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
高臺之下,一衆宿老,擎燎和郝茂大氣都不敢出,生怕驚擾了鐵晟龍君。
又過了片刻,鐵晟龍君想了想,伸手一招,背後浮現出一片世界的投影,世界之力灌注到萬丈金柱之中,自上而下,源源不斷,延伸到萬丈金柱的每一寸時空。
運足目力,鐵晟龍君一寸寸,一尺尺,一遍遍,將萬丈金柱洞察若微。
但是,依舊沒有任何的收穫。
“呼~”
鐵晟龍君吐出一口濁氣,大袖一展,收了法力,靜靜的站在高臺上,過一會,睜開眼,雙眸神光炯炯,看向在場的諸龍。
“龍君!”
擎燎上前一步,躬身行禮。
“鎮海神柱確實被人動了手腳!”
鐵晟龍君開聲,其音似若來自於天外,虛無縹緲,遙不可及,卻顯得威嚴壓人。
“不過如今已經暫時恢復正常,爾等不用擔心。”
鐵晟龍君低頭看了擎燎一眼,聲音平淡的道:“接下來,你繼續主持此間諸事。”
“是。”
聞言,擎燎心中大喜,又連忙壓了下去,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鐵晟龍君點點頭,又看向一衆宿老,道:“好好做事。”
一衆宿老連點頭應是,顯得格外的唯唯諾諾。
鐵晟龍君說完,大袖一擺,龍紋玉門再次浮現,進入門戶。
“轟隆隆!”
只聽得一聲雷鳴般的轟響,龍紋玉門關閉,然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到最後化爲一個光點,徹底消失。
鐵晟龍君離去,場中的氣氛開始由凝重變爲活潑。
衆龍也都不由得長出一口氣,活動了下筋骨。
沒辦法,鐵晟龍君的威壓實在是太強了,他們能堅持下來,已是殊爲不易了。
郝茂負手而立,看着遠處彌天極地的鎮海神柱,依然是鎮壓海域,梳理氣機,一切正常,不由得靜心沉思。
擎燎走上前,開口道:“那伏紀闖出陣去,定然不會無動於衷。”
郝茂登時‘聞絃歌而知雅意’,心領神會,知道這是自家主君來問計了。
沉吟一番,郝茂梳理了下思路,緩聲道:“伏紀想幹什麼我們可不去理會,現在最重要的是按部就班的進行我們自己的計劃。”
頓了頓,眉宇間露出少許鋒銳,聲音中透着鏗鏘有力,一字一頓地道:“優勢在我,只需步步爲營,循序漸進,便可穩中求勝。”
“嗯,好。”
擎燎對於自家心腹很滿意,心中又充滿了自信,這波穩了。
“君上,我這便下去安排。”
擎燎點了點頭,看着自家心腹有條不紊的安排着一切,又看了看一邊躊躇滿志準備復仇的諸位宿老。
這次要還輸了,我擎燎……便自鎖千年!
……
龍庭。
雷都殿,天青色的琉璃瓦上浮出一層淡淡的明光,折射在地面上,氤氳出羊脂美玉一般的亮色,霜白一片。
值守龍官在檐下垂手而立,聽到腳步聲,擡起頭,見一中年人穩穩而來,目若秋水,深不可測,連忙上前行禮,道:“見過鐵晟龍君。”
鐵晟龍君擺擺手,徑直開口問道:“敖韶龍王可在?”
“龍君,龍王不在宮中。”
值守龍官雖然是敖韶龍王的心腹,在龍庭也算是有點小權利,但在眼前這位作風凌厲的鐵晟龍君面前卻是畢恭畢敬,答道:“龍王正在瑤華園和西海來的尊客賞景。”
“西海來的尊客。”
鐵晟龍君聽了,眉頭一皺,四海雖爲一體,但是卻隱隱劃分出三塊來,首先他東海自成一體,很少與其他三海有關聯,而西南二海被海族佔據,各大海族中的大族都是勾心鬥角,儼然四海版的妖族,若是能聚攏一體,即便他龍族都要臣服在麾下,一如上古時代的龍族‘加入’妖族一般,而北海,則是神神秘秘的,存在感低的嚇人,甚至都有世人懷疑那裡就是一片生靈不存之所在,而在知情者眼中,那裡卻是各大異獸的棲息地,說不準你腳下的大陸,就是一尊沉睡無數年的上古異獸,這在以往並不是沒有發生過。
總的來說,四海三分,不說是老死不相往來,但也着實很少有走動。
現在這個關頭,西海來客,不得不讓鐵晟龍君浮想聯翩。
“龍君。”
值守龍官察言觀色,開口道:“是否需要小龍去通稟一聲?”
