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歸是自私的,我們總要花一些時間去告別一些人、告別愛情、告別記憶和執念,只爲了自己能活的更好。一念成魔、一念成佛,殘忍的現實容不得做夢的溫牀,也滅了一念成魔的念想。
人心易變,一念成佛。心本無法恆久,又何以期守恆久的愛?
鄭易雲和陸音在舞池裡共舞,許斌和寧真站在那裡,相隔不過咫尺,卻更甚天涯。眼前這個器宇軒昂文質彬彬的俊秀男人,別人看到的是美好的外表,她卻讀懂了其間不爲人道的內在苦澀。四目相對,滄海桑田。
許斌的臉上盡染苦澀,清亮的桃花眼在鏡片下薰上了霧靄。他終於開了口:“寧真,跟我來,我有話同你說。”
他的聲音依然這麼好聽,這是有多久了,多久的多久,在那些想念瘋長的夜晚渴望慰藉的聲音,姍姍來遲。晚了,晚了,太晚了。
兩人在燈火輝煌中,一前一後離開大廳,她提着紅色的裙子,步步緊跟。不堪一握的腰身和裸|露的光潔的背部,背後的骨頭突出成一個蝴蝶的羽翼展開。終究要以寂寞的姿勢、飛翔。
舞池中的暗角,鄭易雲摟着陸音,轉動間鄭易雲看着寧真宛如一朵紅色蝴蝶飛離他的視線,悄然滋生的不甘心讓他渾身一僵。陸音嫵媚的妖精聲音就咬在他的耳邊:“學長,想知道他們說些什麼了嗎?隨我來……”
陸音攜鄭易雲上樓,帶他進了一間書房。書房裡都是書籍的墨香,高貴雅緻。陸音輕笑着說:“要不是許斌的文氣,我纔沒興致看這些書呢……”
陸音抽出一本古典文學,嬌笑的說:“這讀書嘛,有時候越是讀不懂,越想讀懂。可是怎麼讀,始終讀不懂。現在想想,這便是這本書的價值吧。”
讀書如讀人,讀不懂的人最迷人。
譬如,陸音讀不懂許斌,鄭易雲讀不懂寧真。
陸音打開電腦,調出攝像監控。這幢別墅是陸音的父親送給她的嫁妝,除了大廳外每一個房間都裝了隱秘的攝像頭,常人根本察覺不到。電腦上有兩個人影一前一後的進了一個小房間。視頻放大,許斌和寧真兩人清晰的展現在他們的面前。連皮鞋和高跟鞋踩在地毯上的沉重聲音都聽的明明白白。
就在這時,書房傳來敲門聲。陸音和鄭易雲渾身一震。陸音沉着的從視頻中調出書房外的一幕,穿着黑色歐美風衣和牛仔褲的鬱嘉平就站在門外。
陸音臉色分明難看起來,“這個節骨眼上,他來做什麼?”
鄭易雲沒有說話。鬱嘉平和寧真來過一場。鬱嘉平尾隨他們,出於什麼目的?就在這時,鄭易雲的手機響了,來電正是鬱嘉平。
“鬱嘉平,有事嗎?”
“開門。”鬱嘉平這兩個字擲地有聲。
“我在和學妹聊天,你就不方便參與了吧。”鄭易雲眉色不動。
“把電話給陸音。有沒有必要參與,可不是你能說的算的。”鬱嘉平步步緊逼。
陸音接了電話,“鬱少難道對我們的學校生涯有興趣?不過今天我只想和學長敘舊,回頭再招待鬱少。”
電話裡鬱嘉平挑釁的聲音傳來:“陸音,你們陸氏在整個陸氏集團佔多少股份,我可是清清楚楚。這陸氏可不是你們姓陸的說的算的。你們倒好,私自把大部分的訂單都給了許氏,可是有其他股東在我面前透露,許氏的產品技術不過關哦,你說,這事要是被捅出來,後果會是怎麼樣。”
“鬱嘉平,你究竟想怎麼樣?”
