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海，海倫集團。
頂層董事長辦公室可謂雞飛狗跳一片混亂，議論聲、吵鬧聲在偌大的辦公室炸開，一層一層翻滾，氣勢不亞於驚蟄後的第一場的大雨。
杜凌軒臉上的傷顏色加了，加上被煩心事打擾，晚上得不到休息，傷疤癒合的更慢。
此時此刻，杜凌軒正坐在紅色的大環形辦公桌後面，手中捏着一支菸，白色的霧氣從他的指頭上飛昇，一縷一縷飄蕩到空中。
“夠了。”
杜凌軒不大卻極有威懾力的聲音突然插入喧嚷之中，登時辦公室的聲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盯着他一個。
杜凌軒身形很高，坐在那裡也無法掩蓋他身上的氣場，他長指捏着菸頭，在口中吸了一下，“諸位在我這裡吵鬧能吵出什麼結果？海倫目前最大的股東是我，這沒錯，但是海倫原來的股民購買的是股票資金全部流入了汪總的賬戶，杜某拿到一分錢了嗎？”
杜凌軒臉上的傷着實有些狼狽，但是頭髮顯然精心打理過，造型很乾練，看着又不會刻意，把他成熟、內斂、又富有智慧的一面呈現出來。
海倫董事會的人瞭解杜凌軒的風格，也知道他手中握着龐大的藍天國際，倒也不敢真的跟他叫板。
一箇中年董事滿臉憤怒道，“杜總，雖然錢沒有給你，但現在你是最大股東，這可是公認的事實！我們的損失怎麼辦？外面那些鬧事的股民你要怎麼處理？”
挺着大肚腩的中年男人哼了哼，顯然不服氣可是又不敢公然對抗，不冷不熱道，“杜總，下面這些人裡面，站着龍家的老爺子呢！你以爲龍昇跟那羣烏合之衆一樣，而且現在杜總你的個人聲譽，呵呵，原諒我說話直接，但是杜總實在太不小心了。”
杜凌軒看到過新聞，子虛烏有的事說的天花亂墜！
極好的修養和深沉的心思讓杜凌軒依舊保持着沉穩的姿態，他狠狠吸了一口煙壓制心中的憤怒，“我個人的事，我會處理好，當務之急是海倫，財務剛纔把單子給我看了，要賠償所有股民的損失，你們知道需要多少錢嗎？”
真刀真槍談到了錢，就不是小事了必須拿出東西。
董事們面面相覷，一個個察言觀色不吱聲，他們當然也想要錢。
杜凌軒把財務的單子往桌面上一推，骨節分明的手指重重點着上面的總額，5後面掛着很長一串零。
“這些錢，現在全部都在汪總的手上，你們在這裡跟我叫板，怎麼不去找他問清楚？”
杜凌軒在菸灰缸彈了彈菸灰，菸頭的紅點比剛纔更亮了。
“杜總開什麼玩笑！你是海倫的新任董事長，拿着海倫百分之二十八的股份，汪總的個人資產已經做了清算，你跟我們玩兒什麼把戲！”
“杜總，不管怎麼說，是你一開始動機不純，導致海倫走到今天的局面，你要對海倫負全責！”
“杜總，新聞一出，新能源的項目就被楚氏搶走了，你再拖下去，呵呵，只怕藍天國際也要跟着遭殃。”
七嘴八舌的議論聲又一次淹沒了辦公室，爭吵聲躁的耳朵生疼，十幾個人嘰嘰喳喳，態度也從委婉轉爲了直接了當的攻擊。
一人低聲道，“咱們來軟的看來不行，必須強硬，不然咱們的錢要打水漂啊！”
一人覺得言之有義，便附和道，“對！不管杜凌軒怎麼說，現在他必須把錢吐出來！海倫的賬目沒錢，他有！這筆錢對藍天國際不算大事！”
“咱們必須把錢要回來！”
“讓他給錢！跟他拼了！”
畫風說變就變，在金錢和個人的利益的驅使下，董事們再也不顧及杜凌軒的身份，個個成了索命的厲鬼，衝杜凌軒張開了獠牙！
辦公室陷入了轟然的槍炮中……
一個小時後。
杜凌軒點燃了一盒煙的最後一支，鎖緊眉頭坐在沙發上，一張臉陰沉沉的。
“海倫現在賬戶上一分錢都沒有了？”
杜凌軒用力吸了一口煙，煙被他那一口吸了五分之一，須臾，他鼻息噴出大團大團的白霧，迷糊了他的臉。
助理附身看着他，眼睛裡一層鮮紅的血絲，“董事長，海倫的賬戶現在是負資產啊，海倫本身已經欠了銀行一大筆錢，單據我已經給你看過了，銀行那邊也在追着要賬呢，海倫大廈、海倫的工廠全部抵押給了銀行，這兩天就要收回去。”
杜凌軒粗重的悶悶哼了一口氣，支起左手握成拳頭抵住眉心，“藍天國際的股票，收盤的時候跌停板了。”
助理想說，我知道。
此時是中國的早上，這邊的股票開盤，而美國正好收盤，藍天國際的局面相當難看。
助理小心道，“董事長，美國還在審查藍天呢，如果這邊不趕緊處理乾淨，您無法兼顧那邊。”
