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31章

好些天沒逗幺女玩了, 今兒個總算喘口氣。

陸太子憐惜,開始都沒給她下太大的力氣,蹲在地上的小姑娘半點反應也沒有, 陸矜洲動靜不收斂了, 她倏而睜開眼。

見是那張熟悉的俊臉, 宋歡歡心裡的驚悸終於慢慢放下。

“殿下.....”

陸矜洲近日來最愛捏她的耳朵, 見她一副懨懨的神情, 焉巴巴的彷彿霜打的骨朵,微有不滿,眉頭皺了問。

“孤近幾日忙得脫不開身, 倒叫三姑娘偷了閒,既偷了閒, 爲何一副半死不活的神情, 又是被誰欺負了?”

宋歡歡擡了眼睛瞅着陸矜洲, 一隻手拉他的衣襟,要從地上爬起來。

可惜蹲久了, 兩條腿麻得很,木木得找不到支點,一時不穩往後栽去,那腦袋眼看着就要磕到廊座。

幺女驚呼一聲,陸矜洲看不清她懷裡抱着什麼, 還沒開口問呢, 手疾眼快撈她一隻手, 將人提起來抱到懷裡去。

沒摔下去, 宋歡歡看着懸高的地面鬆了一口氣, 心神稍定。

那雙腿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得,恰如每個夜晚一般, 自如地纏上了陸太子的腰。

淑黛端着晚間的吃食來,見到廊下兩人糾纏,姑娘的腿,殿下的手。

便悄悄端着食盤退了出去。

開口就是埋怨了,“殿下好忙,好些時候都沒有陪奴了。”

是爲了這個委屈呀,那小嘴翹起來,能掛上一打賣油郎的油瓶子。長廊下都是不燃燈火的,今日的月光皎潔,打在小姑娘的鼻頭上,光滑柔和。

陸太子幾日來的疲累總算鬆了一些,心頭一動,抱着小姑娘低頭,輕柔啄上她的鼻尖。

偶爾咬一咬。

溫存片刻,陸太子離開了小姑娘,目光停在她的臉色,“就爲了這個事。”

“殿下都不想念奴的麼?您這些日子,早出晚歸,都沒能好好陪着奴說話了,奴以爲殿下在外頭養了別的人。”

陸矜洲大踏步抱着宋歡歡進正廳,將她放在書案上。

適才送人出去,還沒有收整書案,上頭都是公文卷宗,亂七八糟堆了好多,簡策是用竹子做的,實在硌得慌。

“殿下....”,小姑娘掙扎着要下來,書案不是一般高,她還有些怕。

陸矜洲正對着她坐回椅子裡,靠回椅背,按住小姑娘的兩條腿,不許她下來,聲音很倦,還有些沉。

“你懷裡抱的什麼。”

聽到太子問,小姑娘才鬆開懷裡抱了着捂了一路的文房四寶,獻寶一樣遞給陸矜洲。

“殿下,今兒個奴外出的時候,特地去書鋪子裡給您買的,看着精緻,硯臺上的青竹和殿下衣襟上的是一樣的呢,殿下看是不是?”

陸矜洲接過來看,目光掠過硯臺上小姑娘說的青竹。

的確是刻着,也有幾分相似,但不如他衣襟上的青竹要精緻,若是放在尋常人家,是少見的物件,但在東宮就遜色了,陸太子用的文房四寶都是貢品,比之好上千萬倍。

然,陸太子卻笑。

“確實是,墨是好墨,看也好看,三姑娘費心。”

文房四寶握在手心裡生熱,卻不是陸矜洲帶的,而是小姑娘身上捂出來的溫熱。

指尖傳遞過來的,能輕而易舉讓陸太子察覺到小姑娘爲了挑這個文房四寶,確確實實費心思了,近日雖說還熱,夜裡沒了日頭,也有些涼的。

她就在外頭蹲着等,難怪縮成一團了。

“三姑娘腿不是麻了。”

陸太子將封好的文房四寶又遞給她叫她解開,那雙手順着宋歡歡的腿給她捏着,說捏不算是捏,更像是煽風點火。

“殿下如今就要用?”

