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金自然是不同意的。但他還沒開口,就被熊春芬拉了下。
熊春芬柔柔地在一邊說道:“奶奶,聽說當初分家的時候,爲了公平,才讓三叔四叔都搬出去住的。如今讓四叔四嬸回來,怕是有些不妥當吧?”
秦金在一邊附和:“奶奶,春芬說得對。”
元寶也皺眉道:“不要四叔四嬸回來,四嬸罵人太兇了。”雖然比不過堂姐……元寶心裡這樣想。
高氏便哭天搶地:“那總要想個法子出來,你四叔成了王家上門的女婿,你們出去也臉上無光啊!”
熊春芬微微低着頭,秦金見高氏這般模樣有些不耐煩了:“怎麼就臉上無光了?我覺得沒什麼啊。奶奶你就想着名聲面子的,要是四叔四嬸回來住,那又要住多長時間?家裡屋子不夠,再過一年我爹孃也回來了,到時候要是讓四叔四嬸挪窩,四嬸那潑婦樣你也看見了,不得鬧起來纔怪……”
熊春芬輕聲道:“奶奶,秦金說的是呢……”
高氏不撞南牆不回頭,還是要想辦法要給秦招貴尋個住處。她簡單地認爲,只要給秦招貴找到住的地方,入贅的事情就可以了結了。
焦頭爛額地想了半晌,還真讓她想到了一個地方秦招壽家。
高氏一拍大腿,對秦金道:“你覺着你三叔那兒怎麼樣?你二叔一大家子去了鎮上住着,他們也不大回來,讓你三叔把房間給挪一挪,騰出一間好些的屋子出來給你四叔四嬸住,應該沒問題吧?”
秦金無所謂,只要不在自己家裡添人,多兩張吃飯的嘴,他當然不計較秦招貴和王氏被安排住在哪兒。
於是秦金便含糊地點點頭。
高氏立刻來了精神,急匆匆地就去找了秦招壽。說明來意之後,秦招壽斷然拒絕。
以往秦招壽沒有這樣的魄力,可高氏這樣的“要求”讓他太憤怒了。再加上想到秦金成親時高氏讓他們連口喜酒都沒喝就讓他們離開,想着秦招祿走之前對他說的那些話,秦招壽對高氏也沒了尊着敬着讓着的心思,道:“屋子是二哥二嫂的,筱雨留給我們住着是因爲我和孩子他娘現在還沒攢夠起新屋子的銀錢,我們住這兒是在給他們看家。娘還是不要想這個事情的好,四弟四弟妹也不會同意的。”
高氏直接忽略了秦招壽之前的話,只注意到了最後一句,她忙說:“不會不會,娘跟你四弟他們說,讓他們住過來。”
羅氏抱着小泥巴在一邊開口道:“老屋那邊兒也有空屋子吧,老屋瞧着都要比我們這屋子大些亮敞些,娘爲什麼不讓四弟四弟妹住老屋去?”
高氏便不悅地道:“你們大哥他們也就再過一年就回來了,那屋子不得給他們留着啊。”
“我們這邊的屋子,也是要留給二哥二嫂他們一家子的。”羅氏平靜地回道。
秦招壽將妻女攬在懷裡,對高氏道:“娘,你總不能每次尋不着路了就來要求我和二哥,大哥是你親兒子,我和二哥就不是?四弟要入贅王家,原因是什麼娘難道不知道?”
秦家分家,老三老四都分家單過都沒有屋子,秦招壽是羅氏想得周全,事先便上門求了筱雨,這纔有了個安身之所;而秦招貴呢,前前後後都靠着王氏孃家照拂。照秦招貴的態度來看,入贅王家他是樂意的,可見他對在王家的生活還是十分滿意的。
在人滿足了之後,還會想要回頭去過苦日子嗎?絕大多數的人都不會吧。
秦斧和高氏給不了兒子兒媳想要的生活,連最起碼的幫着兒子兒媳尋個安身之所的能耐都沒有,又怎麼讓秦招貴心甘情願地回頭來當孝順兒子?更何況秦招貴本身就是個沒主見的,又聽王氏的話,跟他們這對老夫妻離心那是可預見的事情。
從秦家分家,王氏和秦招貴一同回王氏孃家那時候起,高氏就應該考慮到會出現現在這樣的情況。
兒子是兒媳婦的了,跟她這個做孃的沒關係了。或者說,是兒子不想再跟她這沒能耐的娘有關係了。
秦招壽的拒絕刺激了高氏,她仍舊是想不明白這其中的問題,大嚎大哭。鬧了一日,第二天她又去王家,吵着鬧着一定要秦招貴回秦家來,打包票說會給他找住的地方。
王氏說話不喘氣,條件十分苛刻:“娘要準備住的地方當然是好,但首先房子得大,不說比得上老屋那樣的,總要比過二哥家那屋子吧。其次呢,我這人脾氣不好,娘你也知道,分家單過了要麼是跟我孃家人住,要麼就我跟招貴兩個人住,不能夠和別的什麼親戚住在一塊,那樣是非多。娘要是找得到這樣的屋子,我跟招貴住過去也可以啊。”
高氏傻了眼,愣了半晌才帶着哭腔說:“我上哪兒去給你找那種房子啊!”
