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她才沉沉出聲:“下去!”
傭人迅速轉身離去,她騰地站了起來。
恨,好恨。
此時意識到自己的悲慘命運竟有戚淑芬的一份功勞,恨不能手撕了這個婆婆。一甩手,她將收拾得齊齊整整的飯菜給掃落桌下。湯汁飯菜弄了一地,滿目狼藉!
……
今天的拍攝地點在下水道。
組裡特意租了一架飛機,將所有人運到了Q城。這裡曾是德國的殖民地,留下了極爲雄偉的地下建築,就是下水道。這裡位居海濱,年降水量比別處要高處不少,是全國降雨量最大的城市之一。
但這裡,從來沒有遭遇過洪災。媒體無數次感嘆過這裡的下水道,認爲是這些七通八達的地下泄水系統造就了這一切。
今天拍攝的內容是跟留守兒童有關,要她在錯縱複雜的下水道里找到自己的孩子。
下水道里沒有燈,黑乎乎的。
“束束,能行嗎?”candy憂慮重重,看着被吊下去的盈束。
盈束吸了一口氣,“能的。”她也沒有反握,但不管有沒有把握,片子是一定要拍的。沒有退路!
她被送到了下水道底部,跟下來的只有極少的幾個人。因爲下水道不方便拍攝,工作人員只能在他們所經過的路過裝了數個自動拍攝點。換句話說,下水道里除了她和那個孩子,不會有別的人。
拍攝裝置裝好後,衆人退了回去。管道里頓時被一陣陰冷的空氣侵襲,她冷得縮起了身子。好一會兒,才鼓足勇氣匍匐前行。
跟她一起拍廣告的是一個十分大膽的男孩子,他在遠處假意哭着。盈束順着聲音走過去,她也不知道孩子在哪兒,這是拍攝組特別安排的。她只能靠聲音去尋找人。
孩子的聲音在管道里無數倍擴大,她感覺汗毛都豎了起來,全身都抖。她咬緊了脣,一點點爬過去。
在爬錯了三次之後,終於在第四條岔道的盡頭看到了綠色的燈光。燈光下,那孩子的臉顯出奇異的青色,詭異至極。她的身子劇烈一抖,整個人就摔了下去,彷彿背後有鬼跟着,再也無法支撐,不要命般往別處亂鑽。
她的頭腦混亂不堪,連自己都不知道去了哪裡,直到撞進一具溫暖的懷抱。
“沒事了,沒事了。”那人輕撫着她的背安慰,掌心溫暖。
盈束被嚇壞了,抱緊了他,淚流滿面,只顧唔唔地哭。在脣印過來,落在她的臉頰,輕輕吻去她臉上的淚水。他的動作輕柔溫暖,讓她感覺到了至寵。
這人,是誰?
她的頭腦太混亂,理不透。
“寶貝,不要怕,那只是個孩子。孩子都是善良的,過去,抱抱她。”
男人的聲音在耳側輕響,是吻着她的耳垂說的。這聲音這麼熟悉,又這麼陌生,因爲她所知道的那個人是不會這麼跟她說話的。
“莫成風,是你嗎?”她抖着手去摸他的臉。他將她的手覆在臉上,大掌包裹了她的小手。他沒有回答,但他深邃的
五官帶來的觸感說明了一切,真的是漠成風來了。
他不是向來對自己不管不顧,只會做一些對自己有利的事嗎?他這樣做是爲了什麼?
她無暇去想這些事情,只將他的五官摸了個遍。他身上的熱度讓她知道,自己是安全的。
“去吧,我就在這裡,怕了就回頭看看我,在你拍完之前,我是不會離開的。”
她還是沒動。
那份恐懼,無法克服。
他轉過臉來,將脣壓在她脣上,並不用力,展轉反側,溫柔得不真實。她微閃着眸子,一瞬不動地看向他。
“聽話。”他的氣息淺淺傳來,“過去,克服一切懼意,勇敢面對。你的勇敢遲早會打動上天,遲早有一天,上天會把你的孩子還給你的。”
她恍惚着,明明知道這話荒唐得要命,卻傻了似地點頭。他輕輕一推,她朝孩子爬去,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自己成功了,上天定能被打動,屬於她的孩子,會回來。
那場戲,拍得非常精彩,導演臉上露出滿意的表情,說從來沒有拍過下水道里的廣告,這將是一大突破。說她是一個極有天份的演員,將那份濃濃的情感表現得淋漓盡致。
不過,漠成風並沒有出現。
廣告拍完後,她就和孩子被人引上了外面,背後沒有漠成風的影子。他是從別處離開了還是依然呆在裡面,她猜測着,免不得爲他擔心。
有時候,又覺得那只是一場夢而已,美得虛幻。
“阿姨,我都看到了,帥帥的叔叔。”冷不丁,和她拍廣告的小童星竄了過來,叫道。她被嚇得彈跳起來,卻突兀地紅了臉。Candy條件反射地將她推在背後呈保護之姿去瞪那孩子,“沒事跳那麼高做什麼,嚇死人啊!走遠一點,不許靠近!”