“不用了。”
鐵晟龍君搖搖頭,突然心生感應,冥冥之中覺得西海來客與自己剛纔一行有着莫名的聯繫,直接了當的道:“我自去即可。”
說完,鐵晟龍君衝着值守龍官點點頭,展袖離開。
不多時,瑤華園便映入眼簾。
彎曲通幽的小路上鋪着玉石,圓滿無暇,光耀七彩,往裡走,雕欄玉徹,曲橋長廊,浮臺高亭,又有鬱蔥松柏,萬古長青,奇花團團簇簇,香氣撲鼻,青竹挺拔,風骨嶙峋,還有芭蕉,紅杏……等等等等,美不勝收。
置身其中,只覺得無數種香氣蒸騰,瀰漫四下。
很快,鐵晟龍君便看到一處亭閣的兩道身影,一個一身紫青如華蓋,貴不可言,一個面容安靜祥和,有一種大自在的意蘊透出。
二者在談法論道,一時之間,四下都是真文法篆,又有朵朵金蓮浮現,有一種沁人心腑的蓮香。
“鐵晟龍君來了。”
敖韶龍王擡起頭,招呼一聲,笑道:“快入座。”
鐵晟龍君拱了拱手,答應一聲,上了寶座,看向對面。
這位西海尊客跌坐在一座金色蓮臺之上,周匝晶晶瑩瑩的光芒綻放,卻又絲毫不刺眼,反而給人一種大超脫,大自在的意蘊。
似是感應到了鐵晟龍君的目光,西海來客微笑,雙手捏了一個印訣,慈眉善目。
“剛纔與黎玄法師探討了一番,西海大法果然是博大精深,受益匪淺啊。”
敖韶龍王面似青年,聲音清清如玉,有一種難言的韻味。
黎玄法師微微一笑,面帶祥和,道:“龍王謬讚了,若有閒暇,可來我西海,相互交流切磋。”
敖韶龍王笑道:“待有空,定要拜訪。”
黎玄法師面上帶笑,眉宇有光,道:“龍王若至,當真是令我西海蓬蓽生輝。”
鐵晟龍君靜靜的看着兩者,面上帶笑,也不說話,心頭則是不由得嘆了口氣,果然,我還是說不出這麼厚臉皮的吹捧話,只是聽着就很難受啊。
難道這就是我與龍王之間的差距?
時間便在鐵晟龍君腦洞下又過了一會,敖韶龍王似乎嘴角有些不舒服,轉頭看向鐵晟龍君,開口道:“鐵晟,你一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今日能來瑤華園聽……更是少見啊。”
拿起茶盞,敖韶龍王抿了一口靈茶,道:“黎玄法師也不是外人,說一說吧。”
鐵晟龍君一聽,知道龍王這麼說肯定有自己的考量,何況這鎮海神柱也是四海之間的共同秘密,於是也不避諱,將自己之前的經過講了一遍,道:“鎮海神柱確實是有了異動,只是我一時之間無法查明是什麼緣由。”
敖韶龍王點點頭,從寶座上起身,來回踱步,稍作思考,沒有立刻說話,而是看向黎玄法師,道:“法師如何看?”
聞言,黎玄法師略一沉吟,直接道:“聽了龍君一番話,倒是有些許猜測,就試着說一說。”
敖韶龍王目光溫和,手一擡,示意黎玄法師繼續。
黎玄法師說話不緊不慢,不疾不徐,給人一種八風不動的祥和,道:“鐵晟龍君的境界修爲,在諸天亦是有名,以他的實力都沒有找出這異動的緣由,倒是有幾點可能。”
“鎮海神柱我四海皆有,絕不可能在這個關頭還會出現佈置上的差池,那就只能是人爲的了,而能瞞過鐵晟龍君,出手之人其境界修爲不可測度,尚在我們之上;或者出手之人身懷異寶,能隱藏自身氣機的妙用。”
黎玄法師頓了頓,繼續說道:“最後,出手之人,或許十分了解鎮海神柱,亦或是有什麼淵源,這才能瞞過鐵晟龍君。”
“嘶~”
鐵晟龍君聽了,目光中透露出一股震驚,十分隱晦的看了一眼黎玄法師,這幾種可能,你當我是三歲幼龍,想不出來?
