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抱一下你嗎？”
短短一句話, 竟在萌希的腦海裡產生了片片迴音，她頓感臉頰一陣發熱，連帶着神智也有些恍惚起來。
丸藤前輩……他……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呀, 這是什麼表情？”某少女的反應似乎並沒有超過凱撒的預料, 他安然地牽了牽嘴角, “難道你當真了？”
“呃？”萌希又是一愣。難道說, 丸藤前輩在……開玩笑？丸藤前輩會開玩笑？！這這……天要塌了麼？不過, 他笑起來，還蠻好看的……
“抱歉，讓你受驚了。”面對萌希沒有絲毫緩解反而越來越異訝的表情, 凱撒終於忍俊不禁，“對不起, 看你這麼認真的樣子, 我就忍不住……”
“是……這樣啊？”萌希眼神一沉, 心中閃過些微的失望。可究竟爲什麼會失望，她卻說不上來。
不過, 她很快振作起來，裝作生氣地望着凱撒，“丸藤前輩，你這樣作弄我這個一心爲你着想的後輩，未免太過分了吧。”
“抱歉抱歉, 是我不好。”凱撒忍着笑意連連道歉, “不過我確實有事想拜託你, 你就不要生氣了。”
“原諒你也可以, 不過……”相當難得在和別人的交往中佔據主導權的萌希, 無師自通地談起了條件。
“我什麼都答應你，這總可以了吧。”凱撒勉強收斂起玩笑之心, 半是討好地勸解。
“這還差不多。”萌希滿意地點點頭，“既然那麼湊巧我們在圖書館遇上，丸藤前輩，你就來輔導我的功課吧。”
“以你的實力，還需要額外找人輔導功課？”凱撒顯得有點驚訝。
“經過這次異空間的旅行，我愈發明白，決鬥的世界寬廣到無法想象。”想起那次十代、約翰和附身在馬爾登身上的怪物的決鬥，萌希就感到鬱悶：要是換做自己站在決鬥場上，一定是被秒殺的份吧。
“所以，我想要丸藤前輩以學長的眼光，來指出我的不足和缺點。前輩可是職業決鬥者呢，視角也一定比我這個還呆在象牙塔裡的學生要開闊很多吧。”
而且，更重要的一點是，萌希總隱隱有種感覺：她的二重卡組還有未曾發掘的另一面，這另一面極有可能會演變成全新的戰術，可偏偏作爲當局者，她總是沒有辦法看清楚這或許根本沒有被刻意隱藏起來的死角。說不定作爲旁觀者的他人的意見，會給她不少提示呢。
“好吧，我就作爲前輩，將我所知道的職業界裡流行的理論和實踐，一一告訴你就是了。”凱撒欣然同意，“這也是你的目的之一吧。”
“嘿嘿，這麼少見的機遇，我可不能錯過呢。”萌希狡黠地笑笑，凱撒所言也確實並不算妄加判斷。只要一牽扯到決鬥，某少女再直白的心思也要繞上幾個圈了。
空曠而安靜的圖書館內，一高一矮兩個人影，在這微曦而美好的清晨，熱烈專注地討論着，忘卻了周圍的一切。
當萌希纖纖玉指最終將勞累了一個上午的水筆放下的時候，早已到了日上三竿。驚覺自己佔據了前輩那麼多時間，萌希感到非常抱歉。
“對不起啊，丸藤前輩，不知不覺都中午了，我沒有耽擱你什麼事吧？”某少女問得有點心虛。
“反正都答應你了，我就奉陪到底吧。”凱撒的態度非常好，“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就先這樣吧。我要整理一下思路，一下子被灌輸了那麼多新戰術，得好好想想才行。”努力學習了半天，萌希整個腦袋都有點暈暈的了。
“也好。學習就是要將別人的知識笑話變成自己的東西。”凱撒也比較贊成。
“那，作爲對前輩親切指導的感謝，就讓我請你吃午飯吧。事先要說好，太貴的東西我請不起。”雖然萌希作爲優等生入學，受到了食宿全免的優待條件，不過凱撒畢竟是畢業生，和學校可沒什麼關係，要吃高級料理照樣還得乖乖掏錢，一分不能少。
萌希家也不過是個中產階級，兩姐弟上的又都是離家很遠的學校，零花錢還真不能放開手腳亂花。
“那要不然萌希自己下廚煮點東西？我好像聽說你廚藝還行。”凱撒沒來由提議道，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鑑於有不良前科在前，這一次，萌希提起了些許的警覺心，小心翼翼地問道，“丸藤前輩，這一次，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現在都已經11點半了，即便食材什麼的食堂都有現成，借個竈頭問題也不大，做飯可是需要花不少時間的啊。
“哈哈，對不起，這真的只是玩笑，請不要放在心上。”凱撒哪裡聽不出某人的弦外之音，只不過笑容深處看不見的角落，隱隱還是有一絲失落。
