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妖孽,識字

“村長叫我何事?”塗菲媛轉過身來,看向白村長和鄒氏,假裝沒看見他們滿臉的兇色。。

白村長沉聲說道:“你如何與沈家大小姐牽扯上的?”

他的女兒白蘭花,是沈家老爺的姨娘,因着生了一個兒子,令沈家有了後,是沈家的大功臣。雖然明知道白蘭花的地位不會有絲毫改變,但是謹慎如他,還是對塗菲媛起了提防。

畢竟,白蘭花的地位再高,也高不過沈家大小姐去。倘若塗菲媛得了沈家大小姐的青睞,說不得對白蘭花有些影響。而且,白家和塗家的關係,經過那件事之後,可算不上好。尤其這個丫頭與她的父親一般模樣,都不是簡單的人物。想到這裡,白村長的臉色愈發陰沉下來。

“機遇巧合。”塗菲媛答道。心裡猜到了白村長將她叫來的意思,暗中有些譏諷,他該不會把沈家看做白家獨有的親戚吧?都不許沈家與旁人來往的?真是好笑。

就在這時,鄒氏走了過來,口裡哼了一聲,舉起巴掌就朝塗菲媛的臉上扇過來:“臭丫頭,你以爲我們不知道你心裡想的什麼?竟敢起這樣的心思,今日打死你都不爲過!”滿眼狠毒,一巴掌用了十分的力氣,恨不得把塗菲媛的臉都打開花。

“嬸子這是做什麼?”塗菲媛的眼神沉了沉,對一上來就動手的鄒氏,半點好感都沒,“我心裡想的什麼?嬸子怎麼就知道?又爲何要打我?”擡起手臂,精準地抓住鄒氏的手,冷聲說道。

鄒氏見被一個十三歲的丫頭片子制住了手,頓時惱得更厲害了:“你心裡那點爛腸子,誰不知道?那樣骯髒的念頭,我都沒臉說出口!你鬆手!臭丫頭!”

“嬸子莫不是想教訓我,卻找不到藉口,平白污我吧?”塗菲媛冷聲說道,抓着鄒氏的手,狠狠一甩,把鄒氏甩到一邊。鄒氏的爲人,狠毒又小心眼,把白大富偏疼得跟什麼似的。那天阿俊打斷白大富的手,鄒氏就記恨上了,此時藉機教訓塗菲媛,也不是說不通。

卻是給塗菲媛猜對了,鄒氏這幾日看着白大富斷了一隻手,做什麼都十分困難的模樣,心疼得要命,只覺得渾身的肉都疼得哆嗦。叫白村長去鎮上請大夫,大夫也說,白大富的手臂關節碎得厲害,無法痊癒如初。以後,這條胳膊就算是廢了,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半廢,一點兒重活都不能幹的。

自己的兒子被人硬生生把手臂給踩廢了,而且竟然沒能報仇回來,這對於橫行霸道村裡多年的鄒氏,簡直是不可忍受的恥辱。見不着的時候,打罵李瓊兒一頓也能出氣。可是,這會兒既然見到了,而且是塗菲媛主動來了家裡,對鄒氏來說,就再也忍不住了。

“你還敢頂嘴?老孃說話,哪有你頂嘴的份?”眼下也沒外人,一間小屋子裡,關上了門,只有白村長、鄒氏和塗菲媛,鄒氏根本連裝也懶得裝,站穩之後,掄起胳膊又朝塗菲媛扇過去:“你家那個小掃把星,害了我兒。如今那小掃把星跑了,老孃就拿你來出氣!”

塗菲媛抿了抿脣,眼中閃過一抹煞氣,捏着拳頭向後退了兩步,說道:“嬸子打花了我的臉,我怎麼隨小桃姑娘見沈小姐?”

“你還想見沈小姐?”鄒氏彷彿聽見了什麼可笑的事,放聲大笑起來,隨即臉上一狠,又朝塗菲媛的臉上打過來:“見不到最好!老孃就是不讓你見!”

塗菲媛腦袋微微一偏,而後視線微轉,看向白村長:“村長把我叫到這個屋裡,就是爲了叫嬸子打我一頓,叫我見不了沈小姐?”