宋歡歡拆好遞過去,陸矜洲低嗯一聲,叫她研墨。

還好硯臺不重,放在大腿根上,旁邊有水,可能墨出來墨,外頭驚了一聲雷,隨之而來的細雨慢悠悠打下來。

冷風潛進來,磨好的墨汁散出一股青竹的味道。

這便是真正用心的地方。

姑且算個歪打正着吧,小姑娘不過是眼睛一撇,瞧見這個與陸太子身上的青竹像而已,隨手就要了,合該也是陸太子自個的錢。

陸矜洲依舊笑,“三姑娘挑的東西精巧,味道也與衆不同。”

說罷,他的手順着上來,停在小姑娘腰間懸着的鈴鐺模樣的玉佩上,又看了小姑娘的頭飾的對襟紅衣。

“你從來不都是愛穿襦裙,今兒個怎麼挑了一身對襟,還是紅色。”

實在很豔麗,襯得膚色越發白嫰,那一頸子看着就不錯,空中不僅有墨竹味還有清幽的香味,她生來帶的處子香。

陸矜洲聞過好幾次,最喜歡將下巴杵在小姑娘的肩胛窩處,就愛嗅這個。

“殿下忘了?過幾日就是中元節了。”

中元節,陸矜洲頓了一頓,不是爲了中元節而頓,而是這月,是幺女的及笄禮。按照上京的習俗合該要要出去放河燈,要祭祖,追悼亡魂。

“穿些紅的壓一壓,怕沾上什麼不該沾的,給殿下惹麻煩。”

陸矜洲嘴角綻了綻,將小姑娘腰間掛着的鈴鐺玉佩取下來,拿筆綻了蘸墨,扯開小姑娘的衣帶,露出一片好春光。

小姑娘遮都來不及遮,她的手裡捧着墨,鬆開手,墨就會翻到太子殿下的身上去。

只得含羞咬了咬下脣,臉紅成一片,小聲說道,“殿下做什麼呀?”

“好些日子沒見到三姑娘,孤今兒個要認真瞧瞧。”

宋歡歡如今是越發知道羞了,她哪點小肥膽如何能與陸矜洲比,更何況陸太子衣裳整潔完備,“還在正廳呢,我們不能回寢房麼....”

“好羞.....不關門麼...”

小姑娘的臉蛋和耳朵紅得能滴出血,和陸矜洲咬耳朵道,“殿下,回去好不好?這裡實在硌得慌。”

慌不慌的,陸太子穩坐太師椅,他自然是不慌也不知道愁,就觀着幺女扭捏,想看她綻放。

聲音不見半點大。

“孤之前讓你去寢房等,三姑娘不愛去,這就是暗中示意孤,喜歡在正廳。”

宋歡歡纔不喜歡,這裡隨時會有人來,她從別處勸,“殿下不收整麼,書案上的東西都要亂了,明兒個還要怎麼會客。”

“能放在殿下面前的簡策,應當都是要緊的,殿下放奴下來罷,收整一番公文案卷,別被鬧亂了,明日見那些個大人拿不出手,殿下又要將錯賴在奴的頭上。”

陸矜洲掏掏耳朵,嫌棄似的,“你怎麼這般吵,閉上嘴。”

宋歡歡不經唬,嘴巴嚴嚴實實關上,盯着陸矜洲的臉,生怕他的眉頭更皺得深,亦或者拉下來,眼神要殺人。

“孤叫你在這裡也不會怎麼你,乖乖坐好了。”

言罷,不管小姑娘,黑乎乎的比毫毛筆尖觸上去,小姑娘腿繃直了,牙齒咬得緊,渾身打了一個冷顫。

他要在小姑娘身上弄丹青。

宋歡歡心裡悔得很,早知道如此,她就不該自作主張給陸矜洲買勞什子的文房四寶,這叫自討苦吃,宋歡歡心裡苦極了。

卻不敢動,陸矜洲的手攢着她的腳踝子。

“殿下,這墨沾了會不會洗不掉了。”

