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太太已經收了功,運氣調息了半晌方自緩緩站起,望着神思恍然的白玫瑰道:“姑娘,這位公子身上的餘毒已經被我清除乾淨,性命已無憂,一個時辰之後便會自然醒過來。”
白玫瑰聽罷,心中暗自下來,神色恢復平靜,語氣淡淡地說道:“唐掌門辛苦了。”
唐老太太“呵呵”一笑,說:“姑娘此話並非出自真心。”
“真心又怎樣,假意又如何?反正我已服了你的毒,生死性命已經掌握在你手中,既已你達到了目的,爲何還要拋出這種無聊的問題?”
“姑娘心中不服,自是怪老身的狠毒。”唐老太太嘆了一口氣,說:“但是勢必人強,現在江湖之中,除了川中武林倖免於難之外,武當派、莫名寺、丐幫等一流門派業已屈服在玫瑰教的淫威之下,玫瑰教勢力大增,荼毒武林,慘絕人寰,弄得江湖上下人心惶惶,坐立不安,川中武林的形勢更是岌岌可危,人人如坐鍼氈。有識之士大有壯士斷腕、荊軻刺秦之英勇豪邁,前赴後繼,絡繹不絕。我四川唐門雖沒有領袖天下羣雄之能,但亦有激勵羣雄之勢。老身雖然年已花甲,但仍懷着一顆熱血之心,怎可偏安一隅,坐以待斃?所以請姑娘秉着爲天下武林正義復興之信念,本着一顆海納百川的胸襟,不要記恨於老身,以免內部不和,難以同舟共濟,衆志成城。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這番話說得大義凜然,氣勢磅礴,加之唐老太太那滄桑的語氣的渲染,使人聽之,差點就沉淪在這種正義幹雲的豪邁的氣氛中,忘卻個人生死,忘卻仇恨,忘卻自身的種種苦楚,剩下的便只有一片撼天動地的赤膽忠誠。
這是一種非常狡猾的伎倆,一種功心術。先是以自身不得已而爲之的無奈剖心剖腹地娓娓道來,再加以天下蒼生的水深火熱,武林正道的生存如何的艱難,最後再大肆標榜自己的門派承擔着如何巨大光榮而艱鉅的重任,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讓你本來滿腹的冤屈也化作一腔柔腸。升起一種以天下爲已任的責任感、使命感。而服從於他的麾下。爲此,目的即以達到。
可是白玫瑰是何許人也?她一眼就瞧出了這老太婆的滿腹的陰險:把自己當成了肉盾,暗中解救武林各大門派,再大肆聯絡江湖中不世出的高手,或在深山羣嶺之中遍尋各種隱世高手,組成突擊隊或敢死隊夜襲玫瑰教總部。如果這對人馬失敗,羣情必將激憤,這老太婆再來個煽風點
火,那天下羣豪定然會爲了正義浴血奮戰,奮勇搏殺,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如果這對人馬沒失敗,呵呵,那就更好辦了,三言兩語就能煽動羣豪將玫瑰教一舉剿滅!白玫瑰即使再強,也縱然擋不住天下羣豪的圍剿。那結局就可想而知了。如果自己猜想的不錯,這五年之中唐門派肯定暗中培養了大量的高手,等到塵埃落定之,各大門派損失殆盡,整個江湖落葉飄搖,人才凋零時。唐門派振臂一呼,天下人無不影從,無不高歌,那天下第一門派順理成章地就落到了唐門的頭上。唐門的榮耀將會更加輝煌!
