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言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了。
掀開被子坐起身,看着身上仍舊是那件長袖襯衣和牛仔褲,杜言也算舒了口氣,可又覺得有點失落,失落什麼呢?失落那個不是人的沒趁機吃他豆腐?他腦袋冒氫氣了才這麼想!摸了摸肚子,已經不叫了。說起來,對於之前發生的事情,杜言並不像欒冰想的那樣毫無所覺,或許他只是想借機發泄一下,最近太多的事情湊到了一起,太多的情緒積聚在心裡,讓杜言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只覺得再這樣下去,自己很可能會瘋掉,而藉着之前那件事,剛剛好讓他暴躁的情緒有了紓解的管道,好在那人是欒冰,要是白暉,杜言是絕對不敢這麼做的。估計那男人在自己沒發瘋之前就會一巴掌拍下來,直接讓自己去見上帝了。然後自己就只能輕飄飄的掛在半空看着白暉那廝先嚼吧了自己的身體,然後一把掌拽下自己的鬼魂,也吞進肚子,光是想想就夠讓他害怕的了。
不過這欒冰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就是了,摸了摸後頸,那裡還是痠麻麻的疼着,欒冰這傢伙,果然像他自己說的,就不是個人,自己無非就是藉機咬了他幾口,結果呢?下手可真夠重的。
光着腳在屋子裡轉悠了幾圈,動了幾下脖子,痠麻的感覺下去了不少,杜言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突然這麼精神,也不是肚子餓。皺着眉頭重新躺回牀上,閉上眼睛開始數鈔票,結果百試百靈的方法這次徹底失了效,鬱悶的翻了個身,咬了咬嘴脣,杜言只得重新調好了鬧鐘,生怕明天起不來上班遲到了,徐姐可是三令五申明天必須準時到公司,要是自己敢違她的意,估計得有自己好看的。王老闆那隻大頭蝦她都敢硬頂,更何況自己這隻小蝦米?
躺了好久,杜言才微微有了些許睡意,只是迷迷糊糊的睡得並不安穩,總覺得嘴裡有股奇怪的味道揮之不去。
朦朧中,杜言似乎又來到了那個舊式的宅子,一樣的擺設,就連那隻景泰藍花瓶裡的花都沒什麼變化。透過並沒關嚴的門縫,清冷的月光灑在室內,青石板的地面上,竟隱隱的蒸騰起了一片朦朧的白霧。
杜言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就算明知道這是夢,可還是被環繞在周身的冷氣凍得打了個哆嗦,明明院子裡那棵槐樹還是枝繁葉茂,明明還能聽到夏季裡的蟲聲蛙鳴,怎麼這間屋子竟然會這麼冷?冷得竟不像是人住的地方,如果真的要形容一下的話,杜言覺得,這裡更像是裝飾得奢華的停屍間。
一陣輕微的響動傳進耳朵,杜言轉過頭,循着聲音的方向看去,發現聲音是從那張掛着厚厚的天青色帳子的牀上傳來的時候,杜言突然愣了一下,他怎麼能聽到夢裡的聲音了?明明上次還聽不見的。
帳子裡靜了一會,又傳出了一陣聲響,正在杜言猶豫着是否要再走近些的時候,帳子突然被掀開了,那個和白暉很像的男人正一臉木然的從牀上坐起身,隨着他的動作,蓋在身上的薄被滑落,他只穿着件白色的真絲睡衣,睡衣上的扣子鬆鬆的扣了一顆,露出了大片的胸膛,雖然瘦弱,卻並不見骨,白玉一般的肌膚,映襯着胸前淡色的幾乎與肌膚同色的兩點,配合着那張豔麗而蒼白的面孔,生生的帶起了一股子誘惑的氣息。杜言看得喉嚨發乾,忍不住的吞了口口水,竟興起了想要上前摸上一把的念頭,試試看那身肌膚是不是和想象中的一樣膩手……
突然,坐在牀上的男人目光一轉,落在了杜言站立的方向,黑色的瞳仁微微的收縮,目光卻沒有焦距,好似看到了杜言,又像是根本什麼都沒看到,杜言卻被嚇出了一身的冷汗,明明是夢不是嗎?可他爲什麼卻會感覺這麼的真實?
就在這個時候,原本關着的門被推開了,一個十一二歲的女孩子探頭向室內看了看,然後走進來,又不放心的向身後掃了幾眼,確定沒問題之後,才又掩上門,幾步走到了男人的牀前。
“七叔公,你怎麼起來了?快躺下,被老太太知道了你又得受苦了……”
女孩的聲音很好聽,脆脆的,圓圓的一張蘋果臉,大大的眼睛,嘴脣微微的翹着,穿着一身深色的寬袖袍子,一頭烏黑的長髮盤了兩個圓髻,右邊的髮髻上斜斜的插了一支梅花簪子,簪子上垂下了一排的流蘇,微微的晃動着,杜言肯定自己應該從沒見過她,可她身上那股氣息,卻讓杜言覺得熟悉。還有她頭上的那支簪子,好像也在哪裡見過一樣。
只不過,她叫男人什麼?叔公?!
