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筱雨並沒有貿然就衝到秦家老屋去問秦金他爹孃要個說法。她當然知道這件事情不可能是秦金自己一個人做的,背後沒有靠山的話,秦金也不敢明目張膽地上門來把屬於她的地方搞了個一團糟。這不過又是一樣的把戲。趁着她不在,來給她添堵來了。
但是他們真的以爲她不會對秦金動手嗎?他們以爲她對那個所謂的堂兄便會忌憚三分嗎?
他們錯了!
在她秦筱雨的眼中,她的親人目前只有初霽,潔霜和長虹三個。秦招福一傢什麼都不算,就連和秦招福他們住在一起的她所謂的爺爺奶奶,筱雨也絕對不買他們的賬!即便是現在和她住在一起的秦招壽一家,也還沒有的得到她秦筱雨完全的認同!
所以,一個秦金算得了什麼?惹到她的頭上,就要有被報復的覺悟!
秦招壽肩扛着一棵大樹木料,滿腦門的汗。卸下肩上的木料,羅氏忙上前幫他擦汗。秦招壽灌了一大口涼水,長舒一口氣:“筱雨回來了嗎?”
“回來了。”
羅氏指指堂廳,爲難地說:“她回來的時候蠻生氣的,這會兒看上去卻很平靜。但我總覺得筱雨不會就這麼算了的。”
秦招壽長嘆一聲:“筱雨的脾性咱們也瞭解了一二,她不是一個肯吃虧的人。也不知道金娃子這是怎麼了,好好的怎麼又來招惹筱雨?還沒受到教訓吶……”
小寶長大了些,這會兒搖着尾巴從堂廳裡走了出來,對着秦招壽和羅氏叫了一聲。
筱雨隨後從堂廳裡出來,看到秦招壽,平靜地跟他打招呼:“三叔,你回來了。”
秦招壽尷尬地點了點頭,視線不由自主地望向院子裡一地的藥材。
“那些藥材三叔三嬸都不懂,還是別管了。”筱雨淡淡地說道:“三嬸,那些破損的木料也別浪費了,抱去當柴燒還是挺耐燒的。”
羅氏忙答應了一聲,又有些猶豫地看向那一地的藥材:“這些……怎麼辦?”
羅氏知道那裡面的藥材還有一部分是筱雨花錢去買的。她雖然不懂藥材,但也知道定然不會很便宜,就這麼被糟蹋了……
筱雨道:“我會看看還有什麼能用,能用的我都撿起來。這一攤子三叔三嬸就不用操心了。”
秦招壽夫妻倆忙點頭,二人進了堂廳,筱雨則叫了潔霜幫她撿藥材。
院子裡堆的這些是秦金傾了抽屜直接倒出來的,倒完了就把抽屜給砸在了一邊。沿着小方間到院子地上的一地都散落着各樣的藥材。曬乾的,沒曬乾的,已經切片的,還等着切片的……望着這一地的狼藉,筱雨心中怒火越熾,但面上卻更顯得平靜。
潔霜幫着筱雨撿藥材,在筱雨未回來之前她就開始翻找沒弄髒的藥材了,但因爲她不會分辨藥材,所有各種藥材都被她混在了一起。現在筱雨帶着她撿,潔霜對藥材的辨識度不高,所以也不能很好地分辨。
沒過一會兒,初霽卻也加入了撿藥材的隊伍。
筱雨一直低着頭,並沒有注意到多了個人,等她覺得腿蹲得有些麻了,想站起來歇一歇的時候,她才發現初霽也在幫着她撿藥材。
更讓她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初霽面前整整齊齊地碼了好幾個小堆,每一個小堆都是一樣藥材。
筱雨任意選了一個小堆檢查,裡面竟然沒有混合其他的藥材。
潔霜羨慕地看着初霽的動作,說:“三哥好厲害,比二姐還撿得快。”
初霽就像沒聽到似的,專心致志地繼續着他手上的動作。他還覺得筱雨擋着他的道了,伸手推了推筱雨的小腿。
筱雨讓開,看着初霽嫺熟無比的動作。
他分辨藥材,先是拿起來看藥材的形態和樣子,要是光用看的他分辨不了,他便會湊到鼻端聞一聞,然後便將手裡的藥材分到他已經碼好的一個小堆中。周而復始,他卻絲毫沒有疲態。
筱雨蹲了回去,手上不停,輕聲問初霽:“累不累,要不要歇會兒?姐姐不急着撿這些起來的。”
初霽搖了搖頭,卻不答筱雨的話,仍舊認真做事。
姐弟三個忙活到羅氏叫吃飯方纔停手。
初霽盯着自己黑乎乎的手皺眉,筱雨牽着他將手洗得乾乾淨淨,初霽才滿意地上桌吃飯。
飯桌上的氣氛有些壓抑,秦招壽大口大口地刨了兩海碗,嘴巴一抹躲到了屋外面。大牛等孩子親眼見到了秦金的破壞筱雨小方間的經過,多少都受到了些驚嚇,吃過飯羅氏帶他們去洗漱,哄着他們早早地去睡了。
等筱雨姐弟幾個吃晚飯,羅氏收拾了碗筷,方纔猶豫地看了筱雨一眼,說:“筱雨,你三叔在外面,說……想問你些話。”
筱雨點了點頭,走出去,坐到了秦招壽旁邊。
“今天的事情……筱雨你打算怎麼辦?”秦招壽也不和筱雨繞彎子,開門見山問她的打算。
筱雨反問秦招壽:“三叔覺得呢?”
