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辦公室，房門緊閉，百葉窗也全部拉下來，封閉的空間壓抑沉悶，就連窗外投射進來的陽光都泛着濃郁的悲痛。
洛寒雙手撐着額頭，低垂眼瞼站在窗前，腦海裡一遍一遍回想着羅太太歇斯底里的話。
“你是醫生，爲什麼上班時間不在醫院！”
“……我丈夫就不會死！他就不會死！”
“都是你害的，你害死了我丈夫！”
洛寒兩道眉頭緊緊的縮成了一個死結，沉痛的呼吸讓她渾身都在微微的痙攣。
是……
她爲什麼不在醫院，她爲什麼不在醫院？
如果她沒有答應賽車，如果她沒有一時衝動，如果她能回到上午，告訴他們直接認輸……
如果她早點來醫院，在病人第一次心臟驟停的時候就參與搶救。
如果……
或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悲劇。
洛寒手指用力頂住額頭，可是壓不住額頭青筋瘋狂的跳動。
咚咚。
敲門聲打斷了洛寒的沉思，洛寒沒有迴應。
華天的聲音，“楚醫生，我們已經把他送到太平間了，羅太太剛纔情緒過度激動，昏迷了一會兒，輸了液已經醒了。”
洛寒聽到這裡，眼睛酸脹的更厲害。
華天聲音低沉的輕輕道，“另外，羅太太堅持要告你，而且……現在有個證據對你很不利，網上已經炒開了。”
洛寒後背死死的繃緊，深呼吸幾下纔沒讓自己的情緒崩潰。
“我知道。”
她回答一句，但是沒有開門。
華天左右看，周圍沒有人，“話題沒有炒到熱門，但是起伏很大，我想是龍先生在往下壓，但是也有人想故意炒起來。”
洛寒腦子很亂，亂的分不出精神去想那麼多複雜的問題。
她是醫生，治病救人是她的天職，可是她做了什麼？她最近都在做什麼？！
該死的！
懊惱和悔恨如巨大的魔掌抓住了她的心臟，用力的收縮，要把心臟捏碎。
“楚醫生，如果真的鬧到法院，這件事真的不太好辦。我們只能從醫學角度出發，告訴律師病人的情況就算你在這裡也於事無補，但是我們怕陪審團會傾向於同情死者一方。”
“靠！華天你在說什麼！你不知道她現在心裡很難受嗎？你還說這些故意刺激她！”林熙雯手裡的文件夾哐哐打華天。
華天被她打的啊啊叫。
“我在跟她說實情啊，目前就是這個情況，逃避是沒用的，我們要在沒發酵之前趕緊想辦法。”
“你懂個屁！洛姐現在想的不是這些，她是因爲沒有救活病人心裡難受，二期誒，這是唐醫生的患者，你個男人懂不懂女人的心思？”
這個真把華天給說住了，他的確不知道女人的心思，“你也淡定點，先被打我，怎麼處理？有對策嗎？”
林熙雯也萎靡了，“醫院死人，就算不是醫療原因都會有患者賴上咱們，何況現在，你覺得會好辦嗎？”
兩人的對話一字不差全聽在洛寒的耳中，字字如針。
楚氏，董事會現場。
季東明看到手機上的內容，再三斟酌，不知道該不該現在進去告訴董事長。
正在召開的董事會正在激烈的討論燕郊的開發，一些董事提出了異議，導致公司內部出現了兩種聲音。
“董事長，你曾經親口說過，楚氏以後的工作重心是醫藥開發和環保事業，現在頻繁的進軍房地產，恐怕本末倒置了吧？”
“王董事說的沒錯，我們投資楚氏，也是因爲看中了楚氏的企業理念，不是一般的資本運作單位，是實打實的想做對社會有意義的項目，可是現在……”
“先是江城老城區的改造，看在是保護文物的份兒上，我們也沒說什麼，但是楚氏資金吃緊的時候括展房地產市場，一次拿出三百個億，是不是……”
顧延森斜眼兒看看發言的幾個人，冷笑，“各位，讓我說兩句，大家的精神都很好，理念也沒有任何問題，但是你們想想，如果楚氏不在初期儘快穩固地位，被MBK或者其他公司吞了，你們拿什麼做有意義的項目？”
白薇接着說，“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各位都是商場的老手了，MBK對楚氏的態度你們會不知道？再說，楚氏投資燕郊的錢，你們那隻眼睛看到是從楚氏的資金裡面拿出去的？”
她說完，下面一陣竊竊私語。
龍梟端坐在董事長的位置，“楚氏進軍房地產，是爲給其他行業保駕護航，沒有資金，科研必然叫停，楚氏藥業也就不復存在，諸位看到的大數據清楚的標示了最近三年各大行業的市場份額，除了幾個電商巨頭，引領行業前列的是什麼？”