“這樣啊……”萌希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關於這個話題沒有再繼續下去。
只是，她心裡還是忍不住感到有些疑惑。丸藤前輩今天這是怎麼了？他不是一個會開玩笑的人啊？唔……心情很好倒是可以看出來，不過，這能成爲反常的理由麼？總覺得……不可思議呢。
“怎麼了？”就在兩人並肩即將離開教學樓的時刻，凱撒發覺了某人的心不在焉，轉頭問道。
“啊，沒什麼。”萌希顯然不能將她的疑惑說出來，便草草支開話題，“我就是在想，丸藤前輩到底是有什麼事要拜託我……”
“你說這個啊。”凱撒回答得很坦蕩，彷彿他從一開始就是這麼考慮的，“我不是晚上要離開這座島了嘛，我想，可不可以讓你來爲我送行。”
萌希好像有點激動，睜大了眼睛，“這當然沒問題。不，應該說，這是理所當然的啊，丸藤前輩爲我們做了那麼多事。區區送行，我一定會去，我還要叫上明日香……”
“明日香就先別告訴她了。我看她好像很勞累的樣子，讓她多休息休息吧。”凱撒也不曉得存着什麼心思，藉口似乎也找得不怎麼樣，不過，對某2呆少女來說，已經足夠了。
“嗯，我知道了。那我明天告訴她你回去的消息吧。也不知道她會不會責怪我……”萌希歪着頭，有點擔憂。
“放心，她一定會理解的。”凱撒這話真是說得相當曖昧，只可惜作爲對話的另一方，領悟能力還是欠缺了太多。
“既然丸藤前輩這麼說的話，我就信你一回啦。”萌希思慮了半天，算是釋懷了。
“……我是那麼沒信用的人嗎？”
“哼，你都騙我兩次了。”
“……萌希你原來這麼記仇。”
“明明是你不好，不要怪到我身上。”
天空碧澄如洗，海面微波盪漾，金色的陽光包裹着兩個影子，漸行漸遠。
凱撒的定期船定在6點半起航。
明日香因爲有事要去找遊城十代，所以萌希沒有任何阻礙，非常順利地一個人溜了出來，跑去碼頭。
“行李什麼都帶好了嗎？不要上了船纔想起忘東西。”臨走之前，她還是不忘囑咐一聲，就好像弟弟小純當年隻身離家一個人去美國一樣。
“我能有什麼行李？本來這次來決鬥學院就是預定之外的情況。”凱撒儘管笑着指出對方的失誤，心裡卻暖暖的，連帶着口氣也格外柔和。
“啊……你看我這個腦筋。”萌希吐了吐舌頭，“以前總是送家人出門，習慣了。所以，小純老是說我嘮叨。你不要在意啊。”
家人……嗎？凱撒的胸口多了一份異樣的情愫。
“這是我的榮幸。”他的一生中，似乎從來沒有哪一天像今天笑得這麼多。
“榮幸什麼的……”會不會太鄭重了點？萌希不好意思地垂了垂眼，心緒雜亂地岔開話題，“呃，回到美國之後，要好好保重身體。我知道丸藤前輩作爲職業決鬥者一定很忙，不過，三餐還是要定時保量吃好。健康可是排第一位的哦。晚上也不要太晚睡覺……啊，對不起，我好像不知不覺又……”
由於被某腹黑帝王的某句話攪得混亂了半宿，因此萌希在無意識中，又習慣性地嘮叨了一遍。
啊啊……真丟臉，本來不想說這些的啊。怪不得小純老是說自己像個老太婆了，這一次她自己不想承認都不行。不知道丸藤前輩會怎麼想啊……
原本因爲羞愧而垂着頭的萌希，因爲擔心對方的看法，偷偷擡頭瞄了一眼，卻正好被一直都沒有轉移過視線的凱撒的星眸給了個正着。於是，她又慌忙低下頭，更心虛了。
天知道某少女的這些舉動，如果放到旁人角度來看，完全就像不放心的妻子在和出遠門的丈夫道別。
“我……是不是很羅嗦？”唉，丟臉丟到家了。
凱撒卻回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我很高興。”
“……”萌希一愣，沒明白過來。
“所以，作爲餞別的謝禮……”
萌希只感到腰間一緊，恍惚間就被摟到了一個寬厚的胸膛裡。
誒！？
發生了什麼？
爲什麼天暗得那麼快？
爲什麼身體會突然發燙？
爲什麼……反而覺得安心？
“對不起，我果然還是……”
耳邊，傳來渾厚深沉的低吟，宛如是從遙遠星空傳來的嘆息，深邃得一點都不真實，然而拂面而來的溫熱氣息卻切切實實地提醒着她，這近在咫尺的距離。
凱撒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不在乎任何人的眼光，不在乎任何人的質問，只要此刻能夠真實地擁抱他想擁抱的人，什麼都可以不顧。
如果此時能夠變成永恆，該有多好……
可惜現實卻不允許這小小的幸福延續下去。
被墨色覆滿的夜空，驀地騰起一道刺眼的白光，打破了這短暫的溫馨。
“那是……？”萌希猛地清醒過來，轉過頭。
“看來，我今夜似乎走不了了。”凱撒神色凝重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