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母縱然軟弱,可做母親的爲了保護自己的孩子,都會比平常要多出幾分勇氣。
而但凡這件事有一成成功的機率,他都會嘗試。
慕洛琛道:“沈奶奶說,訂婚典禮在下個月。在那之前,我們先把天寶救出來,再解決阿瑤的事。至於阿瑤那邊,我會派人給她傳遞消息,讓她彆着急。”
“嗯,好。”
葉簡汐聞言,鬆了口氣。
沈瑤的事情不管,她心裡總過意不去。現在既然洛琛願意出手,無論結果如何,至少不會心存遺憾。
而就在帝都這邊風起雲涌的時候,遠在西疆的班戈,也平地掀起了波瀾。
唐南澤自那日在醫院看到像唐南適的身影后,追出去卻見不到人,便派人在拉薩醫院周圍搜索唐南適,最後甚至將範圍擴大到了整個拉薩市。
但把拉薩掀了個底朝天,也沒能把人找到。
唐南澤不由得有些灰心喪氣,他都覺得,可能是自己太想念南適了,所以纔會眼花了,也可能是真的有人長得像南適。
無論如何,南適都不能還活着。
當初在班戈,慕洛琛和容子澈,都親自把南適骨灰搜索出來了,南適怎麼可能還活着呢?
軍隊在拉薩拖延的時間夠久了,唐南澤心裡不再抱有期望,讓所有人收拾好,準備回去。然而就在臨出發的前一天晚上,拉薩附近發生了一起糾紛。
起因是一個跟團的漢族人,在朝拜西藏心中的神明時,故意說了污言穢語,當地的藏民當然不肯放過他們,要求他們道歉。
旅遊團的人不肯,其中一個人,在打鬥中一腳踹翻了寺廟的神明。供奉了百年的神像頭被踹斷了,這是大不敬的行爲,當地的居民認爲會受到天神的懲罰,激怒之下,雙方打了起來。
最後事情愈演愈烈,附近聚集起來的一百多個藏民,把整個團的十幾個人,圍堵在了寺廟的一間裡,揚言要把他們十幾個人都殺了。
旅遊團裡有人報了警,可涉及這種敏感問題的,當地的警察不敢輕易出面,因爲怕得罪那些抱團的當地人。
恰好聽說有部隊駐紮,警察局那邊就請他們去平息這場躁動。
唐南澤聽到這個消息,本來不想插手,轉念一想,因爲阿格蘭山區一事,唐家正在風頭浪尖。若是能把這件事情平息了,對唐家也有些益處,於是帶了幾十個軍人,趕了過去。
到了地方,唐南澤才發現,說躁動完全是小的,兩三百個人烏泱泱的圍在了房間外面,前面激動的人已經開始砸門了。要不是又警察攔着,只怕現在已經衝進去了。
饒是這樣,場面越發的控制不住。
一個負責維持場面的警察,已經負了重傷,其他的也被砸出不同程度的輕傷。
再這麼發展下去,只怕另一場災難又要上演。
唐南澤頓時沉了臉,快速的分析了下形勢,自知自己帶的這些人,沒辦法把那些藏民快速制服,於是就讓警衛把幾個叫囂的厲害的人都抓起來。
看到開始抓藏民,羣情激奮。
人羣裡有人用藏語大聲的喊話。
唐南澤沒聽懂,但知道那些人在罵自己,隨便找了一個會漢語的藏民,自己用漢語,由他翻譯,來告訴在場的人,會把裡面的十幾個人,依照法律法規處置,希望大家不要和他們一樣犯法。
起初還有些人不願意,繼續鬧騰。
但看到唐南澤的人,毫不猶豫的把所有鬧事的人抓起來,頓時蔫了。
唐南澤等氣氛稍微冷靜了一些,沒急着讓人驅趕走圍在寺廟外面的人,而是親自帶人,將敲開了寺廟的門,將躲在寺廟裡的十幾個人帶了出來。
那些人還以爲唐南澤是救星,高高興興的迎了上來。
唐南澤看着那幾個人,冷着臉說:“把他們都銬起來。”
那些人還在愣忡中,就被像串螞蚱一樣套着手銬帶出來。
等反應過來,一個高個的男生嚷嚷着,讓唐南澤報上名號,要找記者把他們這些濫用職權的人捅到報社。
唐南澤嗤笑,“我叫唐南澤,你們儘管請記者來報導這件事試試,我若是說一個怕字,我把唐字到過來寫。不過,在那之前,你們得給我去監獄好好反省下。”
本來他更偏向旅行團,可現在看到這些人囂張,便明白那些藏民並非無理取鬧。
到別人的地盤,不守規矩出言侮辱,還踢壞了別人的神明,這些人就是欠揍!