敖韶龍王亦是嘴角抽了抽,感慨自己終於遇到了一個臉皮功夫能與他一較高低的‘強者’了。
看着黎玄法師那滿面祥和的表情,敖韶龍王踱步幾圈後,緩步回到寶座上坐定,目光一擡,如同能夠看透時空,還原因果,有雷霆般的威嚴。
登時,整個瑤華園像是凝固一樣,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威嚴,撲面而來。
黎玄法師跌坐在蓮座上,眉宇放光,感應到這種深入骨髓,浩浩蕩蕩的雷霆威嚴,手中捏着印訣,隱有不穩的趨勢。
黎玄法師神情不變,心中卻很是驚訝,雖然早知道真龍爲先天真靈,不可以常理論之,但當真正見識到,還是覺得非同凡響。
難怪龍族能從上古時代開始就一直統御東海,這麼多年依然能蓬勃發展,這真龍,果然很強啊。
“嗡~”
敖韶龍王用手一指,隱有時間長河的虛影一閃即逝,旋即有天機自四面八方涌來,排列組合,不多時,紫青垂落,凝成一個異象,似圓非圓。
下一刻。
只聽得一聲雷鳴般的轟響,有青芒躍出,照射在異象上,登時顯現出那鎮海神柱的因果,萬萬千千,似是自亙古便存,密密麻麻的如同蛛網一般。
隨後,隨着時間的推移,諸多的因果聚攏在一起,凝成一個撐天立地的人影,仰天咆哮,無盡血腥瀰漫諸天,覆蓋時空。
“轟!!”
畫面一閃而逝,消失不見。
而鐵晟龍君在看到了那個身影后,面上當即色變,道:“這怎麼可能,怎麼會是他?!!!”
雖然這位‘前輩’的事蹟已經距今有不知道多少年了,也早已經被鎮壓,但其留下的血腥事蹟卻是從來沒有沉寂,非常鮮活。
要知道,這位可是差一點就成爲統一四海的那個男人啊,也是他小時候的偶像,咳,誰小的時候沒有一箇中二的夢想,而統一四海,成爲四海之主,便是現如今看上去很嚴肅正經的鐵晟龍君小時候的中二夢想。
而現在,當看到這位幼時的偶像,鐵晟龍君沒有身爲小迷弟的喜悅,而是深深的皺起了眉頭,夢想是夢想,現世是現世,他只能說,大人,時代變了,你不該出來的。
“這就解釋的清了,這鎮海神柱曾是他兵器的一部分,自然能瞞過鐵晟。”
敖韶龍王面色很是從容,口中誦讀咒語,連通到鎮海神柱上,種種因果迷霧散去,顯出真實。
於是,在場的三位都看到一副畫面。
在那鎮海神柱的一處空間之中,有一個巨繭矗立,其上是細細密密的神秘花紋,汩汩的聲音傳出,宛若莫名的心跳。
巨繭在其中,那一聲聲宛若心跳的汩汩之聲和鎮海神柱形成了一種共振。
看到這一幕,鐵晟龍君霍然起身,看着巨繭,面色茫然又有一份尷尬,他分明是從頭到尾都查看過,可是當時卻沒有任何的發現。
這是失職,嚴重的失職,甚至在他看來是瀆職。
“鐵晟啊,這件事已經超出了你的處理範疇,何況,此物並不在那所探查的那根神柱上。”
敖韶龍王見着鐵晟龍君的面色,那還不知道自己這個得心手下在想什麼。
說完,敖韶龍王屈指一點,一道雷霆降落,徑直落在巨繭上。
“噼裡啪啦~~~”
一路火花帶閃電,雷霆攜帶煌煌的天威,不可阻擋。
可是等落下之時,巨繭表面閃過一層淡淡的虛影,雷霆一閃而過。
“這是?”
鐵晟龍君眼神一個恍惚,最終看向敖韶龍王。
“鎮海神柱當年他到底煉了多少根,誰也不知道。”
拍了拍鐵晟龍君的肩膀,敖韶龍王笑了笑,揮手一動,散去力量,道:“不用去理會,現在的四海可不是那時的四海,等到有異動的時候,我們再動手。”
說到這,敖韶龍王看向黎玄法師,眸光變得幽深,讓人看不清深淺,似笑非笑的說道:“你說是吧,法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