宋歡歡要哭,她一身乾乾淨淨,娘給的白嫩皮子,是她藏在衣裳底下的底氣,被人看了倒沒什麼,如今還沒嫁個如意郎君,就被人沾着墨玩了。

心裡不是一般的難受,小姑娘嘴憋下來,陸太子的墨筆在動。

陸太子畫得仔細,在小姑娘的脯上。

“做紅梅,黑筆描花,最妙的地方當屬三姑娘與生俱來處,端做紅梅花蕊,最是點睛處。”

宋歡歡一個字都不想聽,她哭,眼裡汪汪的水,眨巴眼間。

滾成線,就掉下去了。

擦過拱起的地上,暈染了太子殿下的丹青,只需要最後一筆,就能成就一朵盛開的梅花蕊,就這麼被污了,暈得不成樣子。

陸太子的手藝自然是好的,就算洗不掉,在身上也是好看。

可惜幺女不領情,一個勁就哭了。陸矜洲看她抽噎,很是嫌棄,“孤的畫作都叫你幾顆金豆子毀了去,你要怎麼賠。”

說罷,不等眼前這個不爭氣的接話,自個回道,“本想着畫一遍就停手,這下子要拿另一邊賠給孤作畫。”

說罷,毛筆又沾了黑墨。

宋歡歡卻說什麼都不肯,兩手揪着衣裳要攏上,她是知道羞的,比不上陸太子臉皮厚。

“殿下,奴做錯了什麼,您只管罰就好了,不要拿奴給您的心意糟踐奴。”

陸矜洲的筆頓了,看了她半響,那肩膀一慫一慫,上上下下就是不停歇,陸太子摔下了筆,語氣又兇又狠。

“哭哭哭,就會哭了,敗興!”

吼罷,將人抄起來,抱在懷裡,箍着她的細腰。

“殿下胡鬧,這裡是殿下讀書見人的地方,殿下撒瘋也應該有個度。”

“什麼地方,孤的地盤孤愛做什麼就是什麼。”

陸矜洲手都沒碰着她,專聽她指控了,“三姑娘哭什麼呢,不過是些黑墨,着水洗掉也就沒了,小氣骨頭,什麼都遭不住。”

宋歡歡搖頭,一味哭,話說不出來半句,陸矜洲恐嚇她道。

“再哭就把人招來了,收起來淚水,孤有話與你說。”

宋歡歡哭鬧好半響,陸矜洲默默看着她哭,只覺得好笑,好些日子幺女沒在他眼前鬧了,見她梨花帶雨,竟然覺得心頭舒暢。

由着她哭了好一會,慢慢的宋歡歡收了聲音。

陸太子貼心問了一句,“哭夠了麼。”

小姑娘收勢,心裡一時驚惶,陸太子從前在她耳邊磨牙,說過他最討厭女人哭了,如今竟然能夠容得下她鬧這一番,小姑娘心裡微有波瀾。

陸太子變了,變了好多,他從前不這樣的,他自己知不知道他的變化。

如今陸太子吼人都沒有威懾力了,只爲了裝模作樣。

“只呆看着孤,三小姐是幾個意思?”

問她話呢。

小姑娘不能提陸太子的事,陸太子變了,與她而言是好事,好到不能再好了。

“殿下要與奴說些什麼話?”

陸矜洲很欣慰。

“三姑娘終於長耳朵,能聽得進孤隻言片語真是難得,孤以爲三姑娘只會哭了,軟硬不吃,要跟孤耍賴。”

宋歡歡擦乾淨眼淚,她打了一個冷顫,外頭飄着雨。

衣襟敞開着,墨幹了,雞皮疙瘩豎起來,汗毛一根根的,她真冷,身側的烏髮攏到前面來,勉強能遮一些。

兩廂對比,一邊白,一邊黑,黑的那邊沒污的丹青,很是活靈活現,適才沒哭就好了。

定然不錯的。

“只是覺得好羞....”

