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寒不多時便被帶了出來,進了一間小房子裡。他站在屋子中間,看到了端坐在沙發上的那團黑影。漠成風只是隨意地坐着,手裡握一隻高腳杯,卻營造出了無盡的氛圍,漠寒那雙冷漠的眼閃了閃光芒,卻到底沒有叫出“爸爸”兩個字來。他垂了頭。
漠成風將杯子放在了桌上。父子相見,卻是這種情況下,完全不對了味。
他斂着眉。
“漠寒,我只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跟我說清楚,一切都是誰策劃的。”
漠寒眼裡閃露出驚訝來,他沒想到漠成風會重新審問自己。他咬了咬脣。
“如果你再說是你,我會放棄你的。放棄,你明白意思嗎?”他半點開玩笑的樣子都沒有,相當嚴肅。漠寒的身子微微抖了抖,他在老魁的身邊呆了那麼久,什麼都明白。終究是個孩子,他也會怕。
“是你母親讓你那麼做的?”
漠成風問,他的目光銳利幽沉。
漠寒落在袖下的手握成了拳頭,“不是,是我自己,她根本不知道我做了什麼。”
漠成風的眉頭一緊,有如驟風颳過,臉,也跟着黑下去,比鍋底還要黑。他的周圍數米內泛起了冷氣。
他的眼睛,跟着眯了起來,打量自己的兒子。漠寒不過十歲,卻在明明害怕死亡的情況下來攬下一切,他不得不對這個兒子刮目相看。只是,一個連自己妹妹都要設計的人……
他拾起了電話,“轉告森傑,她最好自己前來認錯,否則,漠寒會在半個小時內送到海邊去。”
漠寒張大了眼,終於顯露了真切地恐懼!
“是我!”他還是吼了出來,把一切攬在他身上。他是個男人,不可能讓女人,尤其是自己的母親承擔責任!
電話那頭,森傑清楚地聽到漠寒的喊聲,臉上泛起的是無盡詭異的微笑。“沒聽到嗎?漠寒說一切都是他自己做的,漠成 風,你就這麼希望我說是我做的?如果是我做的,你的漠寒就可以相安無事了,就算沒有了妞妞,你們一家人也能表面無事地過下去,是這個意思嗎?可惜了,一切都跟我無關。”
她的聲音是冷的,指尖卻在顫抖。
漠成風自然看不到她的表現,此時捏緊了手機,幾乎折斷!他叭一下子將手機摔向牆壁,手機撞在那裡發出巨大的響聲,這撞擊力擊得電池都發生了爆炸,呯的一聲,震得屋子都在晃!
一塊碎片彈回來,彈在漠寒的額頭,血水迅速涌出來,迷離了他的眼睛。
他驚恐地看着自己的父親,瘦削的身體努力支撐着纔沒有顫抖。
漠成風不見看他一眼,大步走出去。
“漠寒——”手下走來,輕問。
“丟海里去!”
他冷聲道。
手下左看右看,卻不敢違了他的意思,進去將漠寒拉出來。漠寒小小的身體幾乎被兩個人拎起,毫無生機,只有那雙眼睛,在血色裡一片清冷與倔強。
漠寒終究是漠成風的兒子,手下不敢亂來,丟上車時給玄鐵打了電話:“老闆說將漠寒丟海里去。”
玄鐵差點沒把手機
給打掉。
“呆在海邊,我沒到不許動手!”
“是!”有了玄鐵的話,衆手下總算有了點兒底。
玄鐵此時正在那場車禍的肇事者家附近。那次車禍所有監控都離奇消失,不能不讓人亂想,他決定到這裡來碰碰運氣。只要是有意爲之的,就不怕撬不開嘴巴。
只是,他才走到門口,就聽到裡面呯的巨響。意識到事情不好,他加快速度闖進屋子,只看到肇事者倒在地上,頭破血流。他低頭一探,那人早已沒有了氣息!
“出來!”他動作極快,只在一秒之間就抄起一張椅子對着黑暗處甩過去,椅子撞在牆壁上發出巨大的響聲,那裡果然有人影閃過。那人避開了椅子卻也暴露了自己。
玄鐵跳上去,狠辣出手,招招致命。那人閃得也極快,並不與他硬碰硬。她一身黑衣,臉也用黑布蒙了,根本無法確認身份,身手,卻終究比玄鐵略差,只了個失神,胸口便被砸上一拳。
悶悶的一聲呼的同時,玄鐵感覺到了軟軟的觸感,這觸感分明就是……
他一晃神,那人一腳揣過來,踢中他的腰。他迅速斂神,猛逼幾招將那人逼到牆角後一伸手扯過了蒙面巾。
果然是個女人!
而且——
“是你?”
玄鐵驚訝到了極致,扯掉了自己臉上的布露出一張臉來。美惠子被玄鐵打得不輕,臉都青了,此刻看到是他,臉上也極盡詫異,“怎麼是你?”
