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營地,容子澈親自去找了唐南楊,把那個男人說的話,都跟唐南楊說了一遍。
唐南楊道:“辦法倒是挺好,但那個男人值得相信嗎?他如果是使詐,那你的生命安全……”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爲了救如意,我願意試試。”
容子澈下定了決心,不放過這個機會。
唐南楊其實也贊成這個法子,因爲只要裡應外合,他們可以停止搜索,以最快的速度,最低的損失,剿滅所有的暴亂分子。
但他不贊成容子澈去,容家就這麼一個獨孫,萬一出了意外,那對容家的打擊得有多大?
並非他在意容家的家世,而是這是部隊的規矩。
以往每次挑敢死隊,也都是挑那些家裡有兄弟姐妹的,而不會挑獨生子女。
這是對手底下士兵,對那些士兵的家人,最基本的保護。
可現在容子澈都同意了,他尊重容子澈的決定。
唐南楊思忖了一會兒,點頭同意:“那你萬事小心,等下我會挑一些身手好的士兵,跟你一起混入。”
“謝謝你,唐中將。”
容子澈誠懇的說。
唐南楊拍了拍容子澈的肩膀,“你去準備下吧,我也去挑人。”
容子澈轉身離開。
唐南楊等他離開後,準備離開,卻在走了沒幾步後,被唐南適攔住了去路。
“二哥,容子澈跟你說了什麼?”
唐南楊把容子澈的計劃說了出來,稱讚道:“容家這個小子,是個血性的漢子,只可惜他沒進不對,不然一準能立不少軍功。”
唐南楊還在感慨,唐南適忽然出聲,道:“二哥,讓我代替他去。”
“我們家……”唐南楊聽到他的話,舌頭打了結,頓了兩秒,臉色沉了下來,“你說什麼?”
“我說,我要代替容子澈進去。”
唐南適一字一句的把話重複了一遍。
唐南楊沉喝:“你胡鬧!你知不知道,這件事有多危險?我就是自己去,也不能讓你去。”
“我知道有多危險,可是二哥,我必須去!我……”
唐南適想解釋。
唐南楊卻不想聽,“你不就是爲了那姓溫的女人嗎?爲了一個女人,你連命都不要了!你對的起爸媽嗎?唐南適,我告訴你我不同意,現在這裡所有人都聽我的,我倒要看看,沒我的命令,你怎麼去!”他扭頭看向身邊的林副官,“把南適給我綁起來,明天他要是跑了,我給你們一人一顆槍子!”
話音落,林副官上前抓唐南適。
唐南適擺脫了林副官,抓住唐南楊的肩膀,急切道:“如意會落在這羣暴亂分子手裡,是因爲南楓!如意救不回來,南楓和我,還有我們家就是害死她的兇手!二哥,你自己說過,男子漢大丈夫,行事但求無愧於心!我只想把如意救回來!這樣,我才能不虧欠她一輩子!”
唐南楊繃着一張臉,沒有說話。
可腳步怎麼也邁不開。
唐南適盯着唐南楊的臉,說:“二哥,我知道你擔心我,可容子澈是容家的獨子,他死了,容家就沒指望了。這件事……當我求你,我這輩子只這一次求你,讓我代替他過去。”
一字一句的話,隨着呼嘯的冷風,涌入唐南楊的耳中。
他眼裡掙扎了片刻,沒有說一句話,便大步的走開。
唐南適站在原地,呼出的氣體凝結爲冰霜。
他已經下定了決心,代替容子澈去。
他不能讓容子澈出事,也不能讓溫如意出事。
否則,他這一生,都無法安寧。
林副官站在一旁,等了唐南適一會兒,最終也沒有出手把唐南適綁起來。
因爲,他跟着唐南楊那麼多年,瞭解唐南楊。
剛纔唐南適說出那番話,唐南楊已經猶豫了。
這個晚上格外的難熬,所有人都在山裡待了將近四天五夜。
吃不好,睡不好,連喝的水都無法保證,很多人都露出疲色。
唐南適躺在睡袋裡,臉色越發的蒼白。
呼哧……
呼哧……呼哧……
呼吸一聲比一聲綿長,有幾次,他都想拿出來氧氣袋,可最後還是忍下。
骨節分明的手緊緊地攥着睡袋,關節處泛着白色。
時間像是凝滯的沼澤裡的淤泥,明明感覺已經過去了很久,可看時間,不過過去了幾分鐘。
艱難的捱到了早上四點鐘,唐南適從睡袋裡爬了出來。
天色依舊漆黑一片,視野裡只剩下大片的雪和黑漆漆的山崖,頭頂的天幕如同一張野獸的血盆大口,等着吞噬一切。
唐南適臉色蒼白的將行李,簡單的收拾了下,背在身上。
唐安無聲的攔住了他。
唐南適面無表情的拿開唐安的手,將揹包背在身上。
“讓開。”
清冷的聲音在空氣裡響起。
唐安沒有退縮半步,“先生,你要走,就先殺了我吧。我的使命是保護你的安全,你出了意外,老爺子也不會讓我活着。”
“我已經留了信息,家裡人不會責怪你。”
唐南適說罷,繼續向前走。
唐安伸手,又攔住了他的去路。
唐南適眉宇間,隱隱的浮現怒氣,“唐安,我再說最後一遍,讓開!”