她說起來低頭,聲音小小的,“正廳人來人往,若是突然有人進來,那奴的清白不保了。”

陸矜洲訝然問她,“三姑娘還在意這個,正廳沒點燈,處處都是暗的呀。”

宋歡歡鼓鼓嘴,“但凡女子誰不在意,奴有私心,只想給殿下一個人看。”她是生怕了陸矜洲起疑心,忙補上後頭那兩句話。“門開着,會有別人。”

她在意的,所以想着脫離了東宮,還想找個人過日子。

“成孤的思慮不周了。”拉過來小姑娘的手掌心,仔細看看,“傷好了。”

日日有人護着,又不用上國子監,做重活,陸太子給她的藥也是上好的藥,就這麼養着,能不好麼。

“都是殿下給奴的藥好啊,對了,殿下要和奴說什麼話。”

陸矜洲鬆開她的手,往後躺回去,慢悠悠道,“宋清瑜吹了枕邊風,父皇朝孤要人了,三姑娘想不想做孤的庶母呢。”

一番話風輕雲淡講下來,簡直猶如晴天霹靂。

宋歡歡不成想,她如何能進宮,先不說後宮險象環生,要和那麼多女人打太極,就說那樑安帝老成,若是入了宮,她難以脫身。

“殿下,您捨得奴麼?”

陸矜洲看她冷靜,反而有些不解,幺女沉得住氣,不哭鼻子了,真叫人納悶。

看來也不是養不熟了,還有幾分他的脾氣秉性。

不多也好,幾分就成。

“孤寵着三姑娘不給,父皇龍顏不悅,給孤下了最後通牒,若是不將三姑娘交出去,便要廢了孤的太子之位,另立他人。”

宋歡歡倒吸一口涼氣,顧不上她的衣裳了。

渾身發涼,怔怔看着陸矜洲,想從他臉上找出一點戲謔亦或者騙人的痕跡。

但是沒有,陸太子說這話的口吻,雖然平靜,但眉目間找不到一點撒謊的痕跡,如果不是男人會做戲,那這件事情就是真的。

宋歡歡脣色全無,從書案上跳下來陸矜洲懷裡,兩條腿分了。

可憐兮兮叫着殿下,挨着他,“奴是殿下的人了,再去侍奉陛下不好的。”

賴上他的意思,陸矜洲看她的蜷腿坐姿,忽笑,“三姑娘與孤是有不少的親近,但最終的事沒有成,別的人不知道,三姑娘還不清楚。”

宋歡歡心裡慌怕,之前宋畚的事情到底是算漏了。

沒想到宋夫人竟然和宮裡通了氣,要拿她做棋子,挑起陸矜洲和樑安帝的罅隙,她如今靠誰啊,找太后麼,太后恨不得她做此用呢。

陸矜洲的太子之位要是廢了,太后定然心悅。

屆時,她就是廢棋了。

“殿下....”

可是宋歡歡不能讓太后如願,陸太子待她好了,陸矜洲若是垮臺,她以後的日子恐不好過。

收起來沒多久的淚又掉了,抽噎,宋歡歡心裡盤算,只能以退爲進搏一把了。

“殿下、殿下....”

她兩隻手抱着陸矜洲,視死如歸的樣子,看淡生死一般。

小臉白的要命,分明的萬念俱灰,在強撐着。

“殿下待奴好,奴心裡記得,若是沒有殿下,奴還在宋府飽受人的白眼和欺負,哪裡能有今日的好日子。”

“殿下待奴如再生父母一般,給奴好的生活和待遇,奴打心眼裡感激不盡,如今能爲殿下做些事情,也是奴該盡的本分。”

小姑娘低頭收拾好自己的衣裳,衣帶繫好了,鈴鐺狀的玉佩掛在陸矜洲的腰間,和他的象徵型龍玉,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

“今兒個與淑黛上街玩,在街上見到的稀罕玉佩,鈴鐺形狀的,看起來像鈴鐺卻不會響,是隻乖巧的鈴鐺玉佩,裝樣子的玉佩,奴看着很喜歡。”

陸矜洲笑,“裝樣子。”

“送與殿下罷,從前殿下給了奴一圈瓔珞,奴還沒給殿下回禮呢。”

邊說話邊掉眼淚,她頭次落淚還在笑,“奴走了,殿下有了新人會記得奴麼?”

