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宇凡帶着逼人的氣勢靠近她，不知道爲什麼，季妍忍不住顫抖。
她在害怕，害怕她的老公。
也害怕，下午的那一切，其實只是一場夢。夢醒了，就什麼也不剩。
“不要再向我道歉，我不愛聽。”向宇凡的眼神看來很複雜，似痛苦又似迷惘。
隨即，他恢復理性地說道：“自從你出院後，幾乎就像另一個人似的，變得我快要不認識了……我只是一時間不適應……這樣的你。”
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別說是他感到陌生，就連她自己也感覺很陌生。
或許是她哀切的表情沒能隱藏好，向宇凡看了看季妍，便受不了地將目光移開，語氣壓抑地說：“抱歉，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
眼眶突然泛起一陣淚霧，就在她尚未發覺時，向宇凡已經快了一步伸手將奪眶而出的淚水擦去，他低頭俯看着，眼神不復先前的冷硬，嘴角的線條也鬆了許多。
原本幫她拭淚的修長手指，此刻移到她的柔軟脣畔，輕輕摩挲着。
這一連串看似輕若鴻毛的動作，正在攪動着季妍的內心，她仰着臉閉上眼，企圖把這一刻悸動深刻在腦海裡，就算日後想起過去，也不想忘了它。
時間就像是凍結住，過了片刻，在季妍以爲向宇凡就要放開手離她而去時，只聽到他低咒一聲，突然用雙手捧着她的臉，火熱的脣便覆蓋了上來。
他的吻來得急促又兇猛，讓她險些站不穩，只能背靠在牆上，由於姿勢的緣故，她的雙手被困在他厚實的胸前，反抗不得。
許久，在季妍感覺極度缺乏氧氣快要昏去時，向宇凡忽然間鬆開了手，眼神複雜敏銳地掃過她，然後不發一語地掉頭離去，只扔下她待在原處。
她的脣感覺又麻又腫，整個人好像從體內被抽掉了元神般虛弱，站不住腳，靠着牆面滑坐在地上。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挫敗感油然而生，季妍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感覺眼眶再度溼潤起來，垂下頭用手圈抱彎起的膝蓋，好希望這一切只是個夢。
夢醒了，她的心就不會再那麼痛了。
向宇凡留下的是一團謎和一個狂風暴雨般的吻，她相信這個吻裡有受到背叛的怨念，有男女間最原始的生理慾望，唯獨沒有的是……
愛。
這是個沒有愛的吻。
稍晚。
季妍回到房間後，決定善待自己泡個精油澡來舒緩緊繃的神經，看着超大的方形浴缸裡滿滿的白色泡泡和熱氣，水蒸氣迷濛了她的雙眼。
她坐在水裡曲起膝蓋讓它們冒出水面，將下巴擱在膝蓋上頭，一邊用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動着泡泡。
如果她沒弄錯的話，過去她和向宇凡之間，曾經互相傷害過，也曾經深愛過，否則他不會用那種受傷的眼神看她，即使那瞬間一閃而逝。
腦子裡忽然浮現商場上遇見那個和向宇凡走在一起的女人，心底急速地泛起一股異樣的苦澀酸楚。
這次，季妍終於理解它代表什麼意思了，她的領悟攪動了難以言喻的情緒……
季妍雙手圈住膝蓋抱住自己，垂下眼簾，讓無聲的淚水滑落進
水裡。
*
向宇凡的公寓。
他離開大宅後，直接回到自己的公寓。
在他半是衝動半是測試的情況下吻了季妍之後，壓抑不住的煩亂和躁動，向宇凡只好選擇暫時離開季妍的身邊。
這個季妍不是她！
他很確定，尤其是在那個吻之後，如果她真的是季妍，就不會愣愣地受他擺佈，更不會表現得如此的生疏。
真正的季妍，他再清楚不過，沒有如此純粹的吻，不帶一絲一毫的慾望和主宰力。
真正的季妍，喜歡控制一切，包括在男女歡愛的互動上。
曾經，他爲那樣性感多變，千嬌百媚的季妍心動，現在則不。
剛剛那個吻，完全證實了他揣在心底多時的疑惑——
她不是季妍！
但，她是誰？
向宇凡從書桌的抽屜裡，拿出一張清單，清單上正是這次船難的所有乘客名單，包括不幸罹難的人。
他一行一行地看過去，卻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細節。
問題是，他沒有辦法確定不幸罹難的人裡頭，誰認識季妍？
如果，季妍死了，那麼她的屍體究竟被誰領走？