她撫上了胸口,想到剛剛玄鐵那一招,臉兀自泛紅,極不自在。玄鐵也不曾想到是她,纔會用這樣的招式,此刻目光不由得落在她的胸口。因爲穿了黑衣纔不顯,但此時細看,女人玲瓏的身段一覽無餘。
“流氓!”美惠子被他直接的目光弄得面紅耳赤,低聲喊。
玄鐵平日並無多話,此時卻接了嘴,“流氓?你們島國人不是都挺開放的嗎?果泳父女沒浴的事都有發生,還在乎被人摸這麼一下?”
“你!”美惠子氣得直跺腳,流露出來的竟是小女人的姿態,“你以爲每個人都是那樣的嗎?”
玄鐵被她這樣子弄得晃神了好一會兒,胸口處有什麼東西重重地擂了起來。他迅速轉移了視線,看向地板上的那個人:“你殺了他?爲什麼?”
“不是我殺的,我也是剛剛纔來,正想檢查他是怎麼死的你就衝進來了。”
玄鐵看了她幾眼,似在分析她話的可信度,最後還是低頭檢查起屍體來。他沒有放過任何細節,眉頭壓得很緊。美惠子低頭看向玄鐵,她雖然打架,但跟道上人沒什麼聯繫,死人自然也是接觸得少的。此時還有些心驚。
“怎麼死的?”她問。
玄鐵沒有回答,掏出紙巾擦了手上的血,“大小姐讓你來的?她對車禍產生了懷疑?”他沒用“也”,把話說得滴水不漏。
美惠子搖頭,“不是她,不過,是跟車禍有密切聯繫的人。他說車禍可能不單純,所以過來查了。”
玄鐵點頭,“一個女孩子家不要到處亂跑,這種事,我會處理。”
“你重男輕女!”美惠子
的腔調不是很純正,說起來怪怪的。就是這種怪腔怪調,讓玄鐵內心裡升起一股怪異的感覺。他突然笑了笑,俊美無疇。
美惠子被他這一笑勾得有些恍惚,忘了要說什麼。
“走吧。”玄鐵走出來。美惠子跟在身後。
“可以確定的是車禍的確不單純,到底是什麼人弄的?”美惠子跟在身後問。玄鐵已經閉了嘴,恢復了平日裡的冷漠形象。沒有得到答案,美惠子只能白他幾眼。
臨分手時,他忽然從自己的車走到她的車面前來,“那個地方……用冰塊敷一下。”說完,大步走回去。直到他的車飛揚而去,美惠子才意識到他說的那個地方是哪個地方,捧着胸口的手迅速撤離。
玄鐵回到了漠成風身邊。
他守在盈束的牀邊,半歪着身子,目光落在她身上,不曾撤離。這些天發生了太多的事,他整個人都顯出了疲態,即使如此,那份氣勢未減半份。
“大哥。”
玄鐵上前,簡短地彙報了一下今晚的情況。漠成風的眉頭往緊裡擰,卻並不說話,最後擺了擺手,示意他離去。玄鐵遲疑着,轉身時又停下,低頭不敢看他,“漠寒,我把他攔了下來。”
他說的是投海的事。
漠成風臉上並沒有顯露多少表情,顯然,這個結局他早就猜到。玄鐵不再說話,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漠成風閉了眼,心裡一片煩亂。漠寒造成了妞妞的今天,他該冷血無情一些的,但那終究是他的孩子。虎毒不食子。
第二日,玄鐵早早就過來見漠成風,正逢着美惠子也走進來。他的目光不由得投向她的胸口。他的拳腳有多重自己知道,昨晚那一掌,美惠子定然傷得不輕。不好問,卻忍不住去看。
美惠子的臉一紅,用力瞪他一眼,迅速走到盈束的牀邊,一張臉殷紅一片。漠成風領着玄鐵走出了病房,兩人在隔壁不知道談些什麼。
“妞妞,妞妞!”盈束從噩夢中醒來,胡亂地揮舞着手臂低叫。美惠子撲上去,握上她的手,“束束,是我,束束,你醒醒。”
盈束睜開眼,在看到美惠子那一刻,滿面的恐懼消散。“妞妞呢?”即使無望卻還要問,這已經成了一種習慣。美惠子滿心的自責卻不好表現出來,只能低語,“她睡在病房裡。”
“哦。”盈束輕輕點頭,這纔想起昨晚的事。漠寒承認是他親生置的妞妞於死地。她捏緊了拳頭,身子不由得晃了起來。
“束束。”美惠子低呼,自責不已,“對不起,是我沒有照顧好妞妞。妞妞如果……醒不來,我以死謝罪。”
島國人,多少沾染了這種武士精神。
盈束兩眼無神,滿心裡想着妞妞的情況,哪裡能顧她說了什麼。她掙扎着一牀,“我要去看妞妞。”
她去了病房,隔着玻璃去看妞妞,一張臉跟纖瘦的身子全都貼在了玻璃上,完全沒有了形象。美惠子看得心痛,退回來,一拳一拳,重重地砸在牆上。如果不是她聽了漠寒的話,這種事情就不會發生。
拳頭,突兀地被的拉住,再砸不下去。她回頭,看到了玄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