他們靜默不語。
因爲排在前三名的都是房地產，第一依然是MBK。
會議還在繼續，季東明有點扛不住了，他推門進去，附身湊到龍梟耳邊說了一句話。
龍梟臉色大變！
“怎麼現在才說？”
季東明爲難的苦着臉，“會議開成這樣，老闆你不會現在走吧？”
龍梟離開座椅，“諸位，今天的會議到此結束，後續的內容我會再跟各位詳談。”
顧延森呆呆目送龍梟走出會議室，“我靠，又出什麼事兒了？才消停幾天啊。”
白薇宣佈會議結束，安撫了幾個意見較大的董事。
散會後，顧延森發現微信炸了。
“白薇，真出事了。”
“怪不得剛纔董事長的臉色那麼難看，他沒殺人就不錯了。”白薇抽出空看新聞，看文整個人都不好了。
顧延森盯着賽車的新聞，“臥槽！楚醫生真是開掛了！融資！救人！虐渣兒，居然還會賽車，她還有什麼不會的！全能啊！我靠，這種女人還需要男人嗎？”
白薇瞪她，“我讓他們緊急公關一些，這些東西得壓下去。”
顧延森眼睛一抽，“你還是先讓他們把楚醫生被病人家屬撕扯的照片刪了吧，我怕龍少會炸了華夏。”
華夏醫院。
龍梟的到來讓原本被清場的走廊迅速熱鬧起來，醫生護士和患者全都涌出來圍觀，哪怕是看一眼龍梟走路也覺得賺大發了！
龍梟虎虎生風的以最大的步伐走去洛寒的辦公室，從離開公司到抵達醫院，他只用了十五分鐘。
華天和林熙雯看到龍梟過來，紛紛閉嘴，兩人往後退了一步。
“她呢？”
龍梟的聲音緊繃，因爲擔憂有點沙啞。
“在裡面呢，但是我們說了半天她不願意開門。”林熙雯小聲回答。
龍梟大手用力旋轉門把手，然而沒用，“有備用鑰匙嗎？”
“啊？鑰匙？我去保衛科拿鑰匙，應該有的。”林熙雯不敢直視龍梟，拔腿就跑。
洛寒聽到龍梟的聲音，已經努力剋制的情緒瞬間倒塌，慣性的想依賴他，想對他示弱，露出無助的一面。
胡亂的擦了擦臉，怕被他看到自己的淚眼，然後準備開門，轉身的時候沒故意，桌子邊緣的水杯被她“嘭”撞翻了。
“啪嗒！”還有半杯水的水杯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聽到裡面的動靜，華天的眼睛直了！
不是吧，不是吧，楚醫生不會自殘了吧？
龍梟臉部的肌肉劇烈的一縮，“洛洛！”
洛寒驚的沒反應過來，滿地的碎片讓她片刻間大腦空白了。
見無人迴應，龍梟心急如焚，餘光瞥兩側，向後退了兩步，接着一個助力，右腿瞄準門板一個焦點——
“哐！”
他攥足勁兒的一腳，門硬是被踹開了。
華天：“……”
旁觀的醫生護士：“……”
我的天！我的地！
我的爺爺！
龍梟闖入辦公室，凝結了寒霜的臉突然映出了她的瞳孔。
洛寒傻了，“你……”
龍梟徒然一鬆勁兒，“剛纔怎麼了？”
“啊？”
洛寒站在碎片堆裡，沒說話。
龍梟：“……”
“我……不下心把水杯打碎了，剛纔想過來給你開門，但是沒來得及。”洛寒對後續的進展顯然震撼了。
龍梟哭笑不得，“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洛寒眼眶泛紅，潮溼的眼瞼似乎又要涌動淚光，“龍梟，我闖禍了。”
龍梟把她擁入懷中，輕輕的安撫，“沒事，我幫你處理。”
“我的患者死了……”洛寒強忍到此刻的眼淚，終於忍不住了，啪嗒啪嗒掉在他胸口，像個犯了錯不知如何是好的孩子。
龍梟心疼的呼吸一窒，“不怕，我在這裡，會沒事，別哭，老婆。”
她一哭，他就算是鋼鐵的心也化了。
“鑰匙！”
林熙雯拿了鑰匙又飛奔回來，結果看到辦公室的門已經開了，兩人正擁抱在一起……
林熙雯舉着鑰匙，不上不下橫在半空，“什麼……情況？”
華天咳咳，“大概是沒事了吧。”
林熙雯吞口水，“梟爺把門踢開了？”
“嗯……”
“……靠，好man啊！”
洛寒恢復平靜，從他懷裡起來，“新聞你看到了？”
“看了一頁，還沒顧上細看。”一路飛車，沒辦法看手機。
“我跟人賽車，耽誤了最佳治療時間，這個患者的死亡，我有推卸不掉的責任。”洛寒頹然苦笑。
當醫生這麼多年，第一次因爲自己的失職導致病人死亡，洛寒不知道怎麼過這個坎兒。
她甚至覺得，“我大概過不去這個坎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