“啊呀!”卻聽一聲痛呼,原來鄒氏打向塗菲媛的臉的手,在塗菲媛側頭閃過之後,露出來身後的一隻櫃子,鄒氏剎不住力道,一下子扇了上去,頓時整隻手都麻刺刺的,不禁痛叫起來。

白村長負手站在旁邊,親眼看見這一幕,不由得臉上的肉抖了抖。她,是故意做來叫他看的?剎那間,想起多年前的那個少年,也是談笑之間,就叫欺負他的人全都倒了黴。這位,倒不愧是他的女兒,心性與他如出一轍。

眼神閃了閃,白村長忽然露出和藹的笑容:“塗姑娘嚇到了?你嬸子與你開玩笑的。我們只是想告訴你,那沈家的人,從上到下皆不好相與,如你嬸子這般,纔是最微末的害人本事。既然塗姑娘不怕,我們也放心叫你上了沈家的馬車,隨小桃姑娘去了。”

鄒氏揉着麻刺刺的手,還想再給塗菲媛偷襲一下,聽了白村長的話,不由愣住了。

“哦?如此說來,倒要謝謝村長了。”塗菲媛勾了勾嘴脣。

“說謝謝就太客氣了。”白村長笑着擺了擺手,好不和藹:“咱們都是鄰居,我既然是村長,就該照應你們。再者,往日的時候,你父親與我也是好友,他如今不在了,我替他照顧你也是應該的。”

塗菲媛聽到這裡,眉頭微挑,雖然不齒白村長的爲人,倒也對他的不要臉程度有些佩服。睜眼說瞎話,顛倒黑白,這份本事倒是練得純熟。

面上卻沒什麼表情,只點了點頭,說道:“我受教了。等到了沈家,我自會記得白村長和嬸子的這一番教導。可還有他事?若無他事,我便隨小桃姑娘走了。”

白村長的臉上仍舊是和藹的笑容,只不過,似乎稍顯一分僵硬:“沒有旁的事了,塗姑娘自去忙吧。”

說着,往旁邊一站,露出身後的房門,任由塗菲媛走過來,打開門走出去。與沈思思派來的丫鬟小桃一起,上了馬車,噠噠遠去了。

“你幹什麼?怎麼就放她走了?”鄒氏揉着手掌,不可置信地看着白村長道,“我還沒教訓她呢,就這麼放她走了,你先前可不是這樣說的?”

白村長的臉色剎那間沉了下來,方纔裝出來的慈愛再也不剩一分,沉聲說道:“我能不放她走嗎?”

本來他計劃着,讓鄒氏教訓塗菲媛一頓。既出了鄒氏的氣,給白大富報仇,又能趁機嚇唬塗菲媛,叫她老實點兒,別在沈家出幺蛾子。誰知,塗菲媛半點兒不懼,竟然還設計鄒氏一巴掌打到櫃子上,又故意引他看。

白村長敢說,如果今日打了塗菲媛,只怕來日不久,就要惹來棘手的麻煩。這世上,有些人是不能招惹的,譬如塗大海,譬如塗菲媛,皆是年紀輕輕,就叫人不敢輕視。若是動了他們,這輩子就被記恨,不咬回來不罷休。只要他們不死,總會想方設法把仇報回來。

白村長雖然狠,也草菅人命過,譬如白大富的上一個老婆,就是被活生生打死的,也被他用錢壓了下去。可是塗菲媛不一樣,她有爺爺奶奶,有叔叔嬸嬸,雖然老的老,冷情的冷情,到底是一個村的,總不好弄死。尤其,塗大海還不一定死了呢?

“此事先放一放。沒有我的話,誰也不能動她。”白村長冷聲說道。

白家如今雖然與塗家關係不好,卻也沒到太過的地步。也不過就是鄒氏抓了李氏的臉上兩個血道子,又差點兒推了塗家的屋子。小事一樁,塗菲媛就算要報復,也到不了什麼程度。白村長微微放下心,將此事暫時拋到腦後。

另一邊,沈家的馬車噠噠駛離了玉河村,往鎮上行去了。

“他叫你進去做什麼去了?”小桃問道。話語之中,對白村長毫無敬意。

白村長再橫行霸道,也不過是在玉河村周邊罷了。小桃卻是沈思思的婢女,論起來,白村長對她恭恭敬敬還差不多。

塗菲媛的眼神閃了閃,掠過一絲譏笑,隨即說道:“把我叫進去,給我講了個道理。”便將鄒氏對她做的事,對小桃講了出來,末了問道:“難道沈家真就這麼嚇人?”