垂着頭,那模樣真是委屈得不得了。

是個男人看着都心疼,陸太子喉頭一動,本想開口了,不過就是逗逗麼,小姑娘接着又說。

“再讓奴伺候您最後一次罷,殿下說過的,奴的脣脂白色的好看,奴想着殿下,那時候心裡應當也是歡喜的,殿下有了新人不要忘記奴好不好。”

她這句話講着是求人了,陸矜洲還沒說,小姑娘的頭已經低下來了。

熟門熟路算不上,總之好幾次解不開,她的手在抖,叫陸太子想起第一次來,那時候在馬車裡,小姑娘啃他脖子,睫毛在抖,臉也蒼白。

還在倔強着強詞奪理,那時候和這時候比,沒什麼兩樣,同是青澀了怕。

她還小啊,陸矜洲這樣想,爲什麼總生了壞心唬她呢。

兩面人總鬧,陸矜洲覺得這是他養的玩物,他就愛逗着玩,逗着玩怎麼了,喜怒哀樂呈現在他面前,嬉怒癡嗔,他想看就逗着玩了。

另一面,看着她哭,又覺得心下不忍,這幺女養在身邊,也算聽話,年紀又小,總讓她受委屈做什麼,哭了手總想替她擦眼淚,看着心疼。

自個找罪受了,陸太子心裡鬧。

下意識開不了口,這邊的小姑娘已經動作了,她很生疏,溫溫熱熱,溼潤有餘,露外邊的,吞不下,手也補上了。

很舒服啊,多快意,舒服不就行了,快意都有了,陸矜洲啊陸矜洲。

你何時這般好心了。

疼她做什麼,她與你有什麼干係的,不過就是個玩物罷了,何必呢。

陸矜洲這般想,小姑娘許是急,磕到了嗆出來淚,往後退又進,總之沒縮回去,這遭不容易,陸太子好不容易出來了,她滿嘴都是。

完事了也沒有站起來,就匍在書案底下,擦着脣。

好久才站起來,丁點高,與剛來他身邊沒拔高多少,膽子比以前大了。

“殿下,奴最後一次伺候您了,好了壞了您都要擔待,殿下...奴捨不得殿下。”

捨不得好日子,宋歡歡心想,她纔不認真待呢,若是陸矜洲將她送到皇宮大內,拼死了,她都要往外跑,那小道士總會收留她的,或許虞衍哥哥會助她也說不準。

“殿下.....”

“奴在東宮這些時日,殿下待奴很好,殿下說的話殿下都做到了。”

實則沒有,反話反說,聽得陸矜洲皺眉。

嘴裡冒出來的喊得深情款款,郎情妾意,實則早在罵人了。

宋歡歡真恨陸矜洲,覺得他狠心,覺得他不近人情,薄情又不守信。

說好了庇護她的。

說話不算數,不是男人。

“宋歡歡閉嘴,你將孤搞得狼狽,不收拾便罷,只哭就完事了。”

小姑娘忘記替他整理,聽見陸矜洲說話,這才冒冒失失有跪下去,給陸太子收拾,只這收拾免不了又惹出一堆火,她嘴裡難受,不想開口。

又疼又麻,總之有氣,不舒坦。

“收拾好了。”

陸矜洲將她提起來,手伸進去將大力,還存着半幅描摹的丹青被陸太子揉散了,他自個的手上都是黑乎乎的墨汁。

肯定是不成看了。

“孤只說了父皇跟孤要你,可沒有說要將你讓出去,你這般樣子做給孤看,想讓孤心裡不安,覺得孤對不起你,真是好心計。”

宋歡歡心神大作,微微不自然撇開頭,誰樂意一嘴腥,“纔不是呢,奴說的都是實話,殿下細數奴哪句不真。”

言罷,忽然將頭轉過來,很是驚喜,劫後逢生地笑,“殿下留下奴麼?”

