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一聲輕咳阻住了冥帝伸出去的手,靈荼倦意全消,雙手手肘一動,便撐了起來。
“荼兒”冥帝轉身,臉上的神情,似是不太相信,“你醒了?”
靈荼被冥帝這樣一問,自己也是難以置信,她低頭瞅着自己的牀榻,以及周圍的擺設,意識到了還在宮中,她便欣喜的撲上前去,雙手緊摟住他的脖子,“哥哥,荼兒沒事了,沒有回到棺材裡面”。
黑亮的墨發順着女子的脊背漾了下來,清音由衷的展顏,融入了那劫後餘生的喜悅中。
“福公公,去叫御醫來”冥帝頭一側,便吩咐道“哥哥讓御醫再給你確診下”。
靈荼乖巧的點頭,自己的身體,她連自己都不清楚了“好,荼兒聽哥哥的”。
清音望着相擁的二人,那種滿足感,油然而生,血濃於水,親情就是這般的給人力量,溫暖人心。
不出一會,殿外便傳來‘踏踏’的腳步聲,彷彿走得很急,又像是在害怕面對般,帶着猶豫。一道黑影壓上來,清音望去,只見昨日的那名御醫戰戰兢兢的走了進來。
步子跨的極大,卻走的很慢,彷彿在拖延着。
“臣參見皇上,參見公主”。走至榻前幾步開外,便雙膝跪地着行禮。
“起來吧”冥帝並未睬上一眼,神情又恢復成以往的陰兀,他讓靈荼在牀上躺好,起身走出幾步。清音見狀,便跟上,給御醫讓開了道。
御醫接令,先是擦了一把汗,他低垂的腦袋不敢擡起,慢慢走到了靈荼的牀榻前。
先是朝着平躺着的女子望去,這一眼,便讓他全身緊繃的神經鬆解下來,接着喘了好幾口氣。他一手伸去,把在了靈荼的脈搏。
漸漸的,喜形於色,清音見他藏在袖中的手正在抖個不停,好不容易平復下,這纔敢回過身向冥帝稟報,“皇上,公主已經無礙了”。
每個字,都像是在跳躍着。
冥帝卻並未龍顏大悅,反倒神色越加陰兀就如暴雨前夕,“無礙,是今後不會再犯了嗎?”
御醫原先喘着氣的身子,再度僵直,宛如石像,“這......老臣該死,老臣不敢斷言,公主的身子很奇怪,昨日明明已經到了邊緣,今日卻又像是沒事人一般,求皇上恕罪,老臣從未遇上過如此怪異的病例。”
說完,便磕着頭。
清音望向冥帝,只見他的神情送了一下,沒有理睬那御醫,便回到了靈荼身邊。
“荼兒,你那日是怎麼血流不止的?”他劍眉擰起,高大的身影擋住了靈荼坐起的上半身,居高臨下,讓人不能正常的呼吸。
“我......”她擡起腦袋,只望到冥帝的胸口,便將視線收了回去。小手不自然的放到了被子底下,緊環着雙膝,不敢直視。
猶豫着,若是以往的靈荼,大可能反戈一擊,裝傻充愣,直接將事推到清音身上,讓哥哥不再信任於她。可是......
她視線無意中落到了冥帝側邊上,清音那垂在袖下的手上,雖然被遮住了,但自己的那一口,淡淡的血腥味還在呢。她瞅着,清音那衣衫,以及背自己時頭髮上遺留下來的血漬,便又開不了那個口,真正的難以啓齒。
冥帝見她欲言又止,臉色變越漸沉了下去,眯起的鳳目中,暗藏不耐,以及些懷疑。
“皇上......”
身後,清音雙手放在兩側,她滿臉平靜,語氣淡然的陳述着,“昨日,公主想必是出去就了,那光又照的厲害,凡是身子差一點的,都會受不住的”。
冥帝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並未回眸,雙目緊盯着靈荼“真的麼?”
