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府之中,周凡坐在下方,他靜靜聽完廣濟祖師的話,一時之間,陷入沉思。
隨着越來越多的仙天併入寰宇諸天,天地元氣會有一個十分顯著的提升,重返天地初開之時的修行環境只是時間問題,甚至會超過。
屆時,先天靈氣結晶,靈根大藥遍地,靈山福地處處……顯然,這會是一個遠超以往所有時代的修行盛世。
但隨着修士越來越多,便是再多的靈機也有用完的那一刻,寰宇諸天承載修士的數量亦有一個極限。
好比一艘大舟,渡客一多,最後會有翻覆之危。
不過這其中的九成,會被仙道之人攝奪而去,渾蒙清炁、天地大運皆是修持大藥,若供養不足,久飢難飽之下,必生變亂。
當然,這其中的仙道之人亦包括那些可比擬仙道之境實力的存在。
畢竟,到了這一地步,本質上已經沒有什麼差別了。
他微微眯眼,當真要解決此事,那便只有一個方法了。
思索片刻,周凡才開口說話,道:“弟子還要考慮一番。”
廣濟祖師道:“且去吧,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
旋即閉上雙眸,開始神遊物外,參悟天地至理。
這一刻,周凡只覺得一陣沛然不可抵禦的力量涌來,像一隻無形的大手,偏偏又輕柔無比,在自己身上一推。
天旋地轉,時空顛倒。
再次睜開眼,已經到了純陽山門之外。
“嗯?這麼快!”
周凡雙眸閃爍清光,很明顯的感覺到了一種變化。
中天大世界涌動的先天靈機越來越濃郁,已經開始隱隱輻射整個寰宇諸天了。
寰宇諸天圍繞着中天大世界產生了一種奇異變化,有一股天地偉力源源不斷的垂落,一種時代洪流降臨的脈搏清晰可見。
就像是個旋渦,又像是個巨大的心臟,在不斷的滋生,吞吐着無量先天靈機。
在這種異變開始之時,周凡同時發現自身亦是與其有着一種共鳴,一種異變也在產生。
“就這麼等不及麼……”
周凡喃喃自語,旋即身形便消失不見。
崑崙山脈。
在山門處,早已有兩人在此等候。
一男一女,男的俊秀,女的秀美,正是伏明與樂允。
周凡打量了下迎出來的伏明與樂允,暗自點點頭,仙骨天成,不染塵埃,尤其是對伏明更是多看了幾眼,氣運如華蓋,看來掌門之位已經定了。
同時,伏明亦是目光一凝,看着眼前之人,靜靜而立,卻又超然於外,偉岸,深沉,不見其底。
伏明收斂了各種心思,面上帶着溫和的笑容,道:“周長老,我奉掌教之命,在此等候。”
“有勞了。”周凡點點頭。
跟在伏明的身後,周凡打量着億萬載不變的崑崙,向玉虛神山而去。
路上無話,不多時就已經抵達。
這一次以仙人之尊的視覺來看,周凡依舊是看不透眼前的玉虛神山,仿若有一層濃霧,遮掩了一切,留在外邊的只是一個外表罷了。
“看山不是山啊。”
感慨了一句,周凡步入玉虛正殿。
大殿之上,玉虛祖師法相之下,一位老者靜立。
周凡上前一步,打個稽首,認真言道:“掌門真人,弟子有禮。”
翟樂聖欣然點首,擡手回得一禮,道:“周長老有禮了。”
“前番祖師傳下法諭,從即日起便爲我玉虛執劍長老。”
隨他話語聲起,整座大殿猛然一震,三道靈光自上方高處射下,飛至周凡身前,這才懸住不動。
周凡目光一掃,一卷玉冊,一套冠袍,還有一枚印信,皆爲瑞光霞氣所包裹,下方則有祥雲相托。
他起袖一拂,就將之收入囊中,而後打個稽首,道:“弟子定不負”
翟掌門微微頜首,緩聲道:“經閣爲我玉虛道統所在,留有歷代師長遺冊筆述,自此便交予你手了。”
周凡一聽,再度稽首,隨後退了下去。
他此行回返山門,便是爲得這執劍長老之位,或者說是那枚印信。
至殿內出來,對着伏明點了點頭,周凡把袖一展,身形已然消失在原地。