“想怎麼樣?陸音,你們兩人謀,不妨也讓我加入一下,順了我的意就好,否則就別怪我不念和許斌的兄弟之情……”
電話切斷,書房門打開,鬱嘉平似笑非笑的走了進來,黝黑的眸子裡深不見底。他冷颼颼的說道:“陸大小姐果真好手段啊。這婚還沒結,就把未婚夫牢牢的栓在手心了。許斌還真是好福氣啊……”尾音無限拉長。
而寧真和許斌兩人,沉浸在回憶和迷亂的現實裡,時隔多日的第二次見面,五味雜陳。他們豈能想到,他們兩人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都盡收三人的眼裡。
兩人進的是一間BABY臥室,昨晚陸音還咬着許斌的耳朵說,等他們有了孩子該如何如何。
等寧真一進去,許斌便迅速關上了房門,迫不及待的把寧真抵在牆上,雙脣相依,舌頭便鑽進了寧真的嘴裡,瘋狂的糾纏着她的舌頭。許斌摟在她的腰間的手用力的經脈微凸,恨不得把她揉進骨頭裡。
整個過程寧真沒有動作,任他糾纏,揚起的臉呈寂寞的姿勢,眼睛裡面分明有淚。他輕輕的吻着她的脖頸,他的臉埋在她的脖頸間,嘆息的說道:“寧真,真恨不得把你吞下去。”
他留戀的一路親吻到她的鎖骨,傾盡柔情。不是不想用力的啃噬,留下了痕跡讓陸音看到,又該如何?
她潸然淚下,用力的回抱着他,這個最後一次體味的胸膛。她擡起波光粼粼和深情絕望的眸子,主動吻上了他的脣。原來,親吻是最悲劇的藝術,美到極致,也無望到了極致。
該怎麼留下你,留下我的愛人?該怎麼留下記憶和時光?該怎麼留下屬於你的一切?該怎麼做,才能讓愛永垂不朽?該怎麼走,這一條終究是一個人的路?該怎麼結束,纔對得起我們的過往?你不再屬於我,我不再擁有你,我已經彩排了好多次,做好落幕的準備,卻沒料到,這撕心裂肺的痛和絕望?
寧真推開了氣喘吁吁雙眼都薰染上情|欲的許斌。她的淚,慢慢慢慢的乾涸在眼睛裡。
“許斌,我們說說話吧,我們好久沒有說話了。”她的聲音如同一滴水落在地上,輕微但是破碎。
許斌看着這個抗拒他的身體,情|欲的眸子裡分明有了鬱結。“寧真,我想要你,我們很久沒見了,我很想你。想念身體和靈魂融爲一體的感覺。”
她看着這個俊秀的男人,輕輕的搖了搖頭,“許斌,我不甘願了。”
許斌,我不甘願。不甘願一個整日守在別的女人身邊的男人再來掠奪我的身體和靈魂,不甘願這骯髒不堪的真相和虛無縹緲的愛情。許斌,我很辛苦。我不想那麼辛苦了。
太多的話消散在空氣裡,她什麼也沒說出口。
許斌不可置信的看着冷清的她,冷颼颼的抓狂的說道:“好啊寧真,你究竟有沒有愛過我,我們說好永遠在一起,我何曾違背過,我心裡的位置一直留給你的。你明不明白?”
“許斌,我們沒有說好。是你糊塗了,好聚好散,纔是我們的結局。你說的永遠和我要的永遠不一樣,許斌,那是不一樣的。”
“哼,寧真,你這是要逼我嗎?你明知道我不得不娶陸音,你不是一直不在乎名分嗎?”許斌譏誚的看着她,諷刺的話脫口而出,“你究竟有沒有愛過我,還是一切只是你攀上我許家的手段?如今你當然不需要我了,有鬱嘉平,還有鄭易雲,你寧真好高的手段啊!”