如果，季妍沒死，那麼她的人現在到底在何處？
爲什麼在醫院清醒過來的人不是季妍，而是某個人？
這一團又一團像重重迷霧般，困在他的面前，讓他無法靜下心來思考。
向宇凡只知道，面對這個假季妍，他唯有見機行事，才能掌握整個局勢。
徹夜未眠的季妍，在清晨東方天空剛出現魚肚白的時候，望着浴室洗手檯上的鏡子，鏡子裡出現一張面容慘淡的五官，眼睛下方還有一圈淡淡的陰影。
臉色慘白毫無血色，雙眼無神失去光彩。
這樣的一張臉，實在和女鬼沒兩樣啊。
季妍忍不住唾棄自己，決定先去拿換洗衣物，衝個澡恢復點精神再說。
就在她拿了衣物，再度跨進浴室的時候，卻在洗手檯的鏡子上，看見一行字——
“別多事，否則你也得死！”
季妍驚呼一聲，連連後退幾步，直到背脊抵在冰涼的牆面上，才發覺自己退無可退。
這行字，是在剛纔她離開浴室後再進來，那麼短的時間內出現的。
她敢發誓，剛纔鏡子裡沒有這些字。
但，這到底是如何發生的？
她伸手將鏡面上的字用衛生紙給抹去，和上回一樣，衛生紙扔進馬桶裡，沖掉。
季妍沿着鏡子四周撫摸着，並沒有發現任何異狀。
這是面直接內坎在牆面上，不是那種可以拉開裡頭還有小櫃子的那種，她沉思了一下，決定暫時放手。
某種強烈的壓迫感，直逼而來，明明是很寬敞的浴室，一下子逼得令人喘不過氣來。
季妍放棄沖澡的念頭，衝出房間，直接往大宅後方跑去。
她需要新鮮的空氣！
恐懼打從心底躥升，像只無形的手緊緊掐住她的脖子，讓人再也叫不出聲來。
屋後那片茂密的森林裡，有座小湖，
季妍某次自己去散步時發現的。
現在，她只想奔去小湖邊，彷彿只有在那裡，才能躲掉大宅裡，處處壓迫人的氛圍。
*
季妍沒命似的往樹林沖，彷彿這麼做就能逃開宋家這個龐大的枷鎖。
她的心臟狂跳着，血液不斷地奔流，風呼嘯地拂過耳邊，什麼也聽不見。
樹林裡茂密的枝葉啪啪啪地打在臉上生疼，顧不得那些枝葉的阻撓，季妍用雙手不斷撥開兩旁的障礙物，拼命狂奔。
好不容易，她來到小湖邊。
清晨的湖邊，被一層藍色薄霧給籠罩着，遠處，一個修長的身影背對着她。
季妍的腳步停了下來，對方貌似也感覺到她的到來，當那人轉過身來——
是向宇晨！
他回來了？
再度的巧遇，同樣的森林裡，他們兩個人的臉上露出相似的詫異。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晚上，被我媽派人給抓回來的。”
向宇晨自嘲地說着，季妍不懂爲什麼，只聽見他又繼續說道：“徐可薇跟我媽告狀，結果，我媽一氣之下就派人把我給逮回家。”
“告狀？你做了什麼事？”她好奇地問道。
“哎，還不就是那天我讓你幫我找我朋友來照顧我，記得吧，那個宋曉雯，我藍顏知己，硬是被徐可薇那賤女人說成我和宋曉雯同居搞在一起。”
季妍聽到這兒，也明白誤會大了，只是她不清楚，向宇晨打算怎麼辦。
瞧他的神情滿是不甘心，看樣子，他和未婚妻徐可薇的問題也不小。
她看着向宇晨，豈料，他卻說了句：“不要用那種憐憫的表情看我，我不要你的同情……”
“向宇晨，你……還是和徐可薇好好相處吧，畢竟，她是你的未婚妻。”
“妍兒。”他突然間轉開目光，深吸了口氣，語氣滿是苦澀地說：“我要結婚了，日期就訂在下個月。這下，你滿意了沒？”
季妍聞言一愣，她滿意了嗎？
望着向宇晨苦澀頹然的神情，她發現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她沒辦法對他說出安慰的話來，儘管他可能需要人安慰。
可是……
要她說她完全鬆了口氣，卻又不盡然如此。
都是她的錯！
是她介入了向宇晨和徐可薇之間，讓他們兩人的關係形同火水。
這樣的兩個人，即將要綁進一樁無愛的婚姻裡，任誰看了，都於心不忍。
可，豪門聯姻向來如此，家族聯姻的利益遠高於一切，向宇晨和徐可薇說穿了也不過就是兩隻穿線玩偶，任人擺佈。
身爲他的兄嫂，季妍只好說了句：“請你好好對待徐可薇，我相信她對你是真心的。”
“哼，真心？妍兒，你真的不懂還是假的不懂？如果徐可薇真的是爲了我，當初她還需要假懷孕騙我訂下這個婚約嗎？！”
向宇晨上前一步，低下頭俯視着季妍，痛苦地說：“如果不是因爲你突然嫁給大哥，我也不至於和朋友跑去買醉，遇上徐可薇，我和她也就不會有往下一步的機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