不知是再問清音,還是榻上一語不發的靈荼。
女子自顧點頭,便回道“奴婢昨日經過園子時,親眼所見”。
一句話,便巧妙的將園子裡的那一幕輕鬆掩去。冥帝轉身望去“那你手上的傷時怎麼來的?”
那滿手的刺傷......
清音擡起頭,對上冥帝質疑的眼神,她笑的自然,“那是奴婢見前頭園子裡的花好看,想要摘幾株,一時沒提防給刺的”。
冥帝神色無異,沒有信服,但也沒有繼續追究下去。
靈荼的性子他知道,既然一個要瞞,一個啞口無言,他也將這事就此打住。只是......?靈荼的默不作聲,倒是讓他不解,難不成她對清音不再如先前那般排斥了?
他眼一低,便讓跪着的御醫起身,“起來吧”。
“謝皇上,謝皇上”。
“清音”冥帝跨上前,將她拉過來,大手抓在她的手腕上頭,沒有直接去拉住她的手。
“讓御醫給看看。”說着,便將她往桌子那邊推去,御醫識相的跟上前去。
“不用了,皇上”。清音想要將手縮回去,無奈纖細的手腕被他勒住,動彈不得。
冥帝另一手將她的袖子往上擄去,手上的傷痕,便赤裸裸的呈現。
側口出,那紅腫的齒痕尤爲醒目,高高的腫在那邊利齒的痕跡,緊緊相連。
清音見他專注的望着自己的手臂,心裡一急,便想不出什麼理由來掩飾,“皇上,這是?????是????”。
冥帝將眼睛收回,眸底驚現一抹悸動,他轉過身,走向了靈荼的牀榻前。
清音...... 。你爲什麼要這般美好,你很暖,是朕...... ,冥帝想着,便坐了下來,他閉上眼,將那心緒掐斷。再睜開之時,已然風平浪靜,波瀾不驚。
靈荼原先望向清音的瞳眸,忽的便意識到了冥帝視線,灼熱的穿透過自己的胸口,望入了心底深處。她驚得回神,果然見他正望着自己,黑遂的眸子帶着她所陌生的冷冽,射向自己。靈荼酸澀的抿緊脣,心虛的低下了頭。
御醫只是塗了一點藥膏,吩咐了幾句,例如不要碰水,喝些活血的湯藥即可。
清音望着自己包紮好的手,她動一下,手指就被牽動,活動不自然。
御醫退了下去,殿內,就留下三人。
清音見他們神色各異,互相不說話,便走上前去,拉了拉冥帝“皇上”。
男子收回神,起身便往殿外跨去,“朕先回去了,清音,這裡朕讓別人過來伺候着”。
清音一頓,便追上去,雙手拉住了冥帝臂彎“皇上,還是登記日吧,公主雖是好了,身子弱着呢”。
冥帝跟着站住腳,點了點頭,便自己跨了出去。
清音目送着他遠去,她回身,靈荼便‘哼’的一聲,小手將被子蒙在頭上,全身縮了進去。
清音莞爾,便守在了一邊。
幾日裡,靈荼還是不理人,但清音喂得膳食、水,倒是一樣不差的全用了下去。
冥帝也過來幾趟,見她確實無礙了,便讓以前跟着她的丫鬟服侍着,清音也放心的回到了妖妃身側。
眼光,有些刺眼。
什麼時辰。清音手伸開放到旁邊,榻上已涼,冥帝走了多久了?
她揉着眼睛,手上的紗布已經拆下來,只是不能用力,在等着那破皮的地方結上痂。
清音坐起身,拿起藤架上的衣衫披在了身上,走到殿外。
腳剛跨過去,她就不習慣的用手擋在額前,遮住半邊陽光,看來,今日真是睡過頭了。
清音去了聖心殿,陪了妖妃一天。直到日落西山,才朝着冥帝的寢宮走去。
每次去妖妃那,也只不過陪她說說話罷了,多數的時間,便是清音講,妖妃默默的聽着。
夜,來的很晚。
瑰麗的晚霞將這個冥朝籠罩,那赤金鑾銅的柱子上,反射出自然紅,雖然已是月上涼梢,卻依舊耀眼奪目。
清音猶在賞析,忽然便察覺出了異樣,只見對面的宮殿上頭,火光縈繞,甚至,還有薄煙蔓延,原來那不是晚霞,是着火了啊。
話未說完,人便跑了個沒影。
清音越往前,身邊的景物,就像是刻在腦中一般,只覺熟悉。她來不及細想,就跑到了那座破落的宮殿前。
一下便記起來了,是冷宮!