隨他深入冥冥,身上印信發出一道光華,與一處殿宇遙相呼應,身周立時有一股無形罡風升起,他放鬆身形,由得此風此送了自己過去。
不多時,到得殿宇之前,周凡徑直往殿中步去。
前殿佈置尋常,他只是掃了幾眼,便到了後殿之中。
行過百步,轉過三面屏風,只見眼前現出一高大石洞,上有‘崑崙道藏’四字,有可供數十人並行的寬大石階,直往上去。
盡頭處靈光閃耀,磅礴靈機自裡涌出,浩浩然飄蕩而下。
這裡設有禁制,他人到此,哪怕是仙道之境,必被壓制。
需得循規蹈矩,一步步上去。
而他身懷印信,自無需如此,足下一點,便起身遁飛上去,幾個呼吸的時間,眼前一亮,就出得洞門。
舉目望去,海闊天空,天穹雲氣如瀑,上下波涌翻騰,潮聲陣陣,壯闊異常。
極目遠眺,可見海上有一座高不知幾許的龐大峰島懸空而立,被一片仙雲所籠,宮觀樓閣皆在氤氳氣霧中,若隱若現。
周凡眸光微閃,這裡的渾蒙清炁無比之濃郁,他玉京仙天與之相比,差的不是一點點。
掃視幾遍下來,發覺此地好似無邊無際。
他正欲飛往去那島峰,腳步一點,便到得一處崖宮之前,正在這時,周凡目光一轉,見天中有一仙鶴,上坐一個小女童,烏溜溜的圓眼,對他似模似樣做了一個萬福,脆生生道:“燕寧見過老爺。”
周凡瞧得仔細,這女童身上並無半分靈禽草木之氣,又非法寶真靈,亦非人屬,一時半會,他竟是瞧不出這女童絲毫來歷。
這時,在他懷中的印信微微一顫,便有一道信息自他腦海中浮現。
周凡一掃,便知曉了這女童得了來歷。
卻是當年玉虛祖師開闢此界點化而來,算是此界生靈,於此界休慼與共,算是半個法寶真靈。
周凡言道:“我初掌此地,尚不熟悉,你且帶我走覽一番。”
燕寧道:“請老爺隨小女來。”
隨燕寧轉了一圈下來,周凡已是大致瞭解此地情形。
燕寧指着山上一座聳立入雲的大樓,道:“老爺,此便是崑崙道藏所在,玉虛經閣。”
周凡聽這言語,心中微動。
此地奇異,便是他這個仙人之尊,有着印信在手,亦有些壓制,若是燕寧不告知,他怎麼也不會想到玉虛經閣便在這。
他望了望大樓,手一擡,道:“你且先退下吧。”
燕寧行了一禮,道:“老爺如有吩咐,可隨時呼喚小婢名字。”
周凡微一點頭,取出懷中的印信,隨後身化一道長虹,直往天穹而去。
十餘呼吸纔到,身上印信金光一閃,他只感覺自己似乎從一方天地來到了另一方天地。
放眼一陣打量,似是處於一座殿內,由八十一根玉柱支撐,上刻仙篆,底下玉板精細紋刻,俱是一些不知名的鳥獸蟲魚。
在正中間,有一座法臺,兩側有玉階盤旋,再往後,則是一座黑白雙尾相抱的玉盤。
他施施然走至法臺上,站定之後,起指一彈,印信沒入玉盤。
旋即,玉盤一轉一分,自裡露出一副輿圖來。
霎時,他如立天極,俯瞰下方。
偶有霧雲飄過,成百上千洲嶼在眼底一一掠過,金宮樓閣,瑤臺飛峰,先天神島……在眼底一一掠過。
“天庭。”
周凡看着輿圖,喃喃自語。
沒錯,在他法臺之下,便是上古時代的天庭。
上古時代,傳聞在天帝失蹤之後,天庭部衆一鬨而散,而天庭本身下落卻是衆說紛紜。
作爲獨霸一個時代的霸主勢力,當時的天庭雲集了整個天地的精華。
刨除其他,單單是這天庭,本身就可算作是天地第一所在。
只是上古時代末所發生的一切都已經被埋葬在歲月長河中,其到底還存不存在,誰也不知道。
事實上,在周凡知道自家師尊還有這一手後,便知道爲何玉虛能成爲寰宇諸天第一勢力了。
繼承了一個天庭,若是還不能做到這一切……周凡心裡頓時剎住,默唸了幾遍,將一些‘不可言說’之詞抹掉。
現在他所見到的,只是天庭的冰山一角,而就是這‘冰山一角’,便已經比得上一座大界了。
看到這裡,他心下也是不禁感嘆,自家師尊這才叫深藏不露啊。
手裡捏着天庭,竟是沒有露出一點風聲。
尤其是如此龐大的天庭,竟是被封禁在這麼一座小小的輿圖之內,師尊當年的道法神通不知是到了何等地步?