“你信啊?”小桃翻了個白眼說道,“我們沈家可是老實規矩的,纔沒做過這樣的事。否則,那位生出來大少爺之後,怎麼能活得穩穩當當的?還能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說到這裡,嘴一撇,“我們沈家上下,除了那位,全都是規規矩矩的。”

塗菲媛便是一笑:“那我可就放心了。”

“你放心?”小桃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難道害怕過?”小桃一直記得那天塗菲媛當街攔住沈思思,要賣首飾的事。在她心裡,塗菲媛的膽子大得很,纔不可能怕這個。

塗菲媛又是一笑:“單打獨鬥我不怕。可是,他是村長,有錢有勢,還有閨女、兒子撐腰,我們村裡誰比得過他?都不敢惹的。”

小桃聽罷,撇了撇嘴,不以爲然的樣子。隨後,又問道:“哎,那個陰沉沉的總是瞪我的女人是誰?好沒規矩。”若非在沈家,有人膽敢這麼瞪她,早給打腫了臉,發賣出去。

“這可是個奇人。”塗菲媛大笑起來,將李瓊兒的事蹟對小桃道了出來,期間幾乎不曾有絲毫保留。尤其李瓊兒兩邊踩着不放手,又想要許凌雲的溫存,又貪婪白大富的富貴,更是說得事無鉅細。

小桃一路聽來,直是咋舌:“老天爺,如此不要臉?她沒有羞恥心麼?被人逮住做那事,竟沒有跳河?這樣的女子,我瞧着一百個裡頭也挑不出來一個!”

“我們村的女子都不俗的。”塗菲媛勾了勾脣,意味深長地說道。

小桃不由點頭:“你是個膽子潑天大的。那個李瓊兒是個臉皮比天厚的。至於我們沈家的那位,則是心比天高的。”說到後面一句,已是免不了帶了嘲諷,“就她那樣的做派,擱別人家裡,早一碗毒藥灌下去。偏我們夫人素淨,懶得理她,倒叫她攪翻天了。”

“她孃家有人、有田,她自己有手段、有兒子,能安生纔怪。”塗菲媛說道。

因着一路上講李瓊兒的事,花了不少時間,故而又說了不多久,身下的馬車便停下來,只聽車伕敲了敲車廂門,說道:“到了。”

“咱們走罷。”小桃率先跳下車,走在前頭,給塗菲媛引路。

塗菲媛跟在後頭走着,偶爾側目,瞧一瞧四下的擺設、佈置,又見假山、水池、草叢花圃都漂亮精緻,心裡忍不住想,如果叫爺爺奶奶住這樣的地方,他們會習慣嗎?下一刻,便甩開了去。這樣的地方是不錯,然而玉河村北頭的籬笆小院,也不見得就不好。

“沈小姐。”不多時,塗菲媛被引着來到沈思思的面前。

沈思思坐在梳妝檯前,臉上沉着,沒精打采地道:“你來啦?過來,給我梳個好看的頭髮。”坐在梳妝檯面前,沉着一張臉,冷颼颼地瞧着鏡子裡面,像是在跟誰賭氣的樣子。

“小姐,是誰惹您不開心了?”小桃走過去,將梳頭用的一應用具拿出來,一一擺放在塗菲媛的面前,口裡則輕聲細語說道。

沈思思捶了下梳妝檯,從牙縫裡擠出來道:“還不是那個東西?仗着年紀小,又來禍害我東西。我才說了他一句,竟告狀到父親面前,又哭又叫,厭煩死了。”

塗菲媛一聽,便知道是誰了。年紀小,又哭叫的,除了白蘭花的肚皮裡爬出來的那位,還能有誰?垂了眼只梳頭髮,也不吭聲。

“真是沒規矩的家裡出來的沒規矩的人,好好的,弄得一家子的風氣都壞了!”小桃氣不過地說道。

沈思思聽了,不由得斜眼看她:“怎麼了?瞧你話裡有話?有什麼想說又不敢說的?”