“是我讓唐安攔着你的,南適,你有什麼火,就朝着我發吧。”
身後驀地響起唐南楊的聲音,唐南適回過頭,看向發聲的方向。
唐南楊迎着火光裡,一步步的走到他跟前。
神色嚴肅的盯着唐南適的面容,半晌,擡手整理了下唐南適的衣服,道:“南適,你真的決定要代替容子澈去?現在反悔,還有機會。”
“我從來沒想過反悔。”
唐南適道。
唐南楊微不可查的嘆息了一聲,臉上掩不住的不捨,“我答應你過去,不過,你要唐安陪着你,發生了意外,你也有個照應。”
唐南適有些意外。
唐南楊似是察覺到了他的心思,手握成拳頭,在他的肩頭打了一下:“臭小子,家裡人要是知道,我把你送到那種地方,非宰了我不成!我這次爲了你,可是我把這條命都拼上了,你可要給我長長臉,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回來!”
話到最後,唐南楊心頭泛起酸澀。
唐南適露出一抹笑意,單手抱住唐南楊,道:“二哥,謝謝你。”
說完,他放手。
唐南楊沒再跟他煽情,將已經挑好的人,都給了唐南適。
末了,道:“救人是次要的,你們首要是保住自己的命。等你們找到人,立刻給我們發信息,我們會在外面衝進去,跟你們匯合。”
衆人點頭。
唐南楊揮揮手,示意他們走。
唐南適帶着人,沿着黑黢黢的山路走。
眼看着唐南適的身影,漸漸的消失在黑暗裡,唐南楊長長的吁了一聲。
他不想讓南適冒險。
但南適說的對,容家只有一根獨苗,容子澈有個閃失,那容家就垮了。而且,在戰場上,誰不是有家室的人,人人都爲了私心不肯上,那丈也別打了。
南適是他的兄弟沒錯,但只要加入了他的軍隊。
那就是軍隊中的一份子。
他去,總好過容子澈去。
而且……
這時他們唐家欠容家和溫如意的……
這次不還了他們這份人情,他對着容家的人,總覺得虧欠。
唐南適帶着人,趕到容子澈和阿其瑪約定的地點,已經六點多,快到七點鐘。
天麻麻的亮,周圍雪山連綿。
一眼望去,似乎雪、天連成了一片。
阿其瑪從石縫裡跳出來,掃了一眼人羣,沒有發現容子澈的身影,臉色當即有些不高興。
“容子澈呢?他難道要反悔不成?”
“容子澈身體不舒服,我代替他過來,我是唐南適。”
“唐?”
阿其瑪敏感的問,他聽說這次帶軍的人是姓唐的。
如果這個人就是最大的軍官,那他把他捉住……
阿其瑪正在起壞心。
唐南適道:“對,我是這次帶隊的小分隊長,跟唐中將恰好同姓。你放心,不管我是不是容子澈,承諾你的事情,一件都不會少。”
阿其瑪聞言,有些失落,但想着自己還有退路,心裡又安定了下來。
唐南適看着時間差不多催促,道:“現在,你可以待我們過去了嗎?”
“可以,跟我過來。”
阿其瑪說着,往山縫裡鑽。
唐南適緊跟着他鑽進去,其餘的人也陸陸續續的跟上。
而就在他們離開後不久,另一行人匆匆的趕到,爲首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容子澈。
容子澈焦急的看着周圍,喊了兩聲:“阿其勒?阿其勒?你出來!”
空蕩蕩的山裡,沒有任何人出來。
容子澈一直壓着的怒氣,如同火山爆發般噴薄而出,“唐南適,你個混蛋!誰要你替我的!誰要你假好心!你個混蛋!你給我滾出來!”
他發瘋一般,四處尋找唐南適的身影。
可怎麼也找不到。
最後氣的朝着石頭踢打,大聲的嘶吼。
唐南楊擔心他繼續喊下去,會引發雪崩,給林副官使了個眼色。
兩人一起走到容子澈身後。
唐南楊出手,困住了容子澈。
林副官捂住了容子澈的嘴。
容子澈雙眼染着血色,憤怒的盯着林副官,恨不得生生咬下他一塊肉。
林副官不爲所動。
唐南楊勸道:“容先生,我知道你不滿,但我們是爲了你好。你現在再生氣也沒用,真的想救如意,那就現在跟着我們去。不然,你再耽擱時間,不止會害了南適他們,也會害瞭如意。”
話音落,唐南楊感覺到自己的胸膛,被狠狠地肘了一下。
他隨即放開了容子澈。
容子澈惡狠狠地盯着唐南楊,卻沒有再出手:“你們唐家的人,沒一個好東西。”
唐南楊知道,他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也不在意他罵自己:“如果罵我,你能覺得解氣,那就隨便罵。”
容子澈呸了一聲,大步的往一旁走。
唐南楊無奈的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對林副官說:“讓我們的人準備部署,等南適給出信號,第一時間發起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