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皇子絕無此意,”司空勝哲好似被驚到一般,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蘇沐月問道:“縣主何出此言?”
“那你來做什麼?”蘇沐月一臉鄙夷地看了司空勝哲一眼說道:“自己皇妹受了委屈,連個婚約都不敢取消,廢物。”
司空勝哲身後的人微微一顫,卻被他背在身後的手勢打斷,只能緩緩低下頭,沒有在動。
“縣主!”蘇河哪裡敢看司空勝哲的臉色,連忙走到蘇沐月面前,低聲道:“老爺說,五皇子難得到府上來,所以讓縣主陪五皇子在院子裡走走。”
“這不好吧?”蘇沐月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蘇河說道:“父親是老糊塗了還是犯渾了?我一個未出閣的姑娘陪一個男子在院子裡走動,蘇管家覺得合適麼?”
蘇河沒想到蘇沐月竟然當着五皇子的面連蘇啓安都罵,當下有些尷尬地站在原地,只能硬着頭皮轉過頭對司空勝哲陪笑道:“五皇子,您看真是巧了,正好碰到縣主在這裡,奴才外頭還有事要忙,不如讓縣主陪五皇子走走可好?”
蘇河早就被蘇啓安吩咐過,只要司空勝哲到了蘇府,就立刻帶他去找蘇沐月,很顯然是有意爲之。
作爲下人,他不需要知道爲什麼,只需要按照吩咐去做,那就足夠了。
蘇沐月不同意,那如果五皇子同意了,他也一樣可以走掉的吧?
“蘇管家自便。”司空勝哲雖然被蘇沐月罵了,可面上依舊帶着笑意,朝着蘇河點點頭,算是替蘇河解圍。
其實他心裡也跟明鏡兒似的,這蘇府他來過多次,怎麼可能不知道往這邊走是去哪裡的路?
只不過,當蘇河和司空勝哲寒暄過後匆匆走遠,蘇沐月竟然也早就帶着冬至離開了!
所以,等到司空勝哲轉過身的時候,哪裡還有蘇沐月的身影?
“主子,要不要……”司空勝哲身後的侍衛終於忍不住,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很顯然對蘇沐月非常不喜。
司空勝哲今日帶的侍衛叫陳朗,性格陰鶩,是個手段十分狠辣的人。
方纔在蘇沐月罵司空勝哲的時候,他的劍本已出鞘,卻被司空勝哲打斷了。
“不必。”司空勝哲擡手,笑意慢慢隱去,冷聲道:“她這麼想取消婚約,說不定只是小女子的手段而已,本皇子自然不會輕易答應,否則怎麼知道她到底想要做什麼呢?”
“主子,像這樣的女子,若不是身後有人出謀劃策,怎敢如此囂張?”陳朗眯起眼睛,看着蘇沐月二人消失的方向,狠狠地說道:“就算現在不殺她,也應該讓她爲方纔侮辱主子付出些代價!”
“方纔你難道沒看到她戴的玉鐲是什麼樣子的麼?”司空勝哲沒有回答陳朗的話,反倒是問了另一個問題。
陳朗一愣,想了想,搖搖頭,表示沒有注意。
“那玉鐲乃是西涼去年進貢上來的翡玉,當時父皇下令打了兩對玉鐲,一對呈給了太后,一對給了皇叔。”司空勝哲一字一頓地緩緩說道:“蘇沐月長得如此貌美,你說皇叔這是什麼意思呢?”
陳朗靜默不言,因爲他知道,司空勝哲這麼說並不需要別人給他答案,他只需要等着聽命就足夠了。
只不過,這主僕二人完全沒有察覺到,司空焱其實始終站在暗處看着他們,只是這會眉頭緊鎖,似乎有什麼事想不通一般。
牽黃實在是忍不住,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主子,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有些奇怪。”司空焱剛纔以內力傳聲驚醒了沉浸在痛苦之中的蘇沐月,可是現在想起小月兒那一瞬間瀰漫出的絕望,他仍然覺得十分擔心。
他的小月兒,究竟和司空勝哲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以至於會如此痛苦?