都這個節骨眼了,竟然還敢嚷嚷着要找報社。就算真的寫出來了,他唐南澤有無數辦法,能讓這篇報道永遠都報道不出來!
唐南澤冷睨了那人一眼,讓手底下的人,把旅行團的人當着那些藏民的面,一一押上了車。
藏民看到那些人被抓了起來,終於變得平靜了下來。唐南澤又適時的說了幾句話,讓他們都散了。
藏民們也不是沒事找事,所以再罪魁禍首被抓起來之後,聚集的人羣漸漸的變得稀稀落落。
唐南澤站在寺廟跟前,看着最後一個藏民走出去,臉色緩和了一些。擡眸望到餘暉籠罩下的寺廟,覺得有些好看,心血來潮之下,走到寺廟的大殿,朝着裡面供奉的活佛,跪拜了幾下,默默地在心裡說了自己的祈願。
再起身的時候,唐南澤準備離開,卻見寺廟的大堂,佛陀帶着一位熟悉的人影,逆光站在自己的對面。
唐南澤有那麼一剎那,還以爲自己許的願望被活佛聽到了,所以他見到了南適!
他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睛,那道身影依舊在他眼前!
南適,真的是南適!
“南適……”
失聲叫出他的名字,唐南澤激動的大步的朝着那道熟悉的身影走了過去,然而直到那道身影,那人卻是一動也不動,用陌生的目光看着他,彷彿看着一位素未某個面的人。
唐南澤伸出要擁抱他的手,可在對上他完全陌生的目光,猶豫了下,“南適?”
又喚了他一聲,仔細端詳着那張臉。
和記憶中沒有絲毫的偏差,唐南澤可以肯定,眼前的人就是南適。
可爲什麼南適認不出他?
“施主,這位施主不記得前塵往事了,你認的他?”
佛陀出聲。
唐南澤面部表情,在聽到佛陀的話,變得僵硬無比。
南適不記得所有事,所以他即使活着,也沒去找自己?
可他當初是怎麼活下來的?
還有,如果南適活了下來,那麼溫如意呢?她有沒有活下來?
……
心裡太多太多的疑問,唐南澤很想一下子都問清楚。可唐南適的情況,顯然不容許他多問。
於是,唐南澤看向佛陀問,“我認識他,他是我四弟……唐南適。”
從兜裡拿出手機,調出唐南適和自己的合照,唐南澤說,“大概一兩個月前,他出了一些事情,消失不見了。我和我的家人都在找他。我們都以爲……我們家裡的人都以爲他死了,因此傷心了很久。結果,沒想到他在這裡!請問,我可以把我南適帶走嗎?”
“走不走,不需要問我。只要他願意跟你走。”佛陀雙手合十,唸了聲阿彌陀佛。
唐南澤目光熱切的看向唐南適。
唐南適搖了搖頭,乾脆利落的說:“不,我不走,我不認識他。”
“南適!”
唐南澤忍不住低吼出聲。
唐南適卻往佛陀的身後躲了躲,面帶疏離:“我不認得他,佛陀,我想留在寺廟。”
佛陀目光慈祥的看着唐南澤:“施主,你也看到了,他不願意跟你走。”
唐南澤嘴巴動了動,想要爆粗,可想到這裡是佛門的清靜地,又忍了下去:“佛陀,南適不願意跟我走,我可以不勉強他。但是,我能跟你說幾句話嗎?”
