“春來不是讀書天, 夏日炎炎正好眠,秋有蚊蟲冬又冷,四季都非讀書天!”當我躺在院內的春凳上懶洋洋地念出這首打油詩的時候, 春天已經在不知不覺中來臨了。我一直隨宗查木在天津住着, 就等着春暖花開的時候, 好四處去遊玩一番。玉墜聽見我念的這首歪詩, ‘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走過來從我臉上將我蓋在臉上的手絹揭了去,笑着對我說道:“小姐如今越發懶動了,雖說春困秋乏, 但這麼悶着,會悶出病來的!”
我伸手搶回自己的手絹, 仍舊蓋在臉上, 搖了搖手, 吹着帕子笑道:“玉墜你不明白,能這樣懶散的過日子, 實在不是人人都能享受得到的幸福啊!如果能一直這樣,我寧願被養成一頭豬!”玉墜聽了,笑得不行,過來拉我坐起來,喘着氣笑道:“小姐, 哪有人願意當豬的?”說着一面替我將手絹收好, 一面接着說道:“聽說這幾日桃花堤的桃花開得正好, 不如咱們去踩踩青、賞賞花可好?”我聽她這麼一說, 也來了興致, 笑着說道:“這個主意好!快去叫天璽備車,咱們說去就去, 別耽擱了!”
天津河多,水多,因灣窪形成的水沽也多,素有七十二沽之說。查昌業一首“尋芳步步踏青來,柳外何人築釣臺?七十二沽春水活,午景聲裡野桃開”生動的勾勒出了‘七十二沽沽水闊,一般風味小江南’的北國江南的風景畫。我們如今去的這桃花堤就在有“欲知春淺深,但看花開未”的西沽沿運河兩岸。每春正值桃花盛開時,已漸形成桃紅柳綠自然景觀,範圍由西沽沿運河向西北直到桃花口、桃花渡和桃花寺,人稱‘楊柳桃花三十里’,可見其景之美、之醉。
春意盎然中,帶着玉墜、天璽像這運河中賞花的衆多船隻一樣,也乘船沿運河一路漫賞桃花,好不自在。春風拂面,送來隱隱約約的歌聲,放眼回望過去,竟似有一隻頗爲華麗的大船隨後而來,而這曼妙的歌聲就是從這大船中傳來。待船近些了,細看之下,才知這大船與這河上別的船隻大大不同。且不說船的形狀與這河上的賞花小船大不相不同,僅是船身四周雖富貴華麗卻不失氣勢的裝飾便不是尋常人家的船隻。
琴聲悠揚,歌聲婉轉,笑聲陣陣,似乎這船艙內盡是洋溢着歡快與愉悅。見那大船帶着琴聲、歌聲從一旁超越而上,我一時間也來興致,回頭叫着玉墜:“賞花賞景,怎麼能少了琴和曲呢?把咱們的琴拿出來,我也唱一首湊湊趣!”玉墜一聽,忙高興得拍了拍手,笑道:“太好了,好久沒聽小姐彈過琴、唱過曲了!”說着也不理天璽奇怪的眼神,轉眼跑進後艙拿琴去了。見狀我也來興致,脫了有些厚重的夾襖,叫天璽拿着,自己則走到艙外甲板上捲起衣袖,做起了伸展運動,只等着玉墜拿琴出來。
就着愜意的春風、燦爛的桃花、青綠的河水、自在的白雲、飛舞的心緒,雙手撫琴,歡快的音符跳動了起來:
白雲飄呀綠水搖,世界多逍遙,自由的風呀自在的鳥,今朝多歡笑,多麼地快樂多麼地美妙,多麼地不得了……
唱你的歌呀唱我的調,唱起世界逍遙,是你是你,今朝多歡笑,心在飄呀身在搖,唱我逍遙調,快樂的人唱快樂的謠,聲聲都是歡笑……
笑看那滔滔潮,世界好逍遙,浮沉水浪至今,今朝多歡笑,多麼地快樂多麼地美妙,多麼地不得了……
白雲飄呀綠水搖,世界多逍遙,自由的風呀自在的鳥,今朝多歡笑,快樂地不得了……
見我搖頭晃腦地唱得自在得意,玉墜也受了感染,在一旁隨着音符拍起了手,我正唱得興起,突聽一直在一旁默不作聲的天璽驚呼:“十四爺!”
聞言,我唬了一跳,琴聲嘎然而止,順着天璽的視線望去,卻見那大船船尾上站着兩個人,仔細一看,正是十四和十七!十四瞪着眼睛有些恨恨地看着我,見狀我有些不解地回瞪着他,並迅速衝他作了個鬼臉便轉頭去看十七。十七見我向他望去,爽朗地衝我笑了笑,又揮了揮手,笑道:“猜就是你,只有你才唱得出這樣好聽的曲來!”