“沒什麼。”小桃別開眼道。沈思思是未出閣的姑娘家,若是給夫人知道,她給沈思思說了那樣骯髒的東西,最輕也要打斷她的腿。

沈思思便將目光投向塗菲媛:“怎麼回事兒?”她也是個好奇心重的,見小桃瞞着不叫她知道,心裡更加好奇起來。

“小桃姑娘今兒去了白村長家等我,見了些不規矩的事兒。”塗菲媛說道。她知道小桃爲何不給沈思思講,小桃心裡想講的是李瓊兒的事,那纔是一頂一的新鮮事。但是,除此之外,還有別的可講的,便笑道:“臨來之前,白村長和他婆娘把我叫到屋裡,嚇唬我……”

只把鄒氏打她、白村長裝慈愛的事先對沈思思講了。沈思思聽罷,冷笑起來:“好大的威風!”她是大戶人家的小姐,跟在沈夫人身邊長大,雖然沒見過什麼齷齪事,但是這種拿捏打壓的事卻是從小看到大,自然沒有不懂的,“拿我們沈家做由頭,誰給他們的膽子?”

小桃是沈家的下人,聽到白村長拿捏塗菲媛的事,只是氣憤而已。沈思思卻是主子,聽到這事,只覺得別人拿她的臉面去玩笑,一時間臉上很不好看。

“小姐彆氣,何必跟那樣不規矩的人動氣?不值得。”小桃連忙勸道。

塗菲媛垂眼給沈思思梳着頭髮,眼也不擡,只說道:“我們那有句粗話叫做,是包子就別怪狗咬。”

“嗯?”沈思思才聽罷,尚不覺得,待唸了兩遍之後,不禁回過味兒來,“這是什麼意思?你倒是說說?”

塗菲媛裝作不經意間隨口說道:“很簡單啊,誰好欺負,就一直被欺負唄,反正欺負軟柿子又不用費力氣的。”

沈夫人、沈思思都屬於心高氣傲的,不屑於跟白蘭花這樣潑辣又刁鑽的農家婦人打交道。然而白蘭花卻不是隻有潑辣和刁鑽,她還有手段,否則也不會勾得沈老爺大半時候都在她房裡。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白蘭花就在沈府站穩了腳。

而人的貪婪總是喂不飽的,白蘭花有了兒子、有了地位、有了錦衣玉食,便想要更多了。向來斯斯文文,不與她動手的沈夫人、沈小姐,便成了她要踩的對象。踩中了,就得意。踩不中,也沒什麼怕的,反正有兒子會哭會鬧會撒嬌,又怕什麼?

“你說得有道理。”沈思思咬牙,抓過桌上的一根綁頭髮的帶子,繞在手指頭上,泄憤地拉扯起來。

塗菲媛一邊利落地給沈思思梳頭髮,一邊說道:“要是沈小姐不介意我說話大膽,我倒是有更多說的。”

“你只管說。”沈思思日常見的都是沈家的婢女、小廝,聽見的調調都是那一種,久了也有些厭。見塗菲媛說話新奇,又不藏着掖着,便有些興趣。

塗菲媛便道:“依我看來,她倒是蠢。我也不因爲是一個村的,就爲她說好話。沈小姐且瞧,她明明是姨娘了,還生了兒子,往後沈家的東西,說白了還不都是她兒子的?既是她兒子的,就是她的。沈小姐早晚要嫁出去的,又能佔幾個嫁妝?她連這些日子都等不了,還要欺負沈小姐,嘁,簡直蠢到家了!”

一句話說得沈思思變了臉色。

沈家的財產,如此鉅富,全都是那個小賤種的?沈思思不由得揪緊了手中的髮帶。雖然是姐弟,但是沈思思從沒對那個女人肚皮裡爬出來的種,產生過一絲好感。聞聽自家鉅富,都要落在那個賤種的手裡,簡直不能氣平。

塗菲媛說了這一句,便再沒有說。沈思思可不是傻子,她自能明白這句話的利害。倘說得多了,免不了有挑唆別人家事不寧的嫌疑。單單說上一句兩句,上上眼藥就足夠了。

故此,給沈思思梳完頭髮,又得了一兩銀子,便告辭了。

“爹不是傻的。他不會由那個女人鬧下去。總有一天,會收拾了他,再將那小子抱到我孃的名下,給我娘教導。”沈思思望着鏡子裡,頂了新鮮樣子的髮式,活潑明媚,帶着少女獨有的蓬勃朝氣的自己,輕聲說道。

沈夫人常常對她說,着急什麼?那個女人作死,遲早會被沈老爺收拾了。就算沈老爺被豬油糊了心,不收拾她,但是這樣縱着,又能把那個小的教出什麼好來?日後沈家的家業落在一個敗家子的手裡,又能撐過幾個年頭?沈老爺自己作死,旁人何必攔?