“施主,請。”
佛陀把他往裡面請,然後讓唐南適走了。
唐南適很快離開。
唐南澤看着他離開的身影,卻是久久沒把目光收回來。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把班戈、拉薩翻個底朝天,南適卻在他眼皮底下!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唐南澤心情五味陳雜,過了好一會兒,纔開口說:“佛陀,我能問一下,南適是怎麼來這裡的嗎?”
這裡是拉薩附近的一座鄉鎮,離班戈七八個小時的距離。
南適不可能在受傷的狀態下,無緣無故的就跨越百里地,跑到了這裡。
“一個月之前,我受邀請,去班戈做法事,途徑路邊的時候,看到了受傷嚴重的施主,當時他揹着的還有位女施主,他們當時身體狀況很差,所以我們把他們救了回來。”
唐南澤聞言心頭一跳,能跟南適在一起的,除了溫如意還有誰?
溫如意十有八九還活着!而且是跟南適一起逃出的阿格蘭山區!
“還有位女施主?她現在在哪裡?”
“在寺廟裡養着,那位施主比南適施主傷的要重的多,從救回來之後,就一直昏迷不醒。原本她在市醫院可以接受更好的治療,可是因爲敝寺沒有更多的資金,所以暫時寄居在了寺廟的廂房裡。”
“可以帶我去看看嗎?”
佛陀說:“這恐怕要經過南適施主的同意,他對那位女施主,格外的在乎,尋常是不許外人去碰她的。”
“我可以幫她看病,找最好的醫生。”
唐南澤道。
佛陀雙手合十,道了聲阿彌陀佛:“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去幫你勸說一下南適施主。”
佛陀起身,往寺廟的後院走。
唐南澤沒跟過去,主要是現在南適根本不認識他,不願意跟他走,自己過去也沒任何用。
除此之外,還有自己的思緒有些混亂。
一直以來,他們都覺得南適跟溫如意死了。
可現在,南適沒死,溫如意也沒死!
一個失憶了,一個昏迷不醒,唐南澤心裡有千百個疑問,想問清楚是怎麼回事。
但眼下沒時間,也沒條件讓他知道當初發生了什麼事情。
首要考慮的是,能不能把南適帶回帝都,家裡還都以爲南適死了,如果南適回去,家裡肯定會很高興。但南適不記得事情,根本不可能恢復自己的職位。
還有,要不要把溫如意還活着的消息告訴容家和慕家那邊。
如果把溫如意交出去,固然能化解三家的恩怨。
但……
唐南澤想到了南適爲了溫如意跳下懸崖的那一幕,以及南楓爲此受的苦。
忽然不甘心,就這麼把人交出去。
他想懲罰慕家和容子澈,讓他們也吃盡苦頭。
然而只把南適帶回唐家,根本沒可能。
因爲南適一人獨自存活下來,很可能讓容、慕兩家更恨唐家,甚至毀了剛制定好的約定。
唐南澤眉頭皺了一會兒,眼前倏的一亮。
對了……
現在南楓已經授予了上將軍銜,等再過段時間,把阿格蘭山區的事情平息下去,唐家也不怕容、慕兩家了。
他那個時候,再把南適帶回唐家,容子澈和慕洛琛縱使對唐家不滿,又能把唐家怎麼地?
