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雨
我從雲中來,
終於回到霧裡,
一次次地,
將思念化成了雨。
我悄然躲進,
這魔都的角落裡,
還是被你找到了,
恍如隔世的驚喜。
想象着登機口,
另一端通往天堂,
只剩下一個期待,
便是與你再次相聚。
我穿過高空萬米,
醉在你的懷裡,
從此不願醒來,
無論未來是霧是迷。
我清澈的眼裡,
埋藏着一世的回憶,
以爲再也遇不到了,
原來夢裡都是你!
“我肚子好疼啊!”從崇明島回來,晚飯時我已經感覺難受了。
“你太累了,今晚就好好休息。”今晚也累了,開了一天的車,那晚我們各自睡覺了。
第二天早上起來,去衛生間時,我發現了紅色。
“來了,沒事了,提前了三天。”
“也好。”
也許是天意吧,唯一一次沒有采取措施,我居然沒有懷上他的孩子。當時二胎政策還沒有放開,我也慶幸省去了很多麻煩。
送別那天早上,我們很早就出發去浦東機場,因爲要趕上午10點的航班。臨出門,我們再次擁抱。如果是自己喜歡的人,每次親近都是致命的吸引。
“偉哥,今天是第五天,昨天已經沒有血了,我好了!”我撩一下短裙的裙襬。
“不要,你還沒好呢。”家偉緊緊抱住我,親吻我的額頭。當一個女人心甘情願給你的時候,那麼要或者不要,又有什麼區別?然後他就去衛生間了。
“過來幫我擦一下吧。”很快他把衛生間的門打開。
“不要我了嗎?”我很委屈的噘嘴。
“不是,寶貝,你不在的時候,我就是這樣自己解決的。”
“那你以後可以過來找我解決啊。”我笑了。
“好的,看看吧,有機會去東北的。”
分離總是在雨天,天氣很是應景。大霧籠罩着整個上海灘,一切都像是迷,又是一個醒不過來的夢。小雨一絲一線地,無聲而銳利,迷離着戀人的眼,肆虐着情人的心。“吾心碎兮兮萬弩穿,吾淚流兮兮紅染衫。”幾十年後,我終於參透了古代才女的詩意。女人的一生,沒有留下一個心愛的男人的孩子,不能不說是個終身遺憾。
一路上大家都心事重重。今年工業市場普遍不好,機器人自動化也是雷聲大雨點小。誰知道下次見面會是什麼時候?
“今年形勢不好,船廠的項目一直沒有啓動。這樣我下半年不好再出來了,一直要等到明年春天。如果春天形勢好轉,船廠的合同執行了,我就再過來。”
“我也要找工作了,上海生活成本這麼高,你們公司的機器人項目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做起來。當然如果你如果有項目,需要我在這邊幫忙跑跑,或者去展會蒐集一點資料,儘管說,我有時間一定幫忙。”
“好的,也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
沒有進停車場,車子直接停在了航站樓的門口。
“下車吧,前面進去就是春秋航空。”
家偉幫忙把行李箱拿下來,又找了輛行李車放上去。還沒等他轉身,我立即上前掛在他身上,一個緊緊的擁抱。
“哎,別讓人家看見!”
“看見就看見唄,”我纔不管,一想到那麼長的分別,我真想把他一起帶走。
猛回頭,百年身。轉身已是半生,所以要珍惜眼前人。
過了安檢,等待登機時,我寫下了上面這首“天堂雨”,發在朋友圈裡。
“這首真正好!”
“好詩!”
“愛與哀愁,淋漓盡致。”
回到大連的家裡,微信上一片叫好。之後我又寫了一首:
來不及
來不及好好看你,
一起欣賞花紅柳綠,
春已遠走,夏將離去。
來不及在你耳邊,
說句暖心的話語,
航班已然落地。
來不及回憶,
夢中的甜蜜,
又一個忙碌的晨曦。
來不及綻放,
我天成的美麗,
青春正漸漸遠去。
來不及發現,
生命的意義,
年華已隨風而逝。
所以趁着現在,
揮灑熱情奔向你,
夢想依然來得及。
感情世界裡,男人永遠是主導。我一個小女人,除了寫詩,還能做什麼?