不過,沈思思如今不那麼想了。身體微微放鬆下來,往後面一倚,一邊繼續欣賞着新發式,一邊說道:“小桃,你今日去白家,他們可採果子招待你了?”

“這個倒是有。”小桃彎腰收拾梳妝檯上的一應東西,各自歸位,口裡答道。

“好吃麼?”沈思思又問。

小桃這回答得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倒是好吃,沒有怠慢我。”她雖然不喜歡白蘭花,也不喜歡白家,但是回話還是要正正經經回的,一五一十都要如實回答。

孰料,沈思思卻笑了起來,彷彿發現了什麼有意思的事,有些得意:“你說,園裡的果子既然熟了,他爲何不送一部分來,給咱們嚐嚐鮮?他究竟要等到什麼時候,纔會送果子來?”

小桃怔了怔。

“走,跟我去夫人的院裡。叫夫人看一看,我新梳的髮式可好看?”沈思思嘴角的弧度又大了些,起身照了照鏡子,看得滿意了,便擡腳往外去了。

塗菲媛坐着沈家的馬車進得城,又被沈家的馬車送回村。這回沒有一直送進村子,在村口便停下了。塗菲媛謝過車伕,便一路往村子裡頭走去。

恰遇見幾個無事嗑瓜子的農婦,正在樹下坐着嘮嗑,眼角瞥見塗菲媛,吐出口裡的瓜子殼,說道:“哎喲!黑妞子如今可是出息了!瞧瞧,一趟趟進城,一天得進兩回吧?”

“聽說黑妞子在什麼書局做賬房夥計?你從小也沒人教過,會不會呀?莫不是去給人做苦力,搬箱子去了?”一名婦人說道。

話音落下,其他人紛紛笑起來:“黑妞子長得壯,想來是有把子力氣的。”

塗菲媛垂了眼,懶得叫人,也不想叫這些人,一路快步往北邊去了。身後還有什麼鬨笑聲,她也沒聽。回到家,隔着遠遠的,就見阿俊坐在院子裡,李氏在給他梳頭髮。

走進院子裡,就見阿俊眯着眼睛,幾乎半躺在李氏的懷裡,懶洋洋的模樣,好不享受。偏他一副女孩子打扮,粉面桃腮,細眉彎彎,又慵懶又靈動,竟跟仙女兒似的。

這副模樣,當真妖孽,也難怪塗珠兒和阿皎會爲他打起來了。塗菲媛心裡想着,臉上不知不覺掛了笑意,走過去說道:“奶奶,我回來了。”

“喲?媛媛回來了?累不累?渴不渴?你去打水喝吧,我燒了水,在屋裡涼着了。”李氏擡了下眼,對塗菲媛說道,隨即垂下眼繼續給阿俊梳頭髮,“等我梳完這一回,快好了。”

塗菲媛便是忍不住笑起來:“哎!”

走到屋裡,便見桌上擱着幾隻碗,裡面涼着燒好的水,便走過去端起一碗喝了。水不好喝,還帶着一股沒刷乾淨鍋的油腥氣。這年頭沒有洗潔精,刷鍋都刷不那麼幹淨,家裡又只有一口大鍋,做飯、燒水都用它,免不了便如此。

不過,塗菲媛絲毫不嫌,一口飲盡,便走出去,往阿俊的屋裡去了。拖出牀下的一口箱子,打開蓋子,準備取一本出來。她如今認得不少字了,簡單的文章都能看的,今天上午在書局裡已經試過了,還把閻先生驚了一把,連道她這樣聰明的倒是百里難挑一。

塗菲媛毫無愧色地受了。反正她都穿越了,記憶力好、已有文化基礎這樣的附帶福利,又算得什麼?一邊打開箱子,一邊拿了本書出來,但見從前不認得的字,如今已經能看懂了,封皮上寫着:治水策。

這年代的科舉考試,都有什麼科目,塗菲媛不清楚。但是,她知道這是塗大海考上榜眼之前,所讀過的書。他那時年紀輕輕,倒願意讀這樣的書?塗菲媛記得清楚,每本書上都有許多塗大海的筆記,這也是爲何許凌雲常來借書看的原因。若是如此,便宜爹倒是夠認真。

