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成風倒是冷靜,彷彿早就意料到她會來。他揮了揮手,“先散會吧。”
衆人離去,室內,只剩下他們兩個,秦藍煙委屈地捏着拳頭,依然無法控制情緒,“我不離婚!”她低語,脣上繃了無盡的倔強,“你和我父親簽過協議,除非我同意,否則不能離婚。我不同意!”
漠成風幾步走以位置上,拾起煙盒抽出一根來塞進嘴裡。他的動作並不快,大拇指壓在煙盒口,兩根指拎出煙來的動作沉穩,魅惑。秦藍煙即使在如此激動的時刻,還對他的一舉一動關懷着,吸引着。
她徹底地中了一種叫漠成風的毒。
他點燃了煙,菸絲杳杳,抽一口後,緩緩吐霧。這動作低頭做的,別具男人情懷,惹得秦藍煙又是一陣的心臟亂跳。
“我不離婚。”她再次強調。如果離了婚,她覺得自己會活不下去。
“這些事,由不得你。”漠成風斜身坐在桌子上,這纔出聲。他的指隨意夾着煙,輕輕抖了抖,“秦藍煙,你應該明白,我能向你提出離婚,必定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你非離不可!”
他的語氣是那樣篤定,還沒有說出理由來,就將秦藍煙打得潰不成軍。她知道,他不會說無把握的話。
眼淚,撲簌簌流下。
“漠成風,你這是地河拆橋,你知道嗎?”
“河是誰建的,忘了?”
若沒有秦藍煙,他和盈束之間便沒有河。
這一問,將秦藍煙問得面紅耳赤。
“那又怎樣?你們是那層關係,永遠都是。你就不怕我說出去,不怕全天下都知道,你和自己的妹妹幹了苟且之事,還生了孩子?”
他沒有迴應,繼續抽菸。
“別說什麼你和她沒有血緣關係,你媽和你爸是結了婚的,這種事說不清楚。繼續有醫學鑑定又怎樣?這年頭,有錢就能買到假東西,誰還相信?你可以不要臉,盈束呢?她可是個明星,一輩子都會被人指指點點,擡不起頭來。”
秦藍煙學了秦母的一套,凡事都會去查,所以能查到這些並不難。
漠成風脣上勾起了嘲諷,“你可以去說,正好順便讓全天下都知道,四年前你本人又做過些什麼。如果沒有你,那個孩子應該也活得好好的吧。”
秦藍煙一下子煞白了臉,滿面的震驚。很多事,她做得極爲隱蔽,自以爲天衣無縫,可他卻好像什麼都知道!
她的脣抖了起來。
自己有多邪惡,她比漠成風還要明白。如果那些事情翻出來,就算不讓外人知道,僅僅告訴秦庸,都會遭到他的唾棄。
秦庸本就對她不滿,大兒子死後,對她的唯一要求也就是好好嫁個男人,相夫教子,養出能爭氣的後代來。
她不要再一次被父親厭惡。
漠成風伸指,按了個鍵,“叫吳律師進來。”
片刻,西裝乾脆利落,一身職業套裝的律師走進來,手裡夾着他的包包。漠成風只揚了揚下巴,他就明白過來,將新做的離婚協議書擺在了她面前。
“簽了字,你對盈束做的那些事,我可以既往不疚。”他提醒。
秦藍煙顫着指接過律師遞來的紙筆,抖了許久才簽下自己的或字。眼淚,無數流
淌,她做了那麼多的壞事,努力了那麼久,最後卻只是得到這樣一個結果。
自掘墳墓。
這是她能對自己這些年的所爲的唯一總結。
簽完字後,律師離去。
秦藍煙一向來挺直的身子如今像蔫了似地彎下去,完全沒有了平日的優雅大方。
“漠成風……你好狠。”
哽咽良久,她才吐出這話來,淚如雨下。
漠成風無視於她的脆弱和悲傷,擡步離去,甚至連個背影都不想給她。
……
盈束是在深夜迎接到漠成風的。
他大大咧咧地按着她家的門鈴,將她從睡夢中吵醒。她警覺地透過可視系統看到了門口那道修長偉岸的身影時,驚得脣都張了起來。
他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他似乎等得不耐煩,伸手捶起門來。聲音不小,這麼下去是會驚動鄰居的。她不得不拉開門。
漠成風大步跨進來,像進自己的屋子。他先在盈束的身上掃一眼,而後去了臥室。臥室的牀上,只有空空的被子,他終於滿意,收回目光。
他這做爲,就像晚歸視查妻子是否有外遇的丈夫。
“怎麼來了。”她亦步亦趨地跟着他,問。
漠成風揉了揉眉,卻還是有些急,將裝在袋子裡的東西丟在桌面上,“明天去離婚。”
盈束給他的話驚得睡意全無,低頭去撿桌上的東西。桌上有一本離婚證,兩張鑑定表。她沒敢翻,去看漠成風。
“我媽都說清楚了,我不是我父親的孩子,跟這個家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這是我與父親,你與他分別做的鑑定,你們沒有任何關係,如果不放心,我們兩個還可以去做一個。另外,我和秦藍煙離婚了,現在,你和季雨軒離婚。”
他解釋得很清楚,決定也做得極爲乾脆。盈束這纔敢去翻那些,卻什麼也沒有看清楚,她的思緒停留在他的話上,他說,他們什麼關係也沒有。
她的心,在顫抖。
彷彿從死裡回還了過來,終於看到了生的希望。
她捂上了脣,有些不敢相信這些會是事實。
漠成風突兀地從背後將她擁住,帶着微微的鬍子碴全紮在她的頸部,“束束,跟我回去。”
他低頭,深情地吻了起來。逃脫了牢籠的桎梏,不僅盈束,連他,都可以暢快地呼吸了。從來沒有如此急切地,想要和她親近。他的脣沾着她的皮膚,一路滑下去。
“等一下!”
