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帝聽聞,卻是不爲所動,“朕的意思,你還不懂嗎?”
血妃癱坐在祭臺上的身子勉強撐起,她踉蹌了幾步,被折斷的一條腿只能將全身的力道都壓在了另一邊腿上,“我將欠你的,都還給你。”
血漬班班的左手伸入衣袖中,寬大的瑰麗一甩拿出了一幅畫。
那是,冥帝的畫像,清音見過,就是那副寫了血咒的畫像。
血妃手上一鬆,那畫便隨着清風飄落至了二人的向前,尾端噌動,上頭的字跡清晰明顯。兩種解咒之法,清音只是瞅了一眼,便難過的轉過臉去。
血妃跛着腳,一步步走上前,她望了二人一眼,便轉身在對着那方血池。臉色凝重,她下定了決心,沉痛的一聲哀呼,便默唸起了咒語。
周邊,響起了沙沙的驚悚聲,像是風,但又像是狂沙舞動秀,祭臺上的塵土被席捲而起,清音忙的伸出手去擋了下眼睛,半空中,那黑色被團聚在了一起,呈現出一種就在頭頂的錯覺。黑隆隆的,像是漩渦般,欲要將人整個吸進去。
清音害怕的身子一縮,下一刻,便被冥帝帶入了懷中。
血妃雙手張在頭頂,十指收攏又握起,隨着她的一聲輕喝,遠處那汪濃重紅猩的血池竟是源源流動了起來,逐漸的,同上空中的漩渦融爲了一體,以中間爲軸的團團轉開。她兩手交叉,旋身,指向了那躺在地面上的畫。
冥帝只是一抹紅色咻地飛了過來,唰的,便噴濺在了那副畫上,二人禁不住退後一步,只見那畫竟絲毫沒有被染上瑰麗,還保持着先前的色彩。只是那血咒的邊上,慢慢凸顯出了一排小小的字體,逐個顯露。
清音縮回去的腳又走了上去,血妃看着那畫上的字,一手忙的按在胸前,喉間,一陣甜猩味涌上,她閉着眼,強逼了下去。
冥帝劍眉緊蹙,在清音的怔楞下,慢慢將畫上的字語唸了出來,“除咒之法,此乃最後之計,亦是破釜沉舟,若要污泥表天意者,需以下咒之人烈火焚之,挫骨揚灰,方能清彌血咒。”
此話一念出口,血妃禁不住的倒退了一步,而冥帝同清音亦是面面相覷滿面的不解。
“我從來沒有想過,會用到第三種方法,”血妃冷笑仰望上空,“烈火焚燒,生生世世,不得轉世輪迴,哈哈哈哈……”
原來,老天爺您都算好了,這真的是報應啊,報應啊!
別人能夠奢望的下輩子,於她而言,卻是毀在了自己的手中。
當初以此下咒的時候,她根本就沒有想過會有應驗的之日。
清音已經明白了血妃的用意,她蹲下身去,將那畫撿起來握在了手裡邊,眼裡邊抑制不住的倒全是淚水,她終究也是爲情所困,爲情所傷,更加是,傷了情。
“那個孩子,我把他交還於你們,”血妃跛着腳,退後了幾步,將祭臺中央那一片位子讓了出來。毅然決意的臉上,劃過一抹說不清的情愫。
清音聽聞,更是緊張的心都揪了起來,其實,血妃大可以不必這麼做,至少,以前的她是斷不肯放手的。放出笑兒,解了帝的血咒,那樣的代價,卻是她的魂飛魄散。
她扭過頭去,望了冥帝一眼,眸中的深意,他卻一眼便知曉了。“血妃,你只要將花兒還給我們,帝的血咒……”清音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大掌,用力抓緊,“我們自己可以承擔。”
一語說出口,才知需多大的勇氣。我回了笑兒,若是血咒真能除,誰不想要天倫之樂?可是,妖妃的死,葉丫頭的大恩相助,後宮中的涼妃……種種的種種,均讓清音將一切都放的更加淡了,他知冥帝的心,而他,亦懂自己的情。比起血妃,他們都太幸福了。生與死,早已超越了一切,而她更加堅定,息同冥帝還會有下輩子,下下輩子,生同來裘,死亦同穴,她早已相安滿足。
冥帝砬着她的手,雖是一語不發,但那眼神中的寵溺疼惜,早便是一覽無遺。兩人的對視,極其平靜安祥,卻,容不得第二個人的插入。
血妃終於知道,自己敗在哪了。
那樣的女子,如風輕雲淡,清音,清音……
原來,她所謂的愛,並不是佔有這麼簡單。她不惜摧毀一切,到頭來,卻比不上清音的一個微笑。那種暖暖的,連陽光都會躲閃的笑意,自己從來不會有。因爲,她的心太過於簡單,別人好便是息好,她想要的也從來不多,一份寧靜便可。