秦招壽搖搖頭,吐了一口濁氣:“三叔不知道那間屋子對你有什麼特別的意義,三叔只知道你很寶貝那間屋子,平時都不讓我們進去,一出來便會將它給鎖上。如今裡面的東西都被你堂兄給破壞了個乾淨……三叔本想找上門去同你大伯他們理論的,但想想,多半我去把話一說,你大伯他們定然會跳出來維護你堂兄。你也知道,你爺爺奶奶如今也很寵你堂兄,他們畢竟年紀大了……”
秦招壽說了一通,說到最後近乎有些胡言亂語,但重點的意思筱雨也聽明白了。
顧及着秦斧和高氏,秦招壽不大希望看到筱雨針對秦金。
筱雨臉上便是一冷。
“三叔,任何人都該爲他所做出的事情負擔起責任。”
秦招壽囁嚅道:“三叔知道……可是,今天這事明顯是你大伯他們的主意……”
“三叔放心,背後使壞的人,我也不會放過的。”
“筱雨……”
“三叔知道那間屋子是我用來做什麼的嗎?”筱雨指了指昏暗中看不大清的院子空地:“那些藥材,一部分是我辛辛苦苦採摘了來的,一部分是我花錢買來的。我平時花了多少時間待在那小方間裡研究這些藥材,三叔不清楚卻也應該大致有個印象,我是在爲我的未來努力。他們破壞的,何止是那些銀錢和我的辛苦,我若不討個說法回來,如何對得起我自己?”
“可你爺爺奶奶他們……”
“照三叔的說法,殺了人的犯人也可以看在他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小二而寬恕他的罪責?姑息則是養奸。”筱雨的話裡有些深意:“更何況,我一點都不怕他們。我一點都不懦弱。”
秦招壽渾身一震。
他記得很清楚,那次他聽他大哥的話,送糧食來筱雨家,筱雨就是這樣說的。
她問他,他和她四叔怎麼都那麼孬。
她說,三嬸嫁你,當真是委屈了。連脊樑都挺不起來的男人,有什麼好奢望的。
“三叔,你知道爲什麼你落得個分家還被趕出家門,連個棲身之所都沒有的下場嗎?不是因爲爺爺奶奶偏心,也不是因爲秦招福一家人太狠,而是因爲你太懦弱,你做事情瞻前顧後畏首畏尾,只能跟在別人背後揀剩下的。你最大的勇氣,都用在了決心分家單過的這一點上,而這點勇氣,你也用完了。”
筱雨說話直白:“三叔不要怪侄女兒說話難聽,你無法否認,的的確確就是這樣的。”
秦招壽苦澀地低了頭:“筱雨是這樣看三叔的……”
“不是我這樣看你,而是你本就如此。”筱雨淡淡地道:“但凡你強勢一點,也不會任由秦招福呼來喝去,到分家還被人壓着一頭。每次去秦家老屋搬糧食,那一家子說話肯定難聽吧,你有反駁過去過嗎?你沒有吧。”
筱雨語氣很肯定,秦招壽側頭看着她,無法反駁。
他確實沒有。
“你瞧,這就是我和三叔你不一樣的地方。”筱雨站起身:“該我的,我問心無愧地拿,誰敢質疑,我就敢反駁回去,讓他啞口無言。誰欺負到我頭上,不論是誰,警告一次沒有用,就警告第二次,但事不過三,有第三次,那就別怪我出手太狠,手下無情。這就是我的原則。”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雖不至斬草除根,但也要他再生不起犯我之心。
筱雨拍拍後臀,說:“三叔你唯一的好運氣,是娶了三嬸這麼個女人,無怨無悔地跟着你。但就算是爲了你的妻子兒女,你也該硬氣一些,不至於讓他們在某些人面前也擡不起頭不敢大聲說話。”
筱雨話止於此,也不再多說,回堂廳去叫初霽他們洗漱睡覺。秦招壽一直待在堂廳外面的屋檐下,悶悶地坐着。
羅氏慢慢走到他身邊坐下,秦招壽看了她一眼,也不說話。
羅氏輕聲說:“剛纔你和筱雨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秦招壽看向她。
羅氏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秦招壽的手,道:“招壽,筱雨說的也沒有錯。一味的忍讓是不行的,你大哥他們不會收斂,反而會以爲你怕他們,所以越發得寸進尺。我是沒關係,可你總要爲大牛他們考慮。”
秦招壽沉默良久,終究是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