院子裡面大亂,侍衛們正在全力撲救,大桶大桶的水朝着着火的屋子裡面潑去,濃煙嫋嫋,那火猶在朝着四方蔓延,亂竄的火苗炙烤着晴空,火光燎原。
清音驚的怔在了原地,臉上被那撲面而來的滾燙燒灼着,她忙的抓住一名侍衛的手,“涼妃呢,涼妃在哪?”
那侍衛被清音一拉,手上提的木桶差點就打翻在地上,一個頓足,想要吼出來的話在看清女子的臉後,便軟了幾分,“沒呢,也不知道這火?????怕是救不出來了”。
什麼?清音手上一鬆,便望着那名侍衛快步朝着火源地跑去。身後,越來越多的人聚了過來,一一加入這救火的行列。
“清音,”身後傳來一聲急喚,她回過頭去,便見幽陽跑了過來。
她雖是喊着清音的名字,雙眼卻瞅着那被火焚燒的冷宮,直到走近她身側,才雙手放到了清音的肩上,“怎?????怎麼了?”
“幽陽......”清音的聲音,帶着一點哽咽,“涼妃在裡面呢”。
雖是隻見過兩次,清音卻記掛在了心上,那樣的女子,一盤桂花糕就能輕易滿足,如今,卻要葬身火海,屍骸未存。
幽陽聽罷,只是怔着神,她走出一步,猛的便朝着那火海衝去。
待到清音反應過來,只見幽陽已被兩名侍衛給攔在了殿外,她的雙手緊抓着兩人的手,“讓我進去,求求你們”。哭聲,那般明顯的傳了過來。清音慌忙跑上前去,緊抱住幽陽的身子,“幽陽,你瘋了嗎,會沒命的”。
清音沒有多想,只是一個勁的將她往後面拖去,“那火那麼大,沒用的”。
“不”女子拼命的想要甩開,十指張向前頭,“放開我,讓我進去”。
清音手疼的差點便抓不住,她死死的拉着幽陽的衣角,自己轉身來到了她身前,“幽陽,你怎麼了?”
周邊已有丫鬟太監們開始指指點點,清音雙手捧住她的面頰,將她臉上的眼淚擦淨,“幽陽,你認識涼妃嗎?”
她隨意的一問,卻讓幽陽驀地安靜下來,不吵也不鬧,瞳眸失去了色彩,像是死灰般的寂靜,過了半響,纔將雙目定格在了清音的臉上。乾裂的脣張了張“不......不認識”。
一句話說出來,那眼淚再度滾了下來,“我只是,想起了胡昭儀”。
清音抽出帕子,幫她擦着眼淚。
胡昭儀。一首曲子奏畢,第二日便丟了性命。那般的性子,倒是同涼妃有幾分相似。
“幽陽,胡昭儀已經走了那麼久了,你不要在想着了。”清音望向身後,那酸澀的液體也跟了出來。這後宮的女人,一旦失寵或是被遺忘,下場就只能這麼淒涼嗎?
幽陽不說話,只是盯着那大火,朱脣都咬出了血,她整個人就像是被抽調精魄的傀儡,動也不動。意識到她人的存在,她逼着自己,顯出漫不經心的樣子。
“皇上駕到”那通報聲及時傳來,呆立在邊上的人,以及那些救火的侍衛們,均跪了下去。
幽陽原先消沉灰暗的眸子閃了一下,她垂下頭,雙膝絲毫不猶豫的跪下,‘通’的一聲,重重的砸在地上,絲毫沒用巧立,全身的裡來呢個都聚在了那一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