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聆沉入了深深的水底, 那些奮力的掙扎都彷彿漸漸的變得離自己越來越遙遠。
嘰裡咕嚕的水聲在耳邊像是一通鬼怪的吵鬧,也在漸漸的變得模糊,眼前那些猶如走馬燈一般的畫面卻是一卷又一卷的膠捲, 在不斷倒退的記憶裡, 從彩色變成了黑白。
然而, 自己到底爲什麼要不斷執着於向季獲表白這見事情上呢?
如果不是自己後知後覺, 不是因爲執拗而非要問個答案, 也許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吧?
如果沒有季獲,沒有那樣的相遇,沒有那樣的糾纏, 也許一切就不會發生,她依然桀驁自由痛痛快快的過着她的人生, 而季獲也會有屬於自己的人生軌跡……
眼中的生前依然不斷的在倒帶, 那個背對着她的背影卻慢慢的朝着她轉身, 畫面一直都在不斷的往後倒退、倒退……
一直回到了那個最初的時光。
那年的新生入學丁聆硬生生的給錯過了。
等她扛着大包小包的東西出現在學校的時候,已經是正式開學的一週之後了。
沒有迎新接待處, 沒有那些熱心的學長幫忙拎行李、帶路,丁聆像個對一切都充滿了好奇的小傻子似的在週末靜靜的午後時光裡在校園團團亂轉順便迷路了。
秋老虎的餘威尚且還在,午後的校道上樹蔭斑駁,到處都是燦金色的一片。
丁聆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轉的滿頭大汗,真心是死了的心都有了。
“這尼瑪是學校還是迷宮啊, 轉來轉去的, 竟然半天都見不到個活口?”丁聆纔剛剛抱怨, 就有個人從她身旁同她擦肩而過。
丁聆愣了一愣, 見到一個高大的背影, 有些頹廢的低着頭微弓着揹走在了前面。
“喂,學長!”丁聆連忙拿着她的大包小包, 跟了上去。
丁聆:“學長學長,你也是這個學校的吧,咋們相見即是有緣,好巧啊!”
學長:……
丁聆:“我是新來的美術系的,我跟你打聽一下,你知道墨書樓怎麼走嗎,我得先去報個道呢!”
學長:……
丁聆:“學長?”
丁聆緊跟在旁,出現的學長竟然無動於衷,邁着他的大長腿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僅僅只是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然後加快了腳步把丁聆扔在身後。
被拋棄在了原地的丁聆,孤零零的站着望着學長離開的背影,傻了半天終於難以置信的“哇靠”了一聲,“拽個P啊,不說就不說,裝什麼殘疾人嘍?老孃只是跟你問個路,不是尼瑪來抓你去投胎的喂!”
丁聆來學校報到的第一天就真切的感受了一回這所百年老校的熱情。
大熱的天氣自己一個人吭哧吭哧的揹着行李鬼打牆一樣團團亂轉了大半天,最後還是因爲被舉報行爲鬼祟引起了學校保安的注意。
丁聆耐着性子解釋了大半天爲什麼都開學了自己尼瑪纔來報道,好不容易聯繫來了負責老師,老師姓潘,大老遠的不見來人就聽見他陰陽怪氣的喊了一聲:“好啊,你倒是來啦!”
丁聆抽了抽嘴角,也不管認識不認識,上來就跟老師套近乎,道:“老潘,我想死你了!”
老潘:……
潘老師古板又嚴肅,落到了他的手裡丁聆低眉順眼乖乖挨訓了一個小時,被老頭嘮嘮叨叨的弄得頭昏腦漲還要一副我的錯,我悔改,我對不起父母的殷殷期望……陪着一張扭曲的笑臉都快哭了。
好不容易潘老師說教夠了,看丁聆態度還算誠懇孺子可教,這才終於讓她報上了名。丁聆拿着被分配到的宿舍號感覺像是渡了一場劫,好不容易眼前這就要修成正果,誰能想到真正的大魔王在這兒等着呢?
好不容易找了自己的宿舍,丁聆小腿兒一蹬,當時就把門給踹開了。
看看這宿舍的環境,“呦,看不出來,這學校又老又舊,宿舍竟然這麼講究?”
這地方儼然就像個精緻的loft,裝潢帶設計,色搭帶傢俱,講究得讓丁聆差點以爲自己撞破了什麼異次元???
哎呀,不管啦!
丁聆索性把東西一扔,一個虎撲就要上牀。
“且慢!”
一個臉上敷着面膜,頭髮溼漉漉女生突然闖了進來,她看見丁聆正窮兇極惡的對着自己的牀張開爪牙,連忙從胸腔裡發出了一聲吼,“你想對我的牀做什麼?”
關鍵時刻被吼了這麼一聲,嚇得丁聆連牀沿都沒摸着就直接摔牀底下了。
氣惱的從地上爬起來,丁聆一回頭就見到一個高挑豐滿的女生,正衝着自己叉腰瞪眼。
丁聆抽搐着嘴角好不容易算是扯起了一個笑臉,縱然心裡早就已經媽賣批的把對方各種詛咒了一遍了,但臉上還是笑嘻嘻的同她說道:“新舍友啊,你好啊,我叫丁聆美術系的,以後一起好好相處哈。”
丁聆客客氣氣的朝對方伸出了手。
然而丁聆的手懸在了半空,女生卻只是扯掉了臉上的面膜露出了一張白得像鬼一樣的臉,不冷不熱的看了丁聆一眼。
丁聆晃了晃還空着的手,朝她友好的笑了一笑。
接收到丁聆一副巴結討好的笑臉,女生嫌棄的把臉別到了一邊,用盡了全身的氣場來表達對丁聆的看法,那就是:老孃看不上你!