我衝十七呵呵一笑,掏出手絹衝他揮了揮,心想如今十七也是十八九歲的青年了,少年持重的他難得像今天這樣露出青春年少應有的朝氣,待回過頭來再看十四時,卻見艙裡走出的兩個人來,就怎麼也笑不出來了。因爲這兩個人竟是李德全和萱蕙!心內大驚,四下張望,見除了河水,再無遁地之所,方纔百般無奈地理了理吹亂的頭髮和捲起的衣袖,看着這兩人走向船尾。因爲我知道,此刻上演的是一出:
康熙微服私訪記!!
果然不出所料,李德全已經吩咐船工將大船靠了過來,並搭上船板後沉聲說道:“請姑娘上船一敘!”
一年沒見,康熙明顯老了許多,但也許是今天的美景讓他的興致頗高,見到我竟難得有些高興,叫我起身後,對一旁隨侍的四阿哥、十二阿哥、十四阿哥、十七阿哥和一干官員說道:“紫菁這丫頭以前服侍朕的時候,朕就知道她是很有些才情的,光是剛纔那一首自彈自唱的小調便將這裡的所有靡靡之音全都比了下去!”聽康熙這麼一說,我忙低頭想跪,康熙一揮手,攔住我接着說道:“難得今日這樣的美景,以桃花爲題,你們一人寫一首,或詩或詞,呈上來,朕來評評!”
康熙話一落,我吁了口氣,正想退過一旁,卻聽康熙對我說道:“紫菁,你也作一首!”聞言想暈,心想康師傅一句‘有些才情的’,便將劃爲才女系列了嗎,我又不是七步成詩的曹某人,我哪裡敢在這裡作什麼詩詞,心中一急,正自皺眉,十四不知道什麼時候欺身過來,在我身後將我先前脫下夾襖遞過來,示意讓我趕緊穿上,我心裡一暖,擡頭對他笑了笑,正想說話,十四已經一面將我拉至一旁的案前,一面在我耳邊悄聲責問道:“身子大好了?初春寒重的,你再敢穿這麼少、吹着河風又唱又鬧的試試?!”
聞言,我才省過來,原來十四先前衝我瞪眼睛是爲了這個緣故,心裡一暖,轉眼望着他笑道:“我怎麼知道會這麼巧讓你看見?”十四恨恨地瞪了我一眼,意思很明顯,我只得趕緊又賠了個笑臉,十四見狀方纔解了氣似的哼了哼,悄聲道:“這回咱們隨駕出來是查災情,勘堤防,皇阿瑪見了這桃花正盛,興致大起,這才沿河觀賞的,我原想着等得了空就去瞧你,卻沒想在這兒碰到了!”
我聽十四這麼一說,點了點頭,我轉眼看了看,見康熙已經走到船頭去觀賞桃花美景,衆位阿哥和在場的官員們也都在提筆了,忙用手肘撞了撞十四,悄聲道:“你還不快寫,成心交白卷嗎?”十四輕笑了兩聲,湊過頭來在我耳邊吹着氣道:“還是你這‘很有些才情的’的才女替我做一首吧!”說的時候,十四還故意將怪腔怪調地將中間那幾個字說得重重的,讓我又好氣又想笑,只得用眼神剜了十四兩刀,又踩了他兩腳,他卻仍舊痞痞地衝着我笑,就是沒有動筆的意思。
還好作爲一個穿越人的最大好處就是可以剽竊後世之作拿來應應急,一咬牙,搜索了一下記憶,拿過筆來趕緊寫了兩首有關桃花的詩,其中一張則塞進十四的手裡,衝他皺眉道:“你還不快騰寫?你那皇阿瑪是好糊弄的嗎?當真是想挨板子了!”十四懶洋洋地提筆騰寫了起來,我這纔出了口長氣,四下望了望,卻沒料一轉頭就看見十二正看着我,眼神裡的失落與心痛流露無遺,我衝他微微頷了頷首,心想如今重見,竟有猶如前生的感覺了。泛不出漣漪,,撥不動心絃,甚至看在眼裡便在眼裡,進不了心了。剛纔自己與十四公然的‘拉拉扯扯’想必悉數落在他眼裡,成了他眼裡的那粒揉不去的細砂,此刻雖刺痛了他的眼睛,但終會隨着眼淚流出,找不着痕跡的。
交了卷,站在人羣后,心中始終有些惴惴的,雙頰滾燙,心中嘆氣,看來作弊真的會讓人心跳加快、血流加速啊。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被十四看見了,竟趁我不備伸手在我臉上摸了一下,然後湊了個臉部大特寫過來,在我臉邊悄聲笑問:“咦,好燙!上的什麼胭脂?竟還燙手?”我氣不過,正想踹十四一腳,卻聽康熙念道:
“……幾家茅屋各東西,見說桃花夾岸紅。剩有一灣流水碧,桃花依舊笑春風。”聽到這兒,我忙擡頭望去,見康熙正向我看來,忙又低下頭來,心想崔舉人啊,千萬別怪我剽竊你的作品,實在是一時間找不到更合適的了,多有得罪,多有得罪……正胡思亂想,只聽得十四拿腳碰了碰我,低聲吱唔道:“皇阿瑪誇你呢……”聞言我更是頭也不敢擡,只想快快過了這尷尬的環節纔好。
康熙評完各位阿哥和在場官員的詩詞後,也來興致,當場作了一首《點絳脣》:
“再見桃花,津門紅映依然好。迴鑾纔到,疑是春兩報。錦纜仙舟,星夜盼晨曉。情飄渺,豔陽時嫋,不是垂陽老”
一片讚揚聲中,大船停靠在了桃花渡,康熙吩咐衆人下船,自己則帶着李德全、萱蕙及少數隨從繼續乘船往桃花口而去。站在人羣最後,瞧見大船駛走,我這才長長舒了口氣,剛想轉身叫來天璽、玉墜偷偷溜走,卻被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十四拉住,嘻皮笑臉地說道:“你今日這模樣可比那‘桃花夫人’還豔麗三分了!”說着又伸手朝我臉摸了過來,見狀我氣不打一處來,‘啪’地一下打掉他的魔掌,啐了他一口,轉身逃開,怒道:“你瞎說什麼呢?我是桃花夫人,那你是楚文王還是息侯啊?”
十四聽我這麼一說,愣了一下,隨即就明白過來我話裡意思,一咬牙,笑道:“幾月不見,當真越來越伶牙俐齒了,看我拿出了怎麼罰你!”說着便要過來拿我。‘啊……’我唬了一跳,趕緊往桃花林中逃去。十四也不當真,只是東一下、西一下地追着我玩、嚇唬我。我喘着氣衝他嗔道:“許你調戲我,就不許我……”話沒說完,十四已經一步上前,將我摁在他懷中,痞痞地笑道:“許,許,許你來調戲本貝勒爺,來吧……”說完擺出一副任我□□的無辜模樣,但箍在我腰間的雙臂卻越收越緊。
我強力掙扎幾次,不得動彈,只得向他軟言告饒:“不敢了,再不敢打趣貝勒爺了,貝勒爺大人大量,饒了奴婢這次吧!”十四似乎很享受這種狀態,微眯着眼睛搖頭晃腦地笑道:“不行,不行,這樣輕易饒了你,你膽子便越發大了……”我被十四的手臂箍得快喘不過氣來了,只得又是搖頭,又是點頭的,十四越發得意起來,竟將他的頭也湊了過來,往我頸窩裡吹氣道:“你成心出來賞花的,必定做足了準備,你拿出來好好款待我,我便饒了你這一回!”
“好、好、好,你快放開我!”我忙點頭答應下來,心想這麼拉拉扯扯地像什麼?不遠處站着的你那些兄弟又不是死人,還能看不見?好說歹說,十四總算鬆了手,臨了竟還問道:“你今兒帶的什麼香?從沒聞過!”我趕緊退開兩步,推開他又準備湊過來臉,怒道:“什麼香啊臭啊的,我從不帶香,你又不是不知道……”說着說着,見十四已經有些得意的笑了起來,知道上了他的當,心裡好氣,卻再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嗔道:“你這個樣子,也不怕讓人瞧見了笑話,又不是小狗,嗅什麼呢?”
十四一聽這話,頓時又想過來摁我:“好啊,你倒越說越厲害了,看來不能輕饒了你……”還好我早有準備,話沒說完,就已經開跑,正得意地回頭看着十四,衝他作了個鬼臉,沒想來不及回頭時就已經撞上身前的一個人身上!回頭一看,卻見是十二,喘着氣正想說話,十二已經扶我站好,我忙想退開兩步,不料十二卻握着我的手肘不放,眼睛只是鎖着我的眼神不放,我擡眼看去,卻瞧見他眼睛裡再次流露出的隱忍與失落。
一愣神的功夫,十四已經追了上來,站定在我身旁,衝十二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接着便不着痕跡地握住我的手腕,拉着我從十二的身邊離開。十二握住我手肘的力量突然之間毫無徵兆的消失了,也許就像當初自己對十二的那份愛戀一般,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就突然毫無徵兆的消失了。以爲自己的初戀會讓自己銘刻於心很久,卻不知道自己會這麼快就能這樣坦然地面對着這個曾經讓我心儀癡戀的男人,看來自己真的就是十四常用來點評我的那種沒心沒肺的女人!