許斌眼裡的冰冷和譏誚宛如利刃剮在她的心裡。現實,總是噁心和滿目瘡痍的。她無意再說什麼,轉身要走,他瘋狂的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寧真,你沒話可說了。你攀不上鬱嘉平,就和鄭易雲勾搭在一起,寧真,你就這麼缺不得男人嗎?”
她渾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許斌,鬱嘉平跟我有什麼關係?”
“你還想騙我,鬱嘉平一直和你住在一起,你就當真以爲我什麼都不知道嗎?我都不介意了,只要你還屬於我,這些我都可以不介意。我對你,還不夠寬容嗎?”
有什麼比絕望更冰冷?有什麼比冰冷更絕望?
她幾乎站立不穩,字字泣血:“許斌,原來你都知道,哈哈,真是諷刺真是諷刺啊!”她淚流滿面笑意盎然,“你明知道鬱嘉平拿什麼來威脅我,但是爲了你的美滿姻緣,你完全可以棄我不顧,在你眼裡,我寧真,本來就沒什麼尊嚴可言,對吧。”
痛,痛嗎?不,不,她不痛,她只是噁心,對這個她曾經愛過的男人,噁心。
“許斌,你知道鬱嘉平是怎麼對我的嗎?你想知道嗎?”
她逼近他,面對他動搖的破碎目光,字字珠璣的說道:“鬱嘉平,強|暴了我。”
鬱嘉平,強|暴了我。
“被人強|暴還要假意迎合他,爲了滿足他大少爺的自尊心和佔有慾,把肉體和尊嚴都自踐的一文不值,才能讓這個心滿意足的大少爺膩味離開。整個過程,你要不要聽我細說?”
許斌渾身一顫,“那鄭易雲呢?”
她嘲弄的笑道:“我不過是替人|消災客串一下他的女朋友罷了。許斌,你真讓我噁心了。”
許斌一把抱住她,“寧真,原諒我,原諒我,寧真,我只是太嫉妒了,今天看到你和鄭易雲走在一起,我就嫉妒了。寧真,我好想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寧真?”
許斌緊緊的抱着冰冷徹骨的寧真,他究竟是怎麼了,以前只是想保持情人關係,如今,他是愛上她了嗎?沒有寧真的夜晚,真的好寂寞啊。他的心,漂浮在空中,沒有月光取暖。他們本該就在一起。可是他不能娶她。他不能娶她。
他眼眶含淚,抓着寧真的手,就要揮上臉,“寧真,你打我,你打我,我真的是太嫉妒了,是我混賬,我不能離開你。”
她的手狠狠的揮了過去。一巴掌甩到了他的臉上。
“許斌,那你娶我啊?那你娶我啊!”她譏諷的笑着,“許斌,我確實愛過你,我一度以爲那是我畢生追求的愛情。沒有責任、沒有未來,沒有一切不安的因素。可是許斌,那也同樣沒有希望、沒有溫暖。”
“許斌,我們的關係就像古代那些文人才子和妓|女之間的關係。你許斌,不過是我的嫖客罷了。我以爲你把靈魂給了我,其實我就是你排遣寂寞的工具而已!你當然離不開我,不用負責任不用哄着不用花心思,整個過程你都是享受的一方,那我呢,許斌,你有沒有哪怕爲我考慮過一點?”
“許斌,到此爲止吧,起碼還能保留點美好的回憶。我不怪你。但是也請不要讓我噁心你。”
所有的幻覺,曬在現實中,原來早已骯髒的爬滿了蝨子。她,寧真,就是活在幻覺裡,活了太久,才把自己逼到這樣的境地。
浴火重生,寧真,從此不用再戴着這一大堆的面具小心翼翼的做人,不用再卑微的任人踐踏,人生苦短,本該就活出自我。寧真,是你自己把自己推入這樣的境地,那麼,不要再害怕和彷徨,沒有牽手的人,就自己一個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