說不定到時候,南適已經恢復了記憶。
哪怕不記得,他也能找人教授南適,適應他以前的職務。
唐南澤想到這,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佛陀跟唐南適說了一番,他終於肯點頭,答應讓唐南澤見溫如意。
唐南澤跟着寺廟裡的小沙彌,走到後院的一間房間裡,在那看到了溫如意。
她的情況和佛陀說的差不多,昏迷不醒,身上還有不少的傷口。
這些外傷裡,最嚴重的有兩處,一處是她腦袋上的撞上,一處是她腹部被狼撕咬出的傷口。
這些傷口雖然處理了,但手法相當拙劣。
哪怕唐南澤不是專業的醫生,也能看的出來,溫如意的情況並不好。
再不轉到大醫院救治,只怕會命喪拉薩。
“你說了,會救如意的。”
唐南澤開口想說,是。可話到了嘴邊,忽然意識到,南適失憶了,自己又沒說溫如意的名字,他是怎麼知道溫如意叫如意的?
唐南澤盯着唐南適,打量了一會兒,說:“南適,你是不是還記得一些事情?”
“不記得了。”
唐南澤以爲他在撒謊。
可下一刻,佛陀說:“他只記得這位女施主叫溫如意,對他很重要。其他的都不記得了。”
唐南澤聞言,心裡一陣的抽搐。
連自己的家人都不記得了,怎麼就偏偏記得溫如意一個人?
唐南澤心裡有些酸。
可也知道,這個時候不是討論這些的時候。
唐南澤說:“我會把她轉移到醫院,幫她治療。她傷的很嚴重,繼續留在這裡,會死的。”
唐南澤說的是事實,唐南適臉上露出緊張,“她不能死,你一定要救活她。”
“好,那你跟着我們一起走。”
“好。”唐南適毫不猶豫的答應。
唐南澤頓時又糾結了,竟然這麼輕易地就答應了,剛纔自己提出待他走的時候,他可是毫不猶豫就拒絕了!
這對比也太氣人了點兒!
唐南澤命令手底下的人,叫來了一輛救護車。
等把溫如意擡上救護車,唐南適跟佛陀告辭,緊跟着進了救護車。
唐南澤再三的感謝佛陀。
佛陀笑呵呵的讓他別放在心上,這座寺廟本就是爲了普濟衆生而建造。
挽救了兩條命,對他們來說並不算什麼。
唐南澤感慨於這裡的人心靈的純潔,但時間緊迫,也沒再和佛陀多說。
溫如意很快被安排進拉薩的vip病房,唐南澤請了最好的醫生給她看病。
診斷結果出來,醫生確定溫如意是大腦受到重創,才導致的昏迷。而至於他什麼時候醒過來,醫生也無法估計。
最後,醫生建議,他把溫如意轉移到更好的醫院。
畢竟拉薩的醫療水平條件實在是太低了。
唐南澤不敢把人往帝都帶,也不敢把人往a市帶,最終決定先把人帶回南方最大型的城市,陽城去看看。
而這段時間,他越發覺得自己沒把溫如意送回容家是正確的決定。因爲唐南適只認的溫如意一個人,整日裡守在她牀邊,誰讓他離開,他鐵定認爲那人是壞蛋。
在這種情況下,他要把溫如意送回容家。
唐南適能把天鬧翻。
唐南澤不想看着唐南適發瘋,所以無論如何也不會讓溫如意回去。
既然決定了不讓溫如意回去,那這件事就得隱瞞着。所以唐南澤給溫如意造了一個虛假的身份,照顧她的醫護人員,也都是僱傭的高級保密人員。
解決了溫如意的事情,唐南澤又想着怎麼讓南適恢復記憶,怎麼讓南適光明正大的恢復唐家人的身份。
只是還沒等他想出來法子,爲慶祝南楓榮升上將的宴會就要開始舉辦了。
這是唐家的大事。
他不得不回去。
可手頭上,南適和溫如意還沒交代出去。唐南澤也不放心把他們交給別人,只能帶在身邊。
不過他沒把他們帶到帝都,而是留在了帝都附近的衛星城……通州。
他把他們秘密的安置在自己的私宅,又請了位醫術高超的醫生,暫時給溫如意看病,這才放心的回唐家。
唐南澤回帝都回的相當低調。
所以整個帝都的人,很少數人知道他回來了。
當然,更沒人知道他同時帶回了溫如意和唐南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