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鉤子似乎是想要與筱雨懇談一番,提到這個話題,他沉默了一下,道:“女娃子,想不想聽聽我的故事?”
筱雨望了曹鉤子一眼,反問他道:“很悲慘?”
曹鉤子一愣,然後點了點頭。
筱雨又問道:“跟你妻子有關?”
曹鉤子這下雙眸更加幽深了,良久才點了點頭。
筱雨擺擺手:“那就不用說了,涉及到女子的悲慘之事,還能逼得你走上這條道的事情,想必血腥殘忍,我還是不聽的好。”
曹鉤子微微張嘴,半晌後苦笑道:“你這女娃子,倒真是長了副玲瓏心肝。”
“玲瓏心肝算不上,就是活得比別人明白一些,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筱雨扯了根地上的雜草,恰逢鳴翠端了熱茶和點心來,筱雨便丟了雜草接過,開始犒勞起她的胃來。
“就像現在,我餓了想吃東西,便敞開肚皮吃。有的吃有的喝,暫時就沒什麼可挑剔的,拿來耍玩的雜草就可以丟了。”筱雨塞了一塊糕點進嘴裡,猶豫了一下,拿起一塊小的遞到曹鉤子嘴邊。
曹鉤子愣了愣,卻是無言地張開了嘴,咬着糕點的邊緣,儘量不碰到筱雨的手,慢慢將糕點送到了嘴裡。
鳴翠瞧見了,氣得直跺腳。
筱雨見她那氣鼓鼓的樣,好笑道:“我還說你平日裡穩重自持,原來你也有這般小女兒情態的時候?”
鳴翠咬咬脣道:“姑娘!這人……這人可是咱們的敵人,你怎麼還給他東西吃……”
“他也沒對我怎麼着,反倒是我,劃了他兩下脖子。糕點就算是補償他的。”
筱雨笑着回道,趕了鳴翠去休息:“後半夜你替我,可別該你守着的時候打瞌睡。”
鳴翠不甘不願地挪回馬車邊,馬兒已經又被套上了車廂。
包勻清安排好諸事之後便來到了筱雨身邊,見筱雨和那馬賊頭子算得上是“友好”地坐在一處,他微微眯了眼睛。
包勻清坐到了筱雨身邊,聽着她咀嚼東西的細微聲響,道:“鏢頭他們在烤野物,等會兒好了就有的吃了。”
筱雨點點頭,幾下將碟子裡的糕點吃完,又將茶水喝了個精光,方纔摸了摸肚子,道:“還是沒怎麼吃飽,我就等着那烤制的野物了。”
包勻清笑了笑,視線轉而挪到了曹鉤子身上。
筱雨也看向曹鉤子,道:“其實我覺得,你人不算壞。我在車廂底部藏着的時候聽見你那些弟兄說要去抓女人,你卻是沒想要佔一份,說話遠沒有你那些弟兄們過分。我倒是想問你,要是你們來的時候,我們這邊兒沒人避,你們會不會上手就開始搶掠我們的東西,殺男人留女人?”
“要看具體情況。”曹鉤子也不說那些客套的話,道:“如果你們態度好,沒惹了弟兄們發脾氣,可能弟兄們心情好,就讓你們捧上些孝敬,這事兒就算了了;可要是你們不知天高地厚,說了哪怕是一個字得罪兄弟們的,大家性子上來,舉刀就砍也是有可能的。這些年殺的人多了,心也麻木了。除非有人能憑實力讓我們兄弟們敬服的,否則,殺個把人,我們還不放在眼裡。”
筱雨聽了這話只是皺皺眉頭,包勻清卻有些義憤填膺:“你們難道沒想過,你們殺的人多半都是無辜的人,他們也有家人?況且如今世道太平,官府怎麼會讓你們這般爲所欲爲!”
曹鉤子沒因包勻清的這番指責而生氣,反而他卻是說道:“世上人人都無辜,人人都有家人。我們卻都是死有餘辜的人,我們也都是沒有家人的人。他們無辜不無辜,有沒有家人,我們並不是那麼在意。至於說現在世道太平”
曹鉤子仔細瞧了瞧包勻清:“你這小子毛都還沒長齊,擱家裡等着爹孃給你吃喝吧?現在這世道瞧着太平,其實很不太平。你沒經過事兒,站着說話自然是不腰疼的。至於官府,我們幾十好幾個弟兄還沒放在眼裡。”
筱雨不喜曹鉤子這話,道:“不可否認有那蛀蟲混跡在爲官隊伍之中荼毒百姓,但也有那好官,清官,爲着百姓辦實事,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你不要一竿子打翻所有人。”
包勻清細細咀嚼筱雨說的這話,不知道他從哪兒翻出來個小冊子和小眉筆,就拿着眉筆在那小冊子上記起來。
筱雨白了他一眼,曹鉤子笑道:“女娃子,你跟這小子是什麼關係?瞧着你年歲沒他大,世故人情卻比他明白得多。”
“這是我妹子。”包勻清擡了擡胸脯,到底是厭惡曹鉤子殺人越貨的行徑,道:“等着,天亮了爺就讓人把你們這二十多個人全部投到衙門去。”
曹鉤子笑了笑,似乎並不害怕包勻清將他們押入衙獄。
包勻清拍了拍衣裳,讓筱雨也別同這人說話,他則去瞧烤制的野物是否已經熟了,想着筱雨餓着肚子還等着吃。
這邊曹鉤子卻問筱雨:“那小子真是你兄長?”
筱雨點了點頭。
“不像。”曹鉤子搖搖頭:“我這雙眼睛,也是在這江湖上歷練了二十年了,什麼樣的人我沒見過?那小子瞧着便是個蜜罐裡養大的公子哥兒,衣裳華貴,奴僕成羣,享受着身邊美丫鬟的恭維,鼻子都能翹到天上去。女娃子你卻不一樣。”
“哦?”筱雨笑笑:“說來聽聽。”
“你穿着簡單,也不佩戴飾物,整個人也乾乾爽爽的,你勒着我的時候我能感覺到你的力氣,那麼有力的手膀子,不是大戶人家的姑娘會有的,那些女娃子都是些嬌弱的,只會哼哼。而且,你身上有功夫,居然能把三彎也給按趴下。三彎雖然身手並不十分厲害,但卻是出了名的狡詐,你都能躲開他的暗襲,要說是你運氣好,那你的運氣也着實太好了。”
筱雨笑了笑:“我的確受着老天爺庇佑。”
若不是受老天爺庇佑,她又怎麼會在異世重生呢?
筱雨睫毛微顫,道:“他是我義兄,自然是我的兄長。”
曹鉤子恍然,筱雨卻問他:“你真不怕我們把你們送交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