“我知道，會因小失大，丟了海倫不可惜，損失藍天后果就慘重了。”杜凌軒拳頭展開，兩根手指用力捏緊了眉宇之間。
助理點頭，“是這樣。海倫這邊所有的股民損失，數目不小，可是再拖延下去，藍天不堪設想。”
杜凌軒沒有接話，而是更用力了吸了一口煙，尼古丁辛辣的味道充斥口腔，淹沒了舌尖對一切的感知，杜凌軒被反噬的刺激嗆的咳嗽兩聲。
“現在看來，我真要替海倫背黑鍋了。”
“目前看來……沒有更好的辦法。”助理沉沉的低下腦袋，不敢正眼看杜凌軒森冷的眸子。
誰也沒想到他們會鎩羽而歸！
杜凌軒一支菸還剩下三分之一，捏在手裡自焚，“止損……”
他闔上雙目，從齒縫裡吐出了兩個字，高大的身影一時像山巒遭遇了洪水爆發，轟然坍塌下來。
助理咬咬牙，空氣很沉悶，他快要透不過氣，十分小心的把自己的腰往下彎九十度，“董事長的意思是，從藍天的流動資金裡撥出這些錢？”
杜凌軒把煙放入口中，薄脣抿緊菸蒂，兩腮朝中間收縮，將最後一截全部吸乾，“嗯，讓藍天的財務準備一筆資金，打到我的賬戶，再讓海倫的財務按照每個股東的份額分出去。”
助理好像聽到了自己的心在滴血，聲音叮咚叮咚，“董事長，這筆損失……不亞於將藍天剝了一層皮啊！”
助理的聲音有哭腔，心疼的想殺人。
杜凌軒手裡只有菸蒂，小小一枚菸蒂被他捏扁，在菸灰缸裡用力碾壓，摁碎！
“藍天今天損失的，我一定會討回來！你先按我說的做。”
助理頷首，“是……董事長還有什麼吩咐？”
杜凌軒頭痛的厲害，“給我一杯酒。”
助理打開酒櫃，倒了半杯威士忌。
杜凌軒將半杯烈酒一飲而盡，後勁兒衝的他下意識的擰眉，“讓公關部門召開發佈會，既然花了錢，就得花的漂亮！主動跟媒體和股民道歉，表現的大度點。”
爲了挽回尊嚴和信譽，只能這麼做了！
“是，我馬上去！”
“還有，寫一封公開致歉信，拿出藍天國際的誠意。”
“是。”
杜凌軒還想再抽一支菸，但煙盒空了，他只好喝一口咖啡，“以我個人的名義發佈聲明，我個人無償捐獻環保事業一千萬，表示對新能源的支持。”
助理眼睛瞪大，“這……有必要嗎？”
杜凌軒斜睨他一眼，“當然有，新能源項目關於公司的形象，丟了項目，就等於丟了顏面。”
要把顏面掙回來，不放血怎麼行？
助理點頭，“是……”
杜凌軒又喝了一大口咖啡，“最後，幫我聯繫第一財經的記者，做個專訪，替我買下第一財經的頭版頭條以及財經頻道黃金時段的二十分鐘。”
助理：“……！！”
黃金時段是按秒收費的！二十分鐘……好、好大手筆！！
杜凌軒將咖啡喝完，“龍梟現在一定很得意，他給我下套讓我損失慘重，一定在狂歡吧！”
助理不敢說話，低頭，沉默。
杜凌軒站起來，走到窗前，朝陽的顏色很絢爛，寧海萬里晴空漂浮着白雲，乍一看好一個盛世太平。
“龍梟……”他慢慢咀嚼兩個字，旋即冷冷一笑，陰鷙的笑聲淹沒了眼角的溫度，“他得意的太早了！”
——
華夏醫院。
洛寒忙完幾個要做手術的病人，揉揉脖子去休息室喝茶。
宋青玄恰好也出來，兩人在走廊不期而遇。
“小洛洛，特意來請我喝茶的？”
洛寒回頭對宋青玄扁扁嘴，清麗的面容笑的很燦爛，“宋伯伯想喝什麼茶？”
宋青玄一屁股坐下，翹起腿，白大褂鬆鬆的掛在身上，“喝什麼茶都行！”
“那就綠茶吧。”
“行！”
宋青玄坐下，閒來無事打開休息室的電視，好巧不巧，屏幕上正好是藍天國際的公關部在回答記者提問，但是現場沒有杜凌軒本人。
宋青玄嘖嘖嘴，“杜凌軒自己怎麼不出來？心裡有鬼吧！小洛洛，你當初得虧沒有跟他在一起，這種人……道貌岸然！”
洛寒把茶給宋青玄，在他右邊坐下，也看向了屏幕，“哦，你說這個啊，我早上看到了，龍梟說凱文這次損失不小，幾百個億。”
宋青玄吹了吹茶水的熱氣，喝一口，味道不錯，讓洛寒泡茶果然是對的，“商場上啊，向來是你死我活，陰謀陽謀，沒有一個乾淨的人。”
洛寒撘眼看他，“這麼說，也包括龍梟？”
宋青玄咧嘴，“你說呢？”
好吧，誰的手上沒有鮮血？誰的錢來的乾淨？
龍梟黑白兩道通吃，額……洛寒選擇沉默。
宋青玄想起往事，苦笑一聲，慢悠悠的道，“錢啊……不是好東西，有時候把人變得不像人，人啊，有時候就是鬼——若得乾坤清明，何來百鬼夜行？何來百鬼夜行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