陸矜洲說是,“三姑娘生得不錯,處處都得孤的歡心,父皇說的對,孤二十一身邊不能缺人伺候,孤養你賞你臉面,允許你當一回紅顏禍水如何?”

宋歡歡笑了,她擔當不起。

心下擔憂問道,“陛下要廢了您怎麼辦,殿下若因奴獲罪,奴於心不安。”

不當太子,還怎麼護得住她呢。

陸太子逮住她到懷裡,“若覺得於心不安,好生找花樣,仔細伺候孤,孤開心了,對三姑娘愛不釋手,三姑娘的作用也就出來了,孤捨不得你,去哪都帶着你啊。”

男人的眼眸中,全是細碎的笑,星星點點,在沒點燈的夜裡璀璨極了。

“不做太子也帶着你,藏你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地方。”

可惜小姑娘是個務實的,她很煞風景來了一句,“殿下不做太子,會和奴一起被人欺負的,自身難保,還怎麼藏人呀。”

“孤隻手可遮天,遮住天子的眼睛,誰都找不到三姑娘了,天子瞎了,孤就是第一人,三姑娘在孤的懷裡,有誰敢越過孤打你的主意。”

宋歡歡自然想,她忽而想到今兒個回來,潭義與她說道陸矜洲不許她再出門了,這是爲了她考慮,所以,今兒個陸矜洲說這些都是爲了鬧她玩呢。

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打算要將他送給樑安帝。

“殿下不將奴送走,陛下那邊要怎麼交代呀?”

總要知道後續,纔會心安些。

“宋畚多女,孤的府上不止三姑娘一個,多餘的送走不就行了。”

這是拿宋清音去抵賬了,宋歡歡求之不得,那親生的兩姐妹,就該同在一個地方。

“陛下會不會怪罪,說您糊弄他。”

陸矜洲目光灼灼,一手撐着頭,“爲今之計,再拖幾日,三姑娘的及笄禮到了,早些完事,所有的問題都迎刃而解。”

陸太子打什麼啞謎,宋歡歡能聽懂。

她都不用猜。

風月裡的事情,陸太子懂什麼,陸太子都要她教呢。

“所以殿下叫潭義跟奴說不讓奴出門了,不是奴做了惹殿下不開心的事情,殿下罰奴,而是殿下爲奴考慮,殿下是好人。”

小姑娘乖順靠在陸矜洲的懷裡,兩隻手攬着他的脖子,蹭蹭他結實的胸膛,這裡一片溫熱。

男人勾脣,“三姑娘乖呀,孤圖你身上那點好處,自該護着你。”

宋歡歡良久不說話,看着陸太子凸起的喉結,伸手想去摸一摸,但是沒敢,只往後縮了回來。在空中無形畫了喉結蜿蜒一個形。

“殿下、殿下....殿下日後會娶太子妃麼?”

陸矜洲反問三姑娘覺得呢,宋歡歡說,“奴不知道呀,不知道所以才問殿下,殿下早到了該娶親的年紀了。”

她是真的好奇,陸矜洲因何不娶妻呢,宋歡歡不信外頭的傳言,陸太子能人道,和沈世子也沒有一腿,所以,到底是爲了什麼?

“當今天子後宮充盈,孤作爲他的兒子,當然也會佳麗萬千,多爲我朝開枝散葉。”

樑安帝好女色,他的兒子陸矜洲卻不近女色。

“如今不娶,不代表日後不娶,待孤坐上天子之位,三年一選的秀改成一年兩選,就讓三姑娘做挑選的女官,招許許多多姿色各異的美人進後宮來,與三姑娘作伴可好。”

宋歡歡覺得陸太子的話不誠實,這是在胡說八道,荒謬至極。

“殿下,這不合規矩。”

陸矜洲問她,什麼不合規矩,宋歡歡從懷裡起身,與他正色說道,“奴既做殿下的女官,那如何還能入殿下的後宮。”

陸矜洲反問如何不能,“孤是天子,孤說什麼就是什麼。”

