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上前遞上摺子,在衆人訝異的目光中朗聲說道:
“兒臣愚見,太子和二哥所言均是真知灼見。
標準的和稀泥,康熙有些不確定。難道這個四兒子倒向了老大那邊?老大的心思他知道,但太子一天天的長大,前不久竟然敢扣下救命的金雞納霜。父子感情再深,康熙也有些拿不準,誰知道他日後會怎樣。所以對於胤禔與太子打擂臺,他是有些鼓勵的。
“只是兒臣認爲,取二者精華更爲合適。皇阿瑪是千古少有的明君,平三藩徵噶爾丹,揚我大清國威,您的功績堪比秦皇漢武。
如此,兒臣認爲皇阿瑪可蕩平倭寇,同時向神聖羅馬帝國揚我大清國威。昔日成吉思汗曾蕩平歐羅巴騎兵,皇阿瑪比其更得民心,定能更進一層。”
滿朝文武譁然,平日沉默寡言的四爺,竟然是個馬屁精?
胤禛平日很少開口,但爲人做事穩妥,雖然入朝不過五年,但他的在衆人心目中踏實的形象已經定下來了。如今貿然開口,反而更讓人信服。不管滿朝文武怎麼想的,最起碼那一瞬間,康熙忘記了打噶爾丹後空虛的國庫,渾身上下升起了一股無限的滿足。
做臣子的,最基本的素質便是體察聖意。即使看不到皇上的表情,底下也一片山呼萬歲,輪番讚美着皇上的功德。一圈下來,大體意思就是皇上堪比堯舜禹湯,比起那玉皇大帝也差不了多少。
太子臉色有些陰沉,他何嘗不知道四弟的想法有些道理。可舅公已經對他闡明利弊,且大哥一直跟他作對,他怎能附和敵方的觀點?
遺傳自康熙的多疑性格浮出水面,胤礽止不住的想,難道四弟生出了別的心思?他先與大哥串通好,讓自己做那出頭的。一計不成,乾脆自己親自上陣了。雖然不太相信,但四弟的所作所爲,還是在他心中留下了個疙瘩。
四爺說完就不再做聲,他明白皇阿瑪的性子,一心想做千古明君。儘管國庫空虛,但他應該抵擋不住這份誘惑。
果然康熙沒再反對,只是命兵部商討抗倭良策。另外,他命理藩院先行接待那些洋人。開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具體地點、允許販賣的物品以及疏離,林林總總都需要相關官員前去核查。
下朝後,康熙特意留下了諸皇子。等待的時間裡,四爺看着對他頗爲冷淡的太子,內心一陣嘆息。太子爺樣樣都好,只是疑心病太重。皇阿瑪是皇帝,可以隨便懷疑人。但太子卻不是,這樣下去誰還肯爲他盡心出力。
儘管如此,想起長壽又有着極端控制慾的皇阿瑪,如今他還是不要風頭太盛的好。於是他湊了上去,無視太子的冷臉,將另外一份摺子交給他。
“這是弟弟偶然得知的,太子哥哥一心爲國爲民,想必定會徹查此事。”
胤礽翻下奏,折滿臉不可置信:“此事當真?”
“弟弟何時欺瞞過二哥?倭寇和那些洋人,都在覬覦着大清的富貴。”
再次覲見時,胤礽拋出了新的想法。嚴明此事還未徹底確定,所以方纔朝上不敢直言。康熙掃了下面的兒子一眼,對太子更是失望,竟然貪墨弟弟的功績。
只是老四,是如何知道的這些?多疑的康熙,向來是懷疑一切。胤禛依舊板着張棺材臉,情緒絲毫未動。康熙心中的疑惑退下去點,京城什麼樣的人沒有,或許老四真是偶然得知的吧。
“李德全,命大理寺查清福壽膏之事,理藩院那邊暫緩迎接使者。”
沒等政令佈置下去,另一則消息傳來,康熙這下總算徹底信了。
“皇上,永和宮的烏雅嬪娘娘暈過去了。”
“恩?”