“唉喲”額頭上捱了一記,這才一個激靈,回過神來,卻見身旁的十四一隻手搭在我的肩上,一隻手又握住我的下頜輕搖了搖,笑道:“想什麼這麼出神?”我擡眼有些迷茫地望着他,脫口問道:“我是不是真的很沒心沒肺的,自顧着自己快活自在,從不顧及別人的感受?”十四聽我這麼一說,呵呵一笑,在我身前停了下來,回身面對着我,一低頭,用他的額頭抵着我的額頭,柔聲道:“以前我就是這麼覺得的,但現在不了,因爲我知道你不是沒心沒肺,而是你笨!”
我去推十四,怒道:“這跟笨有什麼關係,你這話我怎麼不聽不明白?”十四笑嘻嘻地看着我說道:“看吧,這不是笨是什麼!”一瞪眼,揮拳而上,被十四輕易地就握住,並順勢將我一把拉了過去,摟在懷裡,柔聲道:“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跟十四鬧了這一場,起了薄汗,頓覺飢腸轆轆,忙找來玉墜、天璽將我們帶來東西拿出來,剛在桃花林中找了塊空地鋪開毯子,十四就橫躺下來,我只得坐過去,使了大力氣纔將他推着坐了起來,等他終於賴着我坐了起來,我才連忙從食藍裡一樣樣小心翼翼地拿出食物來,撿了兩塊被我切成薄片的饅頭,夾上蜜汁火腿和新鮮的菜葉,再抹了些醬汁在鮮嫩翠綠的菜葉上,遞到十四的跟前,鼓勵性的看着他,讓他嚐嚐。
十四看着我遞到他跟前的這個自制漢堡,擰着眉,臉上幾個大字:什麼東西,這能吃嗎?我見狀,咬牙道:“這可是正宗的美味漢堡,味美可口,只此一家,別無分店!”十四聽了我的話,笑了兩聲,就着我的手咬了一口,包在嘴裡嚼了幾下,眉頭總算舒展開來。我見狀討好地對他笑道:“不錯吧?”十四點了點了頭,又湊過來咬了一口,待吞了下去,喝了些水,方纔說道:“名字古怪些,味道還……好……”
輪到我擰着眉佯怒道:“什麼叫還好,明明就很好吃嘛,還不好意思承認……”說着又弄了兩個塞給一旁的玉墜和天璽也試試,十四看我吃得津津有味,雙手搭在我的肩上,笑道:“怎麼沒喝的?”我笑着回道:“怎麼沒有,帶了酒來的,你少喝些,別醉了纔好!”十四一聽,頓時高興了起來,搶過酒瓶,一仰頭,咕嚕咕嚕喝了起來,然後隨意的一抹嘴角,雙手撐在背後的毯子上,一臉幸福陶醉的模樣的看着我。
一時間我被他看得有些臉紅,別開臉不理他,從藍子裡找出他最愛吃的點心遞給他,十四懶懶地不接,我又往前遞了遞,他還是不接,見狀我正想收回手來,不料十四卻張着嘴,一副等着我喂的模樣,轉回頭懶得理他,卻聽他笑道:“這麼快就忘了,剛纔答應什麼了?”我頭也不回地塞了一塊點心在他的嘴裡,說道:“你不是說我笨嗎,當然不記得了!”十四一聽,蹭過來,伸手摟着我的脖子,有些醉眼惺忪地看着我,笑道:“你跟當初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一個樣,一點沒變,這鼻子、這眼睛、這嘴……沒一樣不是好看的,沒一樣不是我喜歡的,嗯……”說着就想湊過頭來親我,我嚇了一跳,忙想推開他,不想他卻已經身子一歪,倒在我懷裡,枕着我的腿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怎麼說睡就睡,哪有這樣的?也不怕受了涼……”我笑着想伸手想去推他,一低頭,看見他那英俊的面容,停頓在半空的手,卻忍不住第二次用指尖划着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突然明白,他的模樣早已經在他上次醉酒時,被我刻進了我的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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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文不是長項,所以還是輕鬆線路好,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