她以爲盈束那一跳是因爲看到孩子害怕而引起的,只有她自己知道,只是因爲他提到了漠成風。
孩子辜辜地離開,他的監護人十分不滿地投目過來,“你們這也未免太矯情了吧,一個孩子,值得這麼大驚小怪的嗎?”
說完,纔去追孩子。
“誰矯情了,誰矯情了?”candy不滿地要追過去理論,盈束把她拉了回來。
“的確是我們做得不對,別鬧了。晚點幫我去打聽一下孩子喜歡吃什麼,送過去安慰一下人家。”
Candy扁了扁嘴,卻還是聽從了她的安排。在外面做事,講究的就是一個和氣。
晚間,盈束躺在牀上,反反覆覆地夢着。夢到自己在下水道里被漠成風擁着,吻着,他的聲音如春風一般吹透了她的靈魂,內心深處斑駁的那一處傷口彷彿也在好轉。
醒來後,她懶懶地躺在牀上,看着外面依然暗黑的天空,卻怎麼也睡不着了。漠成風跟她說過的話原本模糊不清,都快忘記,此時卻清晰地浮了上來。
那些軟語,那些鼓勵,那些呢喃。她越來越看不透他了。只是,他說的上天會把她的孩子送回來,是什麼意思?
她想到天亮
都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最後只能歸結爲,他當時只是純粹地想要勸服她去面對那個孩子。但新的問題又涌了上來,他爲什麼如此費盡心機地幫自己?
從他專門把有孩子的廣告給她拍到昨天現場的保護安慰,這一輪接一輪的行爲都是個迷,前後矛盾,迷霧一團,理不清楚。
她想去問清楚。於是,又撥了那個許久都沒有撥過的電話,許久才被接通。
“漠成風。”她急切地低叫。
“大小姐。”出聲的卻是盈束。
“漠成風的人呢?”一時間有如從雲端甩下,她透着失望問。一般情況下,玄鐵接電話一定代表着他忙或是不想見她,而且更有可能傾向後者。
“他正在開會,大小姐有什麼事嗎?”
“哦。”她輕輕應着,並不抱什麼希望,“我想見他,他在哪兒開會?”
“就在本城。”玄鐵半點沒有隱瞞,還把他下榻的酒店以及房號都報了出來。理不透玄鐵爲什麼要這麼做,但掛電話時,她還是附贈上了一句“謝謝。”
“不用謝,這都是大哥開會前吩咐的。”
漠成風早就知道她會找他嗎?
盈束又是吃了一驚。
拍攝結束後,離下一場廣告的拍攝還有一段時間,她沒有隨大部隊回去,而是一個人留在了這裡。
“真的可以嗎?”candy滿面的不放心,“要不,讓美惠子留下來陪你吧,有她在至少有個照應。”
“不用了,你們去忙吧。”
Candy帶着滿面的不放心離去,她去了漠成風所在的酒店。到達地點,她才知道,那根本就不是酒店,只是一處別墅。臨海而立,面山而建,一路上全是鬱金香花田,還有豎得高高的風車,有點荷蘭的味道,美得不真實。
她立在門外,沒有上前。到了眼前,要見到漠成風時,才意識到他們之間早不能像從前那般隨心所欲了。
她退一步,準備離開,屋裡的門卻突然打開。漠成風立在門口,着一身灰色休閒服,無端添一股子閒散味道,鼻端架了一副眼鏡,將他份沉厚的銳利遮去了不少。
他抿脣看着她,她的腳移了移,卻不知道該不該往裡走。
“還不進來?”他終於出聲,而後扭身朝裡就走。這樣的他和昨天下水道里的他相差很遠,根本聯繫不起來。
她還是邁步,跟了進去。
進了背才知道,別墅其實是背對着海建的,樓下有一個不大的院子,種的同樣的鬱金香,正傲然開放,把一座房子都襯得出塵幾分,有了世外桃園的味道。
他上了樓,盈束也跟了上去。樓上,有濃濃的茶香味傳來,桌上擺着兩杯淺綠色的茶水。他坐在茶座旁邊,隔了不遠安置了另一個位置。
她立在那兒再次動不了,因爲不確定那個位置是不是她的。
“不坐?”他再度出聲,每說一句都會擰起眉頭,表明對她的不自覺的不暢快。雖然如此,卻給人一種親近感,有種回到過去的感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