空氣立馬就尷尬了起來,丁聆的手還伸在那裡沒人理她,臉上的笑容也漸漸的冷卻了下來。
這女生既然擺明了不想同自己打交道,那丁聆也沒必要舔着臉同她客氣。拿起行李就開始找自己的牀鋪。
丁聆的眼睛轉了一圈之後,發現這狹小的宿舍屋裡竟然只有一張牀,其他的都改造成了衣櫥,櫃子,梳妝檯,就連小沙發都擺上了?
丁聆暗暗吃驚,心道:宿舍不都是四人一間麼,怎麼到了這裡竟然變成了單間?
丁聆轉了一圈下來,剛想開口問她的鋪位在什麼的地方的時候,那女孩就對她說道:“我不想跟其他人住一間宿舍,你搬出去吧,費用我給。”
哈?
丁聆以爲自己是不是聽錯,特意又問了一遍,說:“你說什麼?”
女生不耐煩的對她說道:“我讓你搬出去!”
“噗哈哈……”丁聆一個沒控制住當着她的面就笑了出來。
“笑什麼?高興壞了吧!”女生不屑的說道。
丁聆笑得抹了一把眼淚,對她說:“我就問你是不是傻的啊,這宿舍四人一間,你趕走三個讓她們租房住,房租還是你給,就爲了一個人窩在這麼個棺材盒子似的宿舍你,不是你圖什麼啊?”
丁聆說完還是覺得想笑,毫不客氣的笑得直抽氣。
女生讓丁聆笑得臉色別提多難看了,不耐煩的說道:“笑完了趕緊走,給,這是我的卡。”
丁聆看到這女生給的卡,這才停止了好笑,滿臉怪異的看了她一眼,這才明白,這個女生竟然不是在開玩笑。
“看什麼?嫌少?”女生臉色更難看了。
丁聆尷尬的說:“還真給啊?”
女生朝天丟了一記白眼,“拿了錢趕緊走。”
丁聆愣了一愣:“那我要是不呢?”
“什麼?”這回換女生笑了:“有錢都不拿你是不是有什麼毛病啊?”
丁聆行李往地上一丟,“嘿,你還別說,我還真病得不輕。”
女生顯然是第一次遇上了鐵板,氣得無可奈何,說道:“嫌少是不是,你開個價,只要你走。”
丁聆:“咦!”了一聲:“可以呀,看不出來你不光胸大,還財大氣粗呢。”
“哈,我胸大你是羨慕還是嫉妒?”女生特意在丁聆面前挺起她傲人的胸,不屑的說道:“比你的強吧,我到現在都沒看明白你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呢?”
丁聆這纔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平胸,告訴對方:“不巧,我就是傻,偏偏就想住宿舍。”
女生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怪叫道:“你說什麼?”
丁聆告訴她:“我哪裡也不去就住這裡!”
丁聆得意的睨了對方一眼,女生被她氣得臉色乍紅乍白,見丁聆這一副我就是看不上你,我就是耍無賴,我還是你大爺的牛逼樣子,簡直是大開眼界,從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眼見兩人還在僵持……
“等等!”眼尖的丁聆突然看見梳妝檯上擺着的一盒打開的眼影,眼前一亮,連忙上前拿了起來。
“喂,不要隨便動我東西!”女生見丁聆竟然拿她新買的D家紀念版眼影盤,連忙伸手就要阻止她。
沒想到丁聆還是快了一步,拿起眼影滿臉好奇的看了起來。
“這是我的東西,你快給我放下。”女生還真是頭一回見過這麼不客氣的傢伙。
“這是你的啊?”丁聆問道。
“廢話!”
“能給我用用麼?”丁聆又問。
女生一臉怪異的瞅了丁聆一眼,“你想幹什麼?”她可不認爲這個傢伙會想給自己當場擼個妝。
“你等着啊!”丁聆連忙伸手從自己隨身的大包裡翻出一本畫本,打開其中一頁,赫然是一張沒有上色的速寫。
女生不明就裡,就見到丁聆眼睛又轉上了她的梳妝檯,頓時就生出了不詳的預感。
果然不其然,丁聆這回拿走了她各個型號的眼影刷和脣刷,還往她的D家紀念款上面倒水?
“喂,你……”女生驚得倒吸一口涼氣,然而接下來見到了丁聆的意圖之後卻沒有阻止她。
只見丁聆竟然用她的眼影在自己的速寫上上色?
女生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竟然會用眼影來充當水粉顏料,她在一旁靜靜的看着這個怪里怪氣的同學正在用完全不用過腦子的速度在畫本上瘋狂塗抹,眼花繚亂之餘竟然發現用D家眼影盤塗抹出來的水彩畫竟然完全碾壓了那些水粉顏料就連那些昂貴的特殊色料都能完全不輸,驚訝之餘更驚歎於這個同學的神乎其技的手法和想象力。
她拿起了同學的其他作品,好奇的翻了幾頁,“這都是你畫的麼?”
丁聆連眼睛都沒有擡起來,“嗯噠,喜歡什麼你拿走就行,以後可是能值大價錢呢。”
女生冷笑了一聲:“你可真不要臉。”
丁聆專注在畫上沒有應聲。
直到完成了畫,丁聆再次擡眼,恍惚的眼神恍若隔世一般。
女生沒好氣對她說:“你可以呀,用了我一盒D家紀念款色系盤,買不到了都。”
丁聆朝她咧嘴傻里傻氣的笑了笑。
女生白了她一眼,這一回她主動伸出手說:“我叫任孑穎,看不出來你竟然還有那麼兩下子,我就勉強讓你成爲我的室友吧。”
丁聆愣了一愣,突然明白過來怎麼回事,連忙笑眯眯的一把握住對方的手,說道:“丁聆,土豪以後咋們是朋友了哈!”
任孑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