坐到牀上,翻開封皮,閱覽裡面的內容。也不瞧書本上本來印的什麼,只去看塗大海的筆記。她如今對便宜爹和便宜娘,倒是越來越有興趣了。

才翻開第一頁,便見上面寫着密密麻麻的字跡,第二頁、第三頁,皆是如此。塗菲媛翻開到最後,一直是筆記滿滿,甚至最後一頁的封皮上都寫滿了字跡,不由得大吃一驚。

驚的卻不只是塗大海的認真刻苦,而是這上面治水抗洪的方法,有許多竟然是近現代纔有的理念和科技!難道……

塗菲媛連忙從第一頁開始看起,飛快掃過一頁頁內容,一直到最後一頁,大概掃過內容,再摸額頭,已是一把汗溼。看着書本,不禁呆愣起來。

又站起身,把書放牀上,又去看箱子裡的其他書。箱子裡的書很雜,有純粹教人寫文章的科班常規書籍,也有橋樑建築類,還有機械製造類,也有詩詞歌賦。塗菲媛認認真真打開,仔仔細細查看,發現每本書或多或少都有筆記,但是都比方纔的治水策的筆記少一些。

翻到一半的時候,塗菲媛心中一動,撿過一本詩詞歌賦,翻了開來。好巧不巧翻到的一夜,竟只有一句筆記,寫的卻是:“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眼前一黑,一屁股坐在地上。

這句詞,是太祖皇帝所做的呀!丫的,這便宜爹,是穿越過來的!塗菲媛心裡也不知是什麼滋味兒,有見得老鄉的喜悅吃驚,也有白白矮了一輩的懊惱,還有對他生死不知的擔憂。隨即,她想起自己的名字來——塗菲媛!

這個被她好一頓詬病的名字,放在現代,諧音就是土肥圓。她才穿越來時,還曾想,怎麼這孬命,攤上這麼個討厭的名字?沒成想,原因竟在這裡!這個便宜爹,穿越老鄉,竟是故意的!

他肯定是故意的!想到一開始見到他一絲不苟的工整筆記,還擔心他老實巴交,在官場吃虧,塗菲媛忍不住捶了捶地。什麼老實巴交的人,會給女兒起這樣坑爹的名字?又想起無憂書局的牌匾,那樣瀟灑恣意的筆記……眼睛垂下,無聲嘆了口氣。

從地上爬起來,把書都裝回去,只拿了一本詩詞,準備一會兒教阿俊識字。

“媛媛快瞧,這個好不好看?”恰好外面想起李氏的聲音。

塗菲媛應了一聲,把箱子推回牀底下,心裡閃過許凌雲來借書時的清傲臉龐,忍不住冷笑。塗大海乃是穿越之人,他做的筆記,該有多麼珍貴?許凌雲心裡一清二楚,卻從未表現出來過。這個白眼狼,塗菲媛只想挖出他的腦子,把他看去的東西都洗出來。

然而她也知道這個不現實,他既然看去了,就是他的東西了,再沒可能奪走。因而心裡更厭惡了,趕緊從腦子裡甩去,不去想他令人討厭的臉。

“呀,這個可是好看!”塗菲媛拿着一本詩書走出去,但見阿俊已經從李氏的懷裡坐起來,如桃花一般嬌嫩的粉面,薄脣沾了紅印,一雙漆黑的眼睛,溼漉漉的眨動着,嬌美之餘,又帶着一絲小狐狸般的狡黠,頭上頂着被梳得漂亮的柔軟頭髮,當真貌美。

李氏彎腰瞅着阿俊,左看右看,越看越得意:“阿俊長得好,對着他,我的腦子裡冒出來一種又一種的髮式,多得梳不完。”

塗菲媛不禁笑道:“阿俊還成了咱們家的搖錢樹了。”

“媛媛瞧着,沈小姐喜歡這樣的不喜歡?”李氏給阿俊梳頭髮,一方面是哄他玩,打發時間,一方面便是賺錢養家了。

塗菲媛毫不猶豫地點頭:“奶奶手藝靈巧,這髮式卻是美極了。等我記下來,改日梳給沈小姐看。”一邊說着,一邊去研究阿俊頭上的髮式。

李氏便十分高興:“你們在家玩罷,我去河邊把衣裳洗了。”

“爺爺呢?”塗菲媛擡眼看了一圈問道。

李氏一邊往屋裡走,一邊說道:“他去拾柴火去了。”

“哦。”塗菲媛點了點頭,收回目光,把阿俊的髮式研究了一遍,記在心裡後,便把方纔拿出來的書籍在他眼前一晃:“我教你識字。”

“嗯。”阿俊點了點頭。

塗菲媛彎腰提過阿俊身後的凳子,坐下來,先不翻開,而是撥了撥地上的土,用指尖在地上寫了一個“俊”字,然後告訴他:“這個是你的名字。看兩遍,會寫了就告訴我。”

她要先瞧瞧,他長得這樣美,心眼又賊,到底是真聰明還是假聰明?