頂住壓力,李德全慢慢說着:“太醫說,是用了太多的福壽膏。”
“今個就先到這吧。”
康熙把調解兒子矛盾的事丟到了腦後,立刻宣佈擺駕永和宮。
乾清宮前,太子拍了拍四爺的肩:“你且放寬心,此事與你無關。”
大阿哥也過來寬慰,一派兄友弟恭的模樣。等到出宮時,五阿哥攆上四爺的馬:“四哥幹嘛把功勞全給太子,看他那樣一點都不信任我們。”
“小點聲,這可是在大街上。至於此事咱們不用多管,二哥是太子啊。”
四爺特意加重了“太子”二字,太子是國之儲君,也就是未來的皇帝。而他們這些普通皇子該如何做,應當心中有數。
“哎……其實四哥也不比他們差。”
五阿哥小聲嘟囔着,四爺臉色緩和了下。聽到額娘出事,他任何悲傷都無,反倒是有些如釋重負。這正是他預料中的結果,揚起馬鞭,他突然有些想孩子們和福晉了。
額娘出了事,他們的日子應該會好過不少吧。
“以後莫要說這話,駕……”
“四哥,等等我啊。”
兩人還不到二十歲,自有一番少年心性。在寬闊的京城街道上跑馬,真是件快意之事。
雍郡王府,笑怡命人準備好午膳。下意識的,她點了五花肉等幾道肥肉比較多的菜。果然難得心情輕鬆地四爺,再次遭遇了女兒的肥肉投喂。
“阿瑪,再給你一塊。”
“這個好吃,阿瑪辛苦了,要多吃點。”
笑怡給兒子擦着嘴,勉強控制住微微揚起的脣角。而弘暉,則是堂而皇之的吃着四爺最愛用的各種青菜。
一口一口的嚼下去,四爺臉有點黑了,終於沒有動盤子裡那塊大肥肉。
“瑤兒自己吃就好。”
瑤兒搓着一腳一臉委屈,“阿瑪不喜歡麼?”
無奈之下,四爺強忍住夾了起來放進嘴裡,一臉享受:“很好吃啊,瑤兒真乖。”
瑤兒破涕爲笑,笑怡終於良心發現:“瑤兒,吃東西不能挑食,每樣都要用一點。你阿瑪不能老吃肉,也要吃青菜。”
四爺感激的看了福晉一眼,還是你有辦法。笑怡卻沒接到他的眼神,她的注意力都在弘暉身上。畢竟是個兩歲的嬰兒,即使坐在特製的椅子上,他吃起東西來也不方便。
一家人的午膳其樂融融,永和宮裡卻是氤氳遍佈。康熙皺眉聞着滿室的煙味,在看牀上閉眼躺着的那人。
走近一看他嚇了一跳,烏雅氏怎麼這麼瘦了。單看那臉,簡直就像骨頭上包了一層皮。想想過去的近二十年,他經常寵幸這樣一個女人,他不由渾身上下發麻。
再看下她袖子底下的胳膊,康熙確定她整個人都是皮包骨了。下令一查,果然烏雅氏一直在用福壽膏,永和宮就查出來不少這個。而隨後太醫說的話,更是徹底確定了,福壽膏的確會讓人上癮。
“此物價格高昂,非一般人可得。”
就是這樣,才更令康熙憤怒。作爲一個皇帝,他對全局的把握比任何人都要強。整個大清最爲有錢有權的,就是旗人和官員。旗人是大清之本,而官員則是通知的根基。
腦補下去,他想到了最爲嚴重的後果。如果大清的官員,人人都如烏雅氏這般,那如何抵擋外來的攻擊。甚至不用外來者侵犯,但是內部就能徹底弄垮大清。
“豈有此理!”
烏雅氏悠悠醒來,就看到了面前的皇帝。那股百爪撓心的感覺又來了。她突然記起來,面前此人是無所不能的。
“皇上,幫幫奴婢。”
“哦?”
康熙挑眉,臉上是無窮的怒火。但烏雅氏已經管不了那些了,她只知道沒有福壽膏的滋味,那簡直比要她死還要難受。
“給奴婢,給奴婢點福壽膏,就一點,皇上求求你了。”
習慣性的,烏雅氏擺出了最爲楚楚可憐的姿勢。東施效顰般,原本的如花容貌如今已是醜陋不堪,而她這番姿態更是讓康熙作嘔。
想到兩個兒子,還有西五所裡的女兒,心中的天平微微傾斜。偏偏此時烏雅氏掙扎起來,攀在康熙的脖子上:“福壽膏,快拿福壽膏來,不然我……”
“怎麼,你要對朕如何?”
烏雅氏說不出話來,康熙那點傾斜的心立刻恢復了正常。繼續留着她,纔是對兒女們的傷害。想想她犯下的那些錯,這幾年的折磨也夠了。
紫禁城裡留着這麼一個宮妃,傳出去愛新覺羅家的臉還要不要了?
薄情的康熙當機立斷:“烏雅氏德行有失,削其嬪位貶爲庶人,即日起移出永和宮。”
“皇上,福壽膏……”
煙癮犯了,烏雅氏哪還管什麼位分。現在她腦子一片混沌,身上沒有一處不疼。她真恨不得就這麼死掉,可全身無力的她連爬都爬不起來,更別提採取什麼措施了。
康熙最後瞅了她一眼,那眼中滿是憎惡。當初他怎麼瞎了眼,單單看上了這樣一個女人。果然是包衣奴才出身,沒有眼力見什麼都敢做。
而李德全,則是個侍衛們使了個眼色。皇帝下令自然是令行禁止,沒過多久,烏雅氏就被擡了出來,往東六宮最偏僻的宮殿走去。
“嶽興阿,你看你看,那邊好熱鬧,都是些什麼人?”
琪琪格早就想見識下皇宮,隆科多哪兒能不滿足,立刻命福晉遞牌子覲見貴妃姐姐。一行人從景仁宮出來,剛好遇到擡着烏雅氏的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