可以說,只要此處尚存,玉虛便根基不壞。
再來回掃視幾眼後,他卻發現輿圖中有些星星點點,對比整個輿圖來說,便像是一粒沙粒與億萬亙古星辰,但就是這麼的渺小,卻是被他注意到了。
細細觀去,心下頓時瞭然,師尊又不止他一個弟子,自然也不會只有他一個人來過這裡,這些恐怕就是那些師長師兄們探搜天庭時所遺留的痕跡。
想及此處,他也來了些許興趣。
天庭能獨霸一個時代,他自然是對其有些興趣的,若是有暇,也不妨轉上幾圈。
良久之後,他起袖一揮,輿圖一陣波動,如清風散去,周凡穿過大殿,眼前雲霧繚繞。
周凡貫身入雲,直往前而行,在空蕩中飛馳未久,渾身身軀一震,似是撞開一層氣霧,眼前景物爲之一變。
處處靈霧飄渺,如踏雲海,正前方一道懸階旋繞而上,通向莫名深處。
四方凌空大柱,金虹霞光纏繞,高不見頂,似是步入了天宮仙闕。
他一撫印信,那懸階一轉,霎時鋪平前路,舉步向前。
行過萬步之後,只聽得汩汩之聲,尋聲一望,前方有一大池,此時池中立有幾朵青蓮,花瓣一開,自裡出來三男三女,皆是俊秀之貌,揖禮道:“恭迎老爺。”
周凡一眼看去,便看透其根底,知是此間陣靈,揮手道:“此處無需你等,且散去吧。”
幾人躬身一禮,旋即便沒入青蓮之中。
周凡行到道途盡頭,此處只一座玉光緻緻的白石碑,光滑無角。
但若細細看去,其中好似能照出寰宇諸天,天地乾坤。
他知是此間機樞所在,將印信取出,往上一擺。
霎時,一道道清氣自他的腳下浮起,將其徐徐籠罩在內。
周凡在見到那枚印信被徹底籠罩後,便把渾身仙力一放,轟隆一聲,一道混冥仙機升騰而起,就將整座大殿籠罩其中。
春秋過往,日月輪替,兩載歲月一晃而過。
周凡雙眸睜開,混溟仙機緩緩收斂。
兩載時間,卻是徹底將此地掌控。
就在此時,一股磅礴仙靈之氣自天中噴薄而出,彷彿百川匯海一般,往他所在之處涌來。
周凡目光一閃,知道這是天庭這些年所聚集的仙靈之氣,這也是一次機緣,他能汲取多少,便是多少。
是以,他也不客氣,張口一吸,將之一氣吞入腹中,而後盤膝而坐,運功煉化。
歲月匆匆,十三載過去。
周凡方纔將這仙靈之氣盡數吸納,達到了自身汲取的極限。
雙目一睜,頓覺神氣爲之一盛。
身後升騰起層層光暈,身上道袍輕輕擺動,舉目望去,共計一十七層。
汲取這天庭之精華仙靈之氣,他又是一連破開兩層障關,達到了史無前例的一十七層障關。
到此一步,他也已經達到了自己的上限,心中自有一股明悟,止步於此了。
現在,只要他將這一十七層障關全部渲染完成,凝成玄虛真光,便可混融合一,凝練玄虛真名。
成就那真仙之境。
仙人之境,只是解開桎梏,蛻去凡身,有無量壽元,但並不代表着無憂無慮,仙人亦有隕落之時。
仙天便是仙人的渡世之舟筏,只要仙天不滅,仙人終究有迴歸的一天。
只是這般卻是太過被動。
是以再進一步,凝練真名,障關護持,自家性命進一步有了保障。
屆時無需仙天,亦可復環本身。
比之仙天,靈活性不知提升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