才說罷,阿俊便點了點頭:“我會寫了。”

塗菲媛便把地上的字跡擦去,說道:“你寫一個給我看。”

阿俊便彎下腰,沉下手,在地上寫了一個字,正是方纔塗菲媛寫的那個。

落在塗菲媛的眼中,不由得瞳孔微縮,心驚不已。驚的卻不是他的記憶力,關於他的聰明勁頭,她早有預料。此時驚訝的,卻是他的筆跡!但見他寫的字,與方纔她寫的,不論大小、結構、鬆散程度、特色勾彎,全都一模一樣!

人的字跡,是與性格掛鉤的,絕沒有兩個人的字跡,天然就是一模一樣的。塗菲媛想了想,打開書的一頁,指了一個“菲”字,說道:“看這個字,念‘菲’,是我名字裡的第一個。你看一眼,記住了告訴我。”

“記住了。”阿俊看了一眼便說道。

塗菲媛合上書,眼神往地下一瞥:“寫出來給我看。”

阿俊便照着塗菲媛方纔的行徑,先把地上的“俊”字擦掉,然後寫了一個“菲”字。但見這個“菲”字,與書上印的字體,正是一模一樣!

塗菲媛不由得眼皮跳了跳,暗道一聲妖孽。卻還是想再試試他,便又在地上寫了一個“媛”字,刻意模仿塗大海的字跡,然後對阿俊道:“把這個字記下來。”

阿俊這回直接不等塗菲媛說,看了一眼,便俯身把方纔寫的“菲”字擦去,寫了一個“媛”字。大小、結構、鬆散程度等,與塗菲媛寫的一模一樣!

“妖孽!”塗菲媛不由得擡頭,目光有些驚。

活生生的大妖孽,就擺在她面前,直是讓塗菲媛有些暈眩。倒是有些明白了,他的身上爲何有詛咒。似他這樣傾城貌美、聰明絕頂的人,若是一帆風順,再有個良好的家世出身,豈不是一遇風雲便化龍?也難怪會遭了上天的詛咒,或者別人的嫉恨了。

“你罵我?”阿俊眨着眼睛,有些不高興了。

塗菲媛挑了挑眉:“你知道‘妖孽’是罵人的?”

“嗯。”阿俊垂下眼睛,“他常這樣罵我。”薄脣抿了起來,臉上的不高興掩也掩不住。

“‘他’?是從前關着你的人?”塗菲媛問道。

阿俊點頭:“嗯。”然後又擡起來,“你不許罵我。”

“我沒罵你。”塗菲媛心裡有些好笑,看着他認真的神情,也認真起來,說道:“我說你‘妖孽’,是說你太聰明。有個詞語叫做‘智近乎妖’,便是說這個人太聰明瞭,簡直超出了人的範疇,像妖怪一樣。”

她認認真真與他講着,打算以此爲切入口,引起他好奇的興趣,老老實實跟她學習。阿俊聽了,面上的不悅倒是消散了,有些好奇起來:“那個詞語是哪裡來的?還有誰像我一樣聰明?”

“這個人的故事很長,等到晚上,我當做故事講給你聽。現在,我先教給你認字。”塗菲媛說道。

智近乎妖,是魯迅先生評價諸葛亮的,諸葛亮是三國中的人物,一生事蹟無數,若講來便要很費一番口舌了。不過,阿俊這樣天真懵懂未開化,當真要講一些故事教化他。

阿俊聰明,識字很快,竟是不到半個時辰,就認了百多個字。塗菲媛便又給他講詩的內容,教他背詩,他也很快,掃一眼便會背了。待到傍晚時分,塗老頭拾柴火回來,阿俊已經能背一整本書了。

“哎喲,阿俊可真聰明!”塗老頭呵呵笑道。老人家對阿俊的聰明,倒也不是太驚訝。似乎在阿俊的身上,發生什麼都不爲過。

阿俊眯眼一笑:“爺爺過譽了。”