打電話給兒子,他倒是總問我,“你現在過得怎麼樣?”
“我很忙,回來一直在拜訪客戶,看現場,做技術交流。很多項目的方案都不能再拖了,必須儘快趕製出來發給客戶。”
“我沒問你這些,我是說,你個人的情況怎麼樣了?”
“沒有,我能有什麼情況?我自己過得挺好的。”
兒子長大了,18歲了,已經是個男子漢了。從他14歲起,就一直建議我找個男人。還提出了條件:“不吸菸不喝酒,最重要的是對你好。”然而不吸菸不喝酒的男人很多,但對我好的幾乎沒有!大多數男人到了這個年紀,一直未婚的鐵桿單身漢,只想找個女人玩玩兒。因爲他們從來不會給女人承諾,不肯負責任,所以才一直單身;而離婚的男人呢,已經經歷過婚姻了,更不可能再重蹈覆轍。有婚姻的男人,可以暫時對你好,但不可能長期愛你,更不可能娶你。他們只想從沉悶的婚姻生活中躲出來,透口氣兒,然後再回去。
伊能靜曾經寫書說,是兒子鼓勵她找到了新的愛情,有了新的婚姻家庭。因爲兒子對她說,“沒有人是不被愛的。”我也是由於有兒子的鼓勵,纔可以保留一點對於愛情婚姻的嚮往。
但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如果不是兒子,我也不會下定決心和家偉分手。明年就要高考了,我自然要經常打電話,詢問一下兒子的學習情況。他卻說, “別和我說這些,不用你們管!”
“可我是你媽呀,只要我活着,怎麼可能不管你呢?我不管你,你還能活到現在?能長這麼大嗎?”
“我已經長大了,我的事不要你們管!你們都管好自己就行了!”
“人生關鍵的時刻就這麼幾步,讀一個好大學肯定是終生受益的。”
“哼,那是你們那代人的觀點,我根本就不想上大學!”
“爲什麼?媽媽不是沒有能力供你上大學。你必須好好學習,將來纔能有出息,做個對社會有益的人。”
“再講這些大道理,我掛了啊!”
“好,先不說這些,”我語氣放緩,儘量心平氣和地說,“那你喜歡做什麼?想學點什麼?媽媽都可以幫你實現。”
“我什麼也不想學,什麼都不想做!”
“怎麼了?有什麼困難嗎?”
“沒有,我就是什麼也不想幹!”
唉,我一向聰明懂事、善解人意的兒子,怎麼會變成這樣?老天,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要這樣一再折磨我?我含辛茹苦,自力更生,艱苦奮鬥。好不容易做到世界五百強外企的高管,然後又自己創業。本來以爲我的事業輝煌了,兒子也長大了,終於可以享受生活了。豈料兒子的心理卻出了這麼大的問題。問題已經出現了,只能想辦法解決。我趕緊求助於朋友圈。
“師姐,彆着急,孩子可能是在學校遇到了什麼挫折。是否早戀了?失戀了?或者和老師鬧僵了?和同學打架了?考試沒考好?你應該和他爸溝通,你們可以一起找學校老師溝通。”
“有道理。可是我和他爸根本無法溝通!我的話他根本聽不進去,否則絕對不可能離婚。打架都以爲我忙於工作,或者事業有成了,看不上他才離婚的,其實完全不是這樣,當年就是他逼我離婚的。我原來只是一個普通銷售人員,離婚之後我的事業纔有了發展。孩子小時候,他根本不讓我看孩子。曾經有整整四年,我都沒有見孩子一面!直到我升任外企的全國銷售總監,去了上海,纔得到孩子的電話號碼。那時他已經上初二了。”
“師姐,別難過,過去的事情不要再想了。現在當務之急,你們要摒棄前嫌,團結一致,共同解決孩子的問題。”
“好,我試試吧。”這位師弟畢竟是大學教授,有很多經驗。
我立即撥通了孩子他爸的電話:“孩子說不想上學了,怎麼辦?”