白玫瑰想了一下,心中暗暗折服:這老太婆的計劃甚是詳盡周密,可謂是滴水不漏。不過,哼哼,她卻忘了一個最關鍵的線索,那就是自己。
如果這個計劃換一個人,張錯或者柳清清,那絕對沒有任何懸念,水到渠成,水流而下,成不成功也只是時間問題。可是如果換做自己,而自己恰恰又是這老太婆要利用而且又要圍攻的人,而這老太婆卻不知道這兩個人實際上是一個人。而正是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可以說是忽略不計誰都可能不會想到的這樣一個無巧不成書的問題被她忽略了,所以也導致了這精密的佈局一着不慎,便滿盤皆輸了。
白玫瑰心裡打定了主意。
她決定公佈自己的身份。
這樣想着,這位不可一世、無與匹敵、清豔絕世又睥睨天下的玫瑰教教主的氣勢便慢慢展現了出來。
她的眼神不再萎靡,如驟然而出的陽光剎那間便照亮了犄角旮旯的陰暗。
唐老太太怔住了。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眼神。傾盡天下的自負、孤高、冷傲;無可比擬的冷豔、高貴、華美;彷彿從天而降的女神,冷冽而不失端莊,凡世之人見之,無不頂禮膜拜。
“你知道我是誰嗎?”聲音平靜,如雲淡風輕,沒有一絲雜糅,卻使人情不自禁而生出一種戰慄。
這與年齡無關。
只是一種氣場。
所以唐老太太沒來由地渾身瑟縮。結結巴巴地問:“老身……還不知道……姑娘……的芳名……”
嘴角掠起一絲甜甜的笑意,彷彿風雨後彩虹的掩映。
“白玫瑰。”
“你……你……就是……玫瑰教……教主……”
“不錯。”
“不可能!”唐老太太厲聲吼道。
“爲什麼不可能?
”白玫瑰奇怪地問道。
“玫瑰教教主心狠手辣,磨牙損血,殺人如麻,而且機智無雙,美豔絕倫……”
“說下去。”唐老太太忽然頓住了。白玫瑰淡淡地催促道。
“她不可能,不可能爲了一個年輕男子吃下我的毒藥……”
“所以你不相信。”
“對!”唐老太太揚起頭,盯着白玫瑰的眼睛,肯定地說。“她不可能有婦人之仁,更不可能有感情!”
四目相對,如狂風驟雨般,如摧枯拉的氣勢驟然顛倒,形勢急轉直下。剛纔那睥睨天下、自負孤高的眼神瞬間黯淡了。那瑟縮的、蒼老的眼神卻在此刻爆發出了追逐雷和閃電的力量,掌握着主動權,壓制了颶風的呼嘯和山洪的蔓延。
如奔雷般,一雙舉世無瑕的纖纖素手掐住了蒼老的脖頸,聲音如冰:“我不想跟你廢話,也不想跟你解釋什麼。我只要解藥。”
“解藥……沒有……解藥……”“哐啷”一聲,黃金龍頭柺杖落地,唐老太太被白玫瑰掐住脖頸,氣息受阻,內力無法使用,呼吸十分困難,只能艱難回答。
“這可是你自找的!”手上加力,內力涌出,唐老太太的脖子瑟縮得更緊,眼珠外翻,面部痙攣,白髮因爲真氣的向外流瀉而雜亂五臟地飛舞,就像驚弓之鳥,本已破裂的傷口因爲因爲愈加用力地掙扎而破裂地更加厲害。
“再問你一遍。”髮絲輕揚,白玫瑰神色如冰,眼神如電,毫無感情地問道。
“唐門搜魂散……一經服下……絕無解藥,只能暫時……”
“那你就去死吧……”右手略一加勁,唐老太太的嘴巴便像門閥一樣打開,一顆黑色的藥丸便進入了唐老太太的嘴裡。
手一鬆,唐老太太便栽倒在地。
“你給……老身……吃的什麼?”唐老太太雙手掐着脖子,滿臉驚恐地問道。
“玫瑰腐屍丹。”櫻脣輕啓,白玫瑰面無表情地說道。
白玫瑰是何許人也,怎麼可能直接將唐老太太給殺死,這樣豈不是太便宜她了嗎?還不如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逼她也吞下毒藥,讓她也嚐嚐毒發身亡的滋味兒。即使自己毒發身死也斷然不會吃虧了。
“什麼?”唐老太太使勁掐着自己的脖子,甚至伸出蒼老而只剩下一張皮的雞皮般的手指去摳自己的喉嚨,然後在一陣刺激之下,“哇哇”嘔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