“呵,這小子,還拽起文了。”塗老頭愣了一下,便呵呵笑了起來。

晚上吃的豬油餅,黃豆湯。阿俊一個人吃了兩張餅子,還不嫌夠,眨着一雙溼漉漉的眼睛,撒嬌地看向李氏。

“再教你個道理,做人不能太貪心。”塗菲媛說道,“我給你講個故事,你就知道了,貪心可不是好事。”

便將漁夫和金魚的故事,給他講了出來。

阿俊聽罷,垂了垂眼皮:“爲什麼要把魚放回大海?捉了養在盆子裡不是很好麼?每天叫它變出一大盆魚來,天天吃魚。”

真是吃貨的腦子,塗菲媛的嘴角抽了抽。

------題外話------

妹紙寫了兩個有趣的小劇場,摘一個給大家分享:

明媚的一天。

阿俊:“媛媛,我發現那些名字叫的越簡單易懂,越俗越好。”

媛媛:“怎麼說?”

阿俊:“你看我之前叫狗剩,雖然說名字太土沒能將我的風流倜儻,玉樹臨風表現出來,但是倒混的不錯啊,之前沒病沒痛的。之後改了阿俊這個高大上的名字以後又是給壞人抓,又是被箭射,還莫名其妙的不知道是被詛咒了還是啥的,哎,心好累,好想上天台吹吹風。”

媛媛:“……”

阿俊:“作者大人,請對我溫柔一點。”幼犬臉……

大家有興趣的都可以來寫啊,寫得精彩了,加精、置頂、獎幣幣,都會有喲~

感謝的1張月票,麼麼麼

感謝的188幣幣打賞,麼麼麼

第99章 上門,拜謝第123章 源頭,始露第91章 認親,大會第74章 惡狗,互咬第59章 小勝,一局第136章 麻將,玩樂第117章 一波,又起第64章 莊主,奸詐斐烈二第32章 不防,被綁第12章 買肉,機遇第61章 葡萄,莊園第94章 規勸,玉兒第84章 阿俊,來歷第115章 氣暈,報仇第33章 搬石,砸腳第20章 質問,簪子第114章 訪友,遭難第3章 守護,身世第120章 呼之,欲出第11章 打賭,大獲第6章 許郎,虛僞第119章 雲詩,毀容第133章 心願,墨寶第9章 戲弄,進城第2章 幸福,中傷第64章 莊主,奸詐第55章 解決,賤人第116章 杞人,憂天第124章 悉數,揭曉第31章 以牙,還牙第48章 買一,贈一第84章 阿俊,來歷第30章 冤屈,洗盡第55章 解決,賤人第113章 收留,阿皎第51章 惹了,大禍第80章 妖孽,識字第101章 傾心,守護第28章 時至,收網第91章 認親,大會第6章 許郎,虛僞第84章 阿俊,來歷第17章 撕掉,褲子第16章 絕色,少年第40章 斷筋,明志第59章 小勝,一局第13章 聘請,完虐第81章 痛打,渣男第12章 買肉,機遇第65章 無籽,葡萄第76章 三打,賤人第56章 不許,吃飯第128章 意定,進京第35章 慈訓,撮合第102章 約法,三章第115章 氣暈,報仇斐烈三第101章 傾心,守護第87章 包子,大賽第71章 謀劃,問詢第36章 緊擁,咬耳第120章 呼之,欲出第4章 破壞,痛打第50章 狗剩,惹禍第13章 聘請,完虐斐烈一第92章 塵落,風起第67章 滿載,而歸第27章 插手,密賬第109章 迴歸,羣聚第84章 阿俊,來歷第67章 滿載,而歸第63章 武王,贈藥第34章 起名,狗剩第52章 媛媛,趕到第23章 孜然,挑撥第41章 購買,葡萄第18章 教訓,許郎第37章 上牀,調教第47章 藉機,下套第69章 獵到,山羊第23章 孜然,挑撥第106章 聞香,而來第4章 破壞,痛打第43章 聞肉,討好第12章 買肉,機遇第7章 下套,引出第71章 謀劃,問詢第34章 起名,狗剩第134章 驕傲,小豹第84章 阿俊,來歷第24章 策反,醒來第97章 王府,相認第115章 氣暈,報仇第70章 逃跑,丟棄第38章 惡徒,行兇第4章 破壞,痛打第73章 陳年,舊事第100章 解毒,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