杜言被那個稱呼嚇了一跳,驚駭的看着男人,叔公?!
“你又跑來做什麼?”
男人依舊冷着面孔,可身上的氣息卻不像剛剛那般的冰冷了,男人一開口,杜言又僵了一下,這聲音,分明同白暉那人一模一樣!只是比起他認識的白暉,少了幾分冰冷,多了一絲沙啞。應該是身體虛弱的原因吧?
女孩子搖搖頭,絲毫沒被男人冰冷的口氣嚇到,咬了咬嘴脣,乾脆的挽起衣袖,褪下手腕上的鐲子,從衣服的暗袋裡拿出一把小巧的銀色匕首,劃破了自己的手腕。然後將滴着血的腕子送到了男人的嘴邊。
“叔公,你喝吧,我知道老太太又給你的藥里加了幾樣東西……”
杜言可以清楚的看到男人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目光緊緊的盯着女孩子的手腕,可他卻並沒有如杜言想象中的那樣,而是一把推開女孩子,嘶啞着聲音說道,“你這是做什麼?!要是讓老太太知道了,下一個被喂藥的就是你了!”
“不會!我都知道,我對老太太沒用,她只要姓白的男丁,只有姓白的男丁的血肉能養出她要的東西!七叔公,你快喝吧,再這樣下去,你就會和三叔公一樣了……”
“什麼一樣?”
一個蒼老的聲音突兀的響起,虛掩的門猛的被推開了,一個滿頭銀髮的老婦人站在門口,翻白的雙眼,瞳孔處的那道西線在月光的照射下,像是一把利刃一樣射向了屋內的兩個人。在她的身後,站着一個端着白色瓷碗的女人。
“老太太……”
嘀鈴鈴……
鬧鐘的聲音響起,杜言猛的被從夢中驚醒,頭痛欲裂,額前的發早已經被冷汗浸溼了。室外已經大亮,不時從窗外傳來幾聲汽車的喇叭和車輪擦過柏油馬路的聲音。杜言只覺得那些聲音都有些遙遠,他仍舊沉浸在剛剛的夢中,回不過神來。
又是一陣鬧鐘聲響起,杜言按住額角呻、吟了一聲,他真不該定了兩個鬧鈴!
哪怕再不情願,杜言也只能忍着腦子裡一陣陣的抽痛起牀,拖着步子走到浴室,狠狠的朝臉上撲了幾下冷水,看着鏡子裡被水打溼的面孔,總算是清醒了一些。拽過毛巾擦乾淨了臉上的水珠,拍了拍臉頰,不容易,一晚上沒睡好,竟然沒弄出黑眼圈來,洗漱過後,杜言看了看錶,時間還早,打算煎兩個雞蛋對付一下算了,反正也不餓。
剛拉開冰箱,杜言就被自己剛剛一閃而過的念頭給嚇了一跳,不餓?
他有多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
皺着眉頭站了一會,杜言仍舊從冰箱裡拿出兩個雞蛋,用油熱了鍋,煎了,灑上些鹽,有些食不知味的吃到了肚子裡。
第一天銷假上班,杜言早早的就到了公司,去打卡的時候,卻發現辦公室裡原本負責行政的那個小姑娘的位置上,坐了個生面孔。那個小姑娘也不認識杜言,還特地問了兩句,結果被剛到公司的黃工給看到了,拍着杜言的肩膀直說這是咱們公司銷售部的top1,杜組長!可不能這麼沒眼色。那個小姑娘頓時鬧了個大紅臉,杜言無奈的捶了黃工一下,一大早上的,就拿着人家小姑娘開心!
“別聽黃工的,我前幾天請假了,你不認識我正常。行了,工作吧。”
說話的功、夫,公司裡的人陸陸續續的都來了,見到杜言,也都笑着打了招呼,尤其是和杜言關係不錯的幾個,還打趣說杜組長請了這麼長時間的假,別不是偷着相親結婚去了吧?要真是這樣,那可得補個大紅包,當然酒席也得補請。
杜言笑着照着那幾個滿嘴胡扯的小夥就是幾下子,這都說什麼呢!隨即意思意思的板起臉,都不幹活了,不想要提成了不成?
幾個人一鬨而散,玩笑是玩笑,過頭了就沒意思了。
小劉下了公交車一路小跑進了電梯,顧不上擦額頭上的汗,着急的看着電梯上樓層的顯示,倒黴催的,天天堵車,他今天要是再遲到了,這個月的全勤獎又得泡湯!
樓層越來越高,電梯裡的人也下去了不少,結果到了公司那層樓,電梯裡就剩下小劉和蹲在角落的一個男人了。小劉覺得奇怪,回頭看了那男人一眼,剛剛還真沒發現,這麼擠的地方,這哥們還能蹲着?不怕喘不過氣來啊。
結果男人正好擡起頭,青白的臉色,浮腫的雙眼,衝着小劉扯了扯嘴角。小劉被那張人不人鬼不鬼的面孔嚇了一跳,可還是認出了那人是誰。
“大張?!你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