一派的張揚,宋歡歡心裡打鼓,她不得不想,陸矜洲若是當上天子,天下盡在手上,她要怎麼跑,當真是難了,搞垮他不是,盼他好也不是。

“何況,三姑娘生了一張顛倒鳳鸞的臉,和三姑娘在一起的戲碼,不按尋常來才最適合,孤會看相,三姑娘忘記了。”

“所以我們不要在寢房,在正廳最好,這裡刺激,這裡三姑娘喜歡,脣脂也多多。”

宋歡歡話鋒一轉,又問,“陛下身子還好,等到殿下登基,那時候殿下會對奴膩味了,若是殿下膩了,會如何處置奴?”

陸矜洲沒回答她這句話,看着她的眼睛,“孤怎麼覺着三姑娘今日話很多。”

“都是一些不着邊際的話,懶得答了,跟在孤身邊最好,至於膩不膩味麼...”陸矜洲捏着小姑娘的下巴搖了搖,“要叫孤不膩味,三姑娘抓緊些,多在孤身上用些功夫,一日一樣,如何能膩味。”

陸太子想得美,要她伺候一輩子,心口懸在刀尖上過日子。

她纔不要呢。

陸太子只配給她擋一時的災難,人太壞了,有件好看的皮囊,披在身上,也只能玩一時,陸太子不膩味,她都不想。

宋歡歡四處看,陸矜洲的書案上放了許多的案卷,本來是無心的,不經意間瞧見了幾個熟悉的字眼。

對啊,怎麼忘了,科舉將至,陸太子召那麼多人來。

很大的可能性,所要議論的事情,是爲了科舉所用的卷題,宋歡歡心神提起來。

裝作無意識問,“殿下,適才奴坐在上面,沒有壓壞您的公文罷?這些都是什麼呀,殿下不要的東西麼,壞了奴可賠不起。”

陸矜洲頭仰着,外頭的雨勢不大不小,靜聽很養神。

懷中幺女的手指上去,策簡還好壓不壞,有些宣紙疊在上面,都是一些寫廢的東西。

都不礙事,劉珏帶人來,的確是爲了敲定科舉的最後的那道卷題,前面要考的東西,都是一些策論題,後頭這個選題,纔是最重要的。

劉珏和方響兩人選了三個,最終的要陸矜洲來拿主意。

“三姑娘想知道,孤說出來,三姑娘能聽懂麼?”

宋歡歡想要打探陸矜洲的話,自然是走折中的法子,“殿下看着煩憂,是不是有什麼拿不準的主意,殿下說出來呀,說不定奴能給您想個法子。”

“殿下不說,憋在心裡,萬一憋壞了,憋出心病要看太醫,要吃藥的,吃藥苦,殿下不愛吃蜜餞,也不要受這個罪呀,奴看着您不好過,心裡會疼的。”

她說着,兩隻手伸上去,替陸矜洲揉着他的太陽穴道,給他解乏。

陸矜洲閉上眼睛,過了很久都不說話,宋歡歡等啊等,以爲陸太子不會說了,她的手也好酸,要勸他回去休息的那時。

男人忽然開口道,“孤問你,君、臣、民,什麼是最要緊的。”

劉珏和方響挑的最後三個選題,在這三個點上,陸矜洲來擇題,從什麼角度問好呢,君重,臣重,民亦然。

無一不重,陸矜洲暫時沒拿準主意。

上京城許多年沒有戰事,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從民的角度當然更好些,但範圍尋常了,答出來的人會更多,刁鑽些好,擇題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

宋歡歡被問住了,她不懂,君貴民輕,說起來重要肯定是君王最爲重了。

“君爲重,臣次之,民最輕。”

“不是這樣麼,物以稀爲貴麼,君王只有一個,大臣也是,民衆最多,少的東西比較貴重罷,所以君爲貴重。”

陸矜洲哼笑一聲,說她俗氣,“君稀,民雖多,但民是城之根本。”

宋歡歡癟嘴,“奴哪裡懂這些麼,奴心裡只有殿下的愉悅,話說這一前一後的都佔了位置,姑且算個有始有終吧,如果殿下挑不出來,不如從臣下手如何呢?”