“牽黃,走。”司空焱似乎想到了什麼,倏然消失在原地。
而此刻,蘇沐月正站在一個荒涼廢棄的院落裡久久地出神,直到司空焱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纔回過神。
“殿下?”蘇沐月看到司空焱出現在自己身邊,不禁一愣,下意識地回頭去看冬至。
“不必擔心。”司空焱溫和地開口道:“我讓牽黃帶她守着外頭,這裡雖然偏僻,但也未必不會有人過來。”
“嗯。”蘇沐月點點頭,其實先前她也是在突然見到司空勝哲之後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纔會拉着冬至跑到這裡來的,“這裡是我母親以前住的地方。”
司空焱沒有說話,只是低下頭看着身邊的少女,陽光透過那些未經打理的樹枝細細碎碎地落在她的身上,好似一種令人悲傷而又哀慼的情緒緩緩纏繞其身。
自司空焱在獄中見到蘇沐月的時候,她便一直都是堅強而又明朗的模樣,如今看到她這般,以至於他也不自覺地擡起手拍了拍她的頭,輕聲道:“斯人已逝,你要好好活着纔好。”
“殿下說的是。”蘇沐月好似並不在意司空焱的親近,只是看着破敗的院落說道:“其實我對母親根本沒有任何記憶,聽聞當初她生下我的時候,院子裡所有人都死了,包括她……只有,我自己活了下來。”
司空焱想了想,接過話說道:“有的時候,死去未必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殿下,你覺得母親是我剋死的嗎?”蘇沐月仰起頭,眸中閃耀着細碎的光。
“你覺得我是閻王麼?”司空焱低下頭,眸中映出蘇沐月的影子,帶着柔軟的笑意。
“殿下不就是焱王嗎?”蘇沐月展顏一笑,有些俏皮地回道:“難道殿下是假冒的?”
“也許呢?”司空焱嘴角揚起一絲淺淺的笑意,看着蘇慕玥問道:“今日你是如何讓那個婢女自己說出來的?”
他看到了!
蘇沐月的心裡一緊,先前她只不過是利用入夢的一點小手段催眠了春菊而已,可沒想到會被司空焱看到。
雖然她與司空焱在夢中相遇過幾次,可說起來司空焱並不知曉她的身份,若是讓他知道自己的本事,會不會……
司空焱察覺到蘇沐月瞬間流露出來的警惕,不禁微微揚眉,似乎想到什麼一般說道:“我倒是不知道,你還會脣語。”
“啊?”蘇沐月一愣,下意識地鬆了口氣,點頭應道:“是,多少會一點。”
蘇沐月雖然並不排斥司空焱走近自己,可因爲上一世的那些事,她現在除了冬至不可能徹徹底底的去信任誰。
更何況,當年她所有苦難的根源都是因爲入夢這件事被司空勝哲所知,所以她現在對於坦白這樣的事極爲牴觸。
“名利熙攘,無非是過眼雲煙,不管你做任何事,外人都會有自己的評斷準則,你又何須介意那些?”司空焱好似遺忘了方纔的事,擡起手將落在蘇沐月發間的樹葉摘下,淡淡地岔開話題問道:“你不願意嫁給司空勝哲?”
“對。”蘇沐月毫不遲疑的點頭,認真地說道:“不願意。”
“爲什麼?”司空焱微微低下頭,身子前傾,湊在蘇沐月耳邊問道:“告訴我理由。”
“嗯……”蘇沐月覺得他們之間的關係似乎太過於親近了,驀地想起那晚他們在夢中的牽扯,只覺得臉越來越熱,但還是硬着頭皮說道:“因爲我討厭他。”
司空焱側頭就看到了蘇沐月已經發紅的耳垂,心中不禁失笑,這個丫頭每次害羞的時候臉上不顯分毫,若是不知道,只怕要被她騙過去了。
“這個理由,我很喜歡。”司空焱點點頭,不再逗她,直起身看着蘇沐月,語氣中帶着明顯的愉悅。
蘇沐月察覺到司空焱剛纔是有意逗弄自己,心中陡然生出一股不怕死的勇氣來,猛地上前一步貼近了司空焱,抓住他的衣襟,氣呼呼地說道:“殿下,捉弄我很好玩嗎?”
“蘇沐月,你救了諸葛毅一次,所以有什麼要求都可以提。”司空焱並不責怪她,反而輕輕拍了拍蘇沐月的頭,好像在安撫炸毛的小狐狸。
“所以殿下幫我只是因爲國師,對嗎?”蘇沐月的手緩緩鬆開了,眸中的警惕漸漸散去,再次恢復了以往的波瀾不驚,可還是小心翼翼地問道。
“那是自然。”司空焱擡手撫平自己的衣襟,遮去眸中的深思。
他的小月兒,警惕心太強了,好似一隻渾身長刺的小獸,若是他貿然闖入,只怕會適得其反,以退爲進,不失爲一個好辦法。
“殿下,不管我提什麼要求都可以嗎?”蘇沐月知道賭場的事遲早瞞不過諸葛毅和司空焱,只是沒想到司空焱竟然這麼快便查出了當初有人要在賭場刺殺諸葛毅的真相。
不過,這樣也好……
畢竟,諸葛毅對司空焱來說,是知己,也是摯友,如果能因此得到司空焱一句承諾,那也值得了。
“自然。”他的小月兒,不管做什麼,他都會護着。
“殿下……”蘇沐月舔了舔嘴脣,許久纔好似下定決心一般,緩緩開口問道:“你可以和我成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