盈束突然輕叫。
漠成風不明所以,但還是停下。
盈束張着嘴,不知道該說什麼。一切來得太快,她應接不暇,更怕是夢,或是一場謊言。總之,此時一點安全感都沒有。
“請給我一點時間。”她久,她才找到藉口。
漠成風伏在她頸上輕笑,笑得低沉動聽,十分爽朗。
“要多久?”他輕問,一點都不逼她。
盈束很認真地想,卻始終想不出頭緒來,她的頭腦太亂了。
“這樣吧,給你一個晚上,明早跟我回去。”他說得十分乾脆,自顧自地增向客房。盈束看着關緊的門頁,心依然在晃盪,指落在門把上,一
個聲音無數次在迴響,“他就在房間裡,就在她身邊,再也不會離開了。”
清晨,極早。
盈束毫無睡意,所以纔會在這個時候醒來。一切都還濛濛朧朧的,彷彿也置身於睡夢。她再看一眼客房的門,即使是冷天,依然覺得陣陣溫暖。
陌生的電話鈴音在響。
是漠成風的。
她走過去,看到上面閃爍着兩個字:最愛。
不知道出於什麼樣的想法,她劃開,置於耳邊。那頭,立時響起了孩童的哭聲,“爸爸,媽媽要走了,媽媽不要我了,怎麼辦?爸爸,不要媽媽走好不好,你回來讓媽媽留下來好不好,我不要做沒有媽媽的孩子啊。”
稚氣的哭聲一下子敲碎了盈束的心,她彷彿看到了數年前的自己,抱着外婆冰冷的身子一聲聲哭泣:“外婆不要走啊,您走了束束就沒有外婆了,束束怕。”
外婆的離開彷彿塌陷了她的整個天,她只覺得害怕,害怕到了極點。每個人都有一個甚是依靠的人,妞妞依靠的那個是秦藍煙吧。
因爲家庭有缺失,所以格外能體味得到孩子的心情,她溫熱的身體因爲這哭聲而逐漸冷卻,冰凍。
回頭時,漠成風站在門口,凌亂的髮絲掩蓋着一雙炯炯的眼。他擁有雙眼皮,十分有神。
盈束將手機遞給他,“妞妞。”
漠成風接下,用溫和的語氣跟妞妞說話。即使話筒的隔音極好,盈束彷彿依然能聽到妞妞那悲怯害怕的哭聲。
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嗎?爲了得到愛人而拆開一個孩子的家,讓她從此再也無法擁有完滿的人生?
盈束覺得這樣很殘忍,尤其想到妞妞那張粉嫩的臉,心頭就會涌起一股莫名的心痛。
她竟不知道是該強拆開秦藍煙勇敢地回到漠成風身邊,還是成全妞妞。從來沒有做過虧心事,所以這對於她來說,是一個艱難的抉擇。
漠成風打完電話時,盈束已經做了簡易早餐,擺在桌上。都是半成品,熱熱就好。漠成風沒有開口再讓她提離婚的事,她也沒說,兩人安靜地吃完早餐。
之後,她去了工作地。
“心情不好?”
盈束的狀態不佳,是個人都看得出來。她今天NG了數次,明顯不在狀態。Candy遞過一瓶水來,關切地問。
她遲疑着,最後還是如實承認,點頭。
“喜歡就一定要擁有嗎?”她問。
Candy略略有些意外,片刻蒼涼地笑了一下,“誰說的?有時,看着喜歡的人過得好好的,也是一種幸福啊。”
“兩情相悅,不是很好嗎?”
“如果沒有任何阻隔,當然是好的。但結合必定要傷及對方的話,就算再喜歡也不能在一起啊。”
盈束有些意外地看着她。Candy鮮少會講這樣的大道理,此時卻講得這樣深刻。
“你……是不是就是這樣做的?”
“最近季老闆的母親還好吧。”candy卻突兀地轉移了話題。知道她不想多談,盈束沒有再追問下去。
晚間,她特意打電話給季雨軒,“可以……送我回去嗎?”
漠成風沒有走,就呆在盈束的公寓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