宋歡歡瞧着陸矜洲臉上的神色,陸太子太會裝了,當真是看不出半點端倪。

也不知道她說的對不對。

她她如何會麼,連科舉都弄不清楚,只想混知道些,好給小道士通風報信。

有了選題也不奇怪,她要多從陸矜洲嘴裡多套些話。

“殿下覺得呢?殿下覺得什麼是最重要的?”

陸太子難得看面前養的這隻求賢若渴,她腦子裡向來只裝飯,如何想知道這些,可陸矜洲找不到人說,劉珏建議從君出題,方響認爲從民。

陸矜洲不說話,本以爲小姑娘隨處挑個,不曾想,前前後後都提了,最後落在他的心坎上。

一個字咯,臣。

果然啊,養在他身邊的最舒心,歪打正着也合心意。

君穩坐高堂上,臣是治理民生的重要權柄,而科舉選官,正是挑出好臣,有想法的能人,臣要純,要誠,要忠,要清,做一個好臣何其難。

上京雖無大戰事,內裡的問題也不少,每每送上來的摺子,許多都是在說,哪個縣丞貪官,哪個徇私包庇,哪個藏污納垢,以至於出了各種憂患。

“三姑娘聰慧,孤不是君,有天子在一日,孤爲臣,天子腳下臣難做,便從臣出發。”

宋歡歡又接着問,“殿下學問深廣,是國子監先生的得意門生,奴朝殿下討個學問唄,殿下既然從臣選題出發,若是此卷由殿下來答,殿下如何作答?”

小姑娘那雙眸子清風明月,無邪天真,陸矜洲看恍惚了。

忽而開口,文縐縐的幾句,宋歡歡豎起來耳朵,聽不懂,但用心記下了。

“爲臣難論,做君不易做民亦然,更有人臣者,困惑其中,上受君王之令,下束黎民。且不論何爲。”

“爲臣,當忠當純當誠....”

陸矜洲悠悠說了些心中的答案,幾句點睛過後停了,他生來就是皇子,不必參加科舉,在朝堂裡也有一席之地,當上儲君之後更不必說了。

每年的科舉,他都參與擇題,當然心裡敲過答案,更要看科舉的考生,與他的答案沾不沾邊,這些都很緊要。

他沒和任何人吐露過,本以爲同幺女講,是對牛談琴,殊不知道小姑娘聽得興起,“殿下怎麼不接着說了,奴覺得殿下講的很好啊。”

陸矜洲淡聲,話頭饒有興味,“三姑娘大字不識幾個,還能聽得懂孤與你說的答卷是何意思。”

隨後嘖了一聲,又接着嘆道,“稀奇了。”

“這年頭,貓貓狗狗也成精了,要不要孤開個後門給你,留個殿試的機會,讓小歡兒大展身手,孤一上位,小歡兒便做第一御前女官。”

陸矜洲接着又講道。

“說起來我朝還沒有女官,父皇只用男官,這是個陋習,當廢當改。”

宋歡歡再套不出來別的話了,因爲陸太子的手不老實,耳朵貼着小姑娘問,“想不想走後門?”

小姑娘心裡只有正事了,她明兒個要去國子監。垂着頭,一頸子幽幽的香散出來,陸矜洲獨愛,這味道聞久了,慢慢的上癮。

“殿下,奴在東宮裡悶得壞了,殿下平日忙,奴去國子監聽學問成不成?”

陸矜洲沒說答應,“三姑娘不是最討厭去國子監了。”

“奴思前想後,不該讓殿下爲難,潮汐公主那邊總要有人低頭,若是因爲奴的緣故,攪了殿下和公主之間的兄妹情誼,奴寢食難安。”

陸矜洲不信她,這些日子,她睡得多好啊,夜裡不出聲,夜裡都不會翻身。

和陸太子講究要籌碼,男人笑說一句。

“走了後門讓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