“我怎麼知道,不想學就不上了唄。你倒是名牌大學畢業,又能怎麼樣?”
“你怎麼能這樣不負責任?你是孩子的親生父親,孩子的事你不能不管!”
“我管不了,他和你一樣,很犟。”
“你胡說,就是你這種無所謂的態度,造成他現在自暴自棄,不想學習的!”
“你能管就管,別總說我。他親爸就是沒本事,你有能耐再給他找個後爹呀!”
“你tm混蛋!我真是瞎了眼,遇到你是我一生最大的錯誤!”
每次都是不歡而散,打電話都這樣,還見面幹嘛?我媽說的對,“你就算是一輩子不嫁了,也不能跟他回去!”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想當初我不惜和家裡斷絕關係,衆叛親離,未婚生子,就爲了這麼一個渣男!再找對象必須經過母親大人和家族所有人的同意!羣衆的眼睛是雪亮的。可是父親已經走了五年,將來老媽也走了,誰來爲我把關呢?
“你趕緊幫我想辦法啊,你不也是大學教授嗎?”我把孩子的情況和家偉說了。
“你還是得和孩子父親溝通,你們一家人一起心平氣和地商量一下。”
“連面都見不到,怎麼商量?”
“那也得想辦法見面,這種事情電話裡解決不了。”
“他們不和我見面啊!”
“你再想想辦法吧,孩子必須上大學,接受正規教育。”
於是我又給孩子他爸打了很多次電話,“我不是要求他一定要出人頭地,可是你想想,如果他不上學,過早進入社會,很可能會學壞的!”
這次他爸的態度緩和多了,“這個我懂,可我說話他也不聽。還是你自己和他說吧。”
“要不我找別人和他溝通一下,也許他逆反心理重,旁人的話可能還能聽進去一些。”因爲我以前大學時作過家教,帶過十幾個學生。青春期的學生就是這樣,寧可聽家教老師的話,也不聽父母的。
“你幫忙和孩子溝通一下吧,就以旁觀者的態度,以老師和朋友的身份。”
此刻我是多麼需要家偉的支持!可是他的態度讓我徹底絕望了:
“家庭破碎已經給孩子造成了很大的傷害。解鈴還須繫鈴人,我真的幫不了你。”
“你就不能做個好父親,給孩子樹立個好榜樣嗎?只要你真心對他,他會接受你的。”
“可我不是他父親,也不想插手你們家裡的事情。”
“那我們算什麼?難道你從來就沒有想和我成家?”
“我有家,也有兒子。我過兩年就去美國了。”
那一夜,我徹底失眠了。第二天拜訪客戶時,頭昏眼花,嗓子也啞了。
“*總,您應該招聘幾個年輕人幫忙,注意身體啊。”一起去的合作伙伴說。
“我身體一直很好的,昨天讓我兒子氣的,一覺醒來就感冒了!我出差那麼多天都沒病,兒子一句話就把我氣病了。”
“怎麼回事?”
“他說不想上學了!”
“這麼大的事,那可得找人好好勸勸他。高考還是很關鍵的。”
晚上正好德國的合作伙伴打電話詢問項目的進展,李總聽聲音知道我生病了。我就把兒子的事和他說了。於是他決定和我兒子溝通,儘量發現他的興趣,引導他學習。第二天李總就打電話給孩子,還介紹了德國留學的流程和那邊的一些學校情況。愛心是沒有距離的。但沒有愛,還能做什麼?
“我多麼需要你的安慰,可你太讓我失望了!人家一個合作伙伴,都能打國際長途,關心孩子的學業。可是你呢,你根本沒有發現問題解決問題的能力!”
“我一直在安慰你,可你不知足。”
“你連個電話都不肯打,我們以後不要再聯繫了!”我立即拉黑了家偉。
過了幾天,他一直沒有打電話。我餘怒未消,又發短信:“不能給我家,也不能給我錢,事業上也不能幫助我,生活上也不能照顧我,我要你這個男人做什麼!永遠不要再見面了!”
“不送!”
這是我們最後一次發信息。這個人在我心裡徹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