“那娘又說一定給我們找住的地方,那住的地方有眉目了?”
高氏忙忙點頭:“你也跟你三哥三嫂處一塊兒過,他們人都挺好的,跟他們住一塊兒你不吃虧,平常還能多得照應。”
王氏似笑非笑:“那三哥三嫂都同意了?”孫子成親你能把兩個兒子兩大家子都給攆出去,你兒子願意聽你的話委屈自己個兒纔怪了!
說到這個高氏自然是支支吾吾的,王氏心裡透亮着,摸了摸頭髮笑道:“娘,我這個人吧,雖然說挺懶的,但也不是那種什麼都要賴着別人做的人。三哥三嫂人是好,可我跟招貴住在那兒,房子是二哥他們的,合住的又是三哥他們,以後要是產生什麼矛盾,這事情還真是說不清楚。妯娌是非多,我跟三嫂還是別處到後來互相都看不順眼的好。”
高氏急忙道:“那你想怎麼?想回老屋住?”
“喲,得了吧您。”王氏笑得更歡了:“跟秦金和那熊氏住一塊兒?我怕我三天兩頭就氣得胃疼,到時候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十天半個月的還幹上那麼一兩架,這家還有什麼過頭,直接散了得了!”
高氏沒了主意,又賴在王家不走,最後是被王氏的嫂子給硬拽着走的。
回到老屋,秦金那兒沒有商量的餘地,高氏只能繼續打秦招壽的主意。
“要不,你也帶着你媳婦兒孩子,去鎮上尋你二哥去?”高氏道:“筱雨不是在鎮上賺了大錢嗎?給你們夫妻倆找點兒活做,也應該不是難事。你們兩家又走得近,你二哥肯定會幫你們忙。這房子到時候騰出來,讓你四弟四弟妹住,也是給你二哥看家了。”
高氏越說越覺得自己這個法子十分行得通:“等你們在鎮上賺夠蓋房子的銀錢,你們再回村來起新屋,住新房子。你們原本不就是要掙錢建屋子的嗎?正好,說不定在鎮上,這錢攢得還更快呢!你說娘說的對不對?”
秦招壽望着高氏,半晌沒有話,沉默了很久纔打斷高氏繼續的喋喋不休,問她:“娘,你的意思,是讓我這一大家子,給四弟四弟妹騰地方?”
高氏想了想,的確是這麼個意思,便點了點頭。
秦招壽吸了口氣:“就爲了不讓四弟入贅王家,爲了爭口氣,要這面子。”
高氏頓時不悅了:“這是咱們秦家的名聲!”
秦招壽又是沉默良久,方纔吐了口氣,點點頭說:“我明白了。”
高氏頓時笑了,正要說“你明白就好”,卻聽秦招壽道:“我是不會把這房子讓給其他人的,我答應了筱雨要給她看家。”
從那天起,高氏便日日跑到秦招壽麪前鬧,坐在院子前面哭爹罵娘。她也是奇怪,說話顛三倒四,沒有絲毫邏輯,一會兒又後悔,說不該聽元寶這小人兒的話,讓他們兄弟倆喜宴半途就走,弄得後來那些幫着做宴席的人欺負她個老婆子;一會兒又怨恨地破口大罵秦招祿和秦招壽兄弟倆,說他們都不贍養他們的老爹老孃;一會兒又罵王家居心叵測,罵熊家仗勢欺人。一通亂罵,好像全世界都對不起她似的。
高氏鬧騰的動靜很大,村裡的小孩兒都跑來這邊偏地方看熱鬧,一個拉一個的,很快大人也都跟過來看熱鬧了。只是大家都知道秦家最近的事情很多,而正好有個人勸了高氏幾句,就被高氏拉着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那人不想聽她那些話便想走,高氏不放,那人掙脫了,高氏便對着那人大聲地叫罵。見此情景,也就沒人願意上前勸高氏了。
高氏整天來鬧,最憋屈的還是要數秦招壽。他很想去鎮上告訴自己二哥這事,但想着這又是去給二哥添煩心事,而且二哥走之前說的那番話明顯是不想再管老屋那邊的事情,他也答應了沒事不去找二哥,也不想去給他添堵。
高氏好像上了癮,每天天一亮就坐到了秦招壽院前開始哭罵,等到她覺得肚子餓了,她纔回家吃兩口飯,吃過了便又堵在了秦招壽家門前,讓秦招壽和羅氏都十分窩火。
再這樣下去,秦招壽怕自己撐不住,真的要去鎮上了。
但去鎮上不是找二哥,而是找筱雨。要想辦法,還是筱雨可靠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