血妃沉了下心來,想起了自己還是墨雪的時候,清音常對她同葉丫頭說的話,“對着有陽光的地方,深呼吸。”
她仰望蒼穹,雖是墨幕遮天,但天際,已經被光亮劃開了一道口子。她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一種奇異的感覺,瞬間便襲了上來。清新、祥和,那份感覺,亦是自己從來都不曾有過的。
血妃也想貪戀,直到這一刻,她纔開始貪戀起活着的味道,但是……
她眸子睜開,眼眶中的淚水由於她的仰起,而並未滑落下來。暗夜中,那繁星一下便亮了起來,她憶起,那引起都是她的家人,而最亮的那一顆,應該是妖兒吧?邊上,另一顆亦在閃耀着,守護着她。十幾年矇蔽的心,終於豁然開朗了。那……是她的夫君啊。那個驍勇善戰、守護冥朝、守護自己的夫君。
血妃對他,或許沒有愛,但她的一再相護,一再寵溺,如今回想起來,那時的平凡,纔是自己這一生中最最幸福的。
“我到底要的是什麼啊?”她雙眸緊閉,帶下了一串冰涼。
她,已沒有了來世,但她卻私心的幻想着,若是有,不要再讓自己遇上冥帝了。下輩子,讓我把你對我的好,還給你,我們再有一個女兒,我也不會再讓她叫妖。我要給她最幸福的日子,我們再有一個兒子,還是叫恤……
此刻的心,完全沉寂了下來……
兩眼再睜開之時,血妃的嘴畔,帶着一抹釋然的笑意。清音望向她的眸子一下便溼潤了。那樣的笑意,和妖一模一樣,帶有憧憬,早已民無害。
爲 她嘴中再度念出了咒語,清音只覺腳下忽地一顫,像是地震一樣。原先緊密的莫石被一點點拉開,隨着血妃兩手的收回。那沉重的莫石便猛地砸向兩邊,一陣塵土瀰漫,瞬間迷住了衆人的眼睛。
這個地方,冥帝自然是最熟悉的,這是他封存靈茉的石棺。
血妃一擡手,便使得那石棺棺面慢慢移動了起來,手腕一擡,那棺面便一躍而起,朝着地方下方砸,砰的一聲,支離破碎,再也找不回原型。
清音眼眸酸澀的揉了好幾下,這才睜開了朦朧的視線,向棺中望去。
只見,靈茉還是安然的躺在那裡,眼皮一動,似有睜開的跡象,而邊上,邊上……清音難以置信的用力揉了揉雙眼,大步跨上去。靈茉的臂彎間,躺着的竟是……
“娘……”那孩子第一個甦醒了過來,他吃力的坐起身子,開始哇哇大哭。
一身明黃的小衣衫躺的皺皺巴巴的,兩個胖乎乎的小拳頭不斷的抹着眼睛,清音欣喜的跑了過去,想也不想的便跳了進去,“笑兒……”
她的心總算是徹底放下來了,她的孩子,真是還好好的活着。一把將棺中的孩子抱起來,緊緊摟在了懷中,“笑兒,笑兒……”
激動的,兩手顫抖,差點就抱不住了,那小小的身子被按在自己心口的地方,清音再也抑制不住的哭了出來。
“娘,呼呼,呼呼,娘……”
稚嫩的聲音,真實而清晰的傳遍了整個祭臺,冥帝呆立在原處的身子一頓,便要跨上前去。
稚嫩的聲音,真實而清晰的傳遍了整個祭臺,冥帝呆立在原版的身子一頓,便要跨上前去。
而血妃見狀,卻是手腕一翻,將那莫石拖了回去。清音聽到異響,驚得擡眸,與冥帝只來得及對上一眼,便被封在了祭臺下面。
“血妃,你想做什麼?”他一聲怒擴,周身的戾氣蓄勢待發。
她呆望着他,忽的便問出了一句,“帝,你還記得我的名字麼?”
冥帝隱忍下怒意,對視着她的滿面沉痛,緩緩啓音,“夜闌珊。”
哈哈哈……
夜闌珊。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蓋珊處。
只是自己的回首,永遠遲了那麼一步。
她心如死寂的旋身,一步步的來到了祭臺中央的十字架下,“帝,你這輩子,是註定忘不了我的,不管是怨也好,恨也罷。與其讓死了,還不如,讓你好好的活着,哪怕是帶着對我一如既往的恨意,那也是記住了。我只求你,記着!因爲, 下輩子,你們再相遇之時,這世上已經沒有我這個人了……”
一開始,自己便賭的太大了……
帝,讓我最後一次,將欠你的還清吧。
望着躺在血池中的冥帝,自己所說的話,他已經聽不見了,也是,最後的一次控制。
血妃將後背貼在木架上,雙手叉開,整個身子便緩緩升起,浮在半空之中。她俯瞰着身下的冥帝,整幅畫面,詭異中透着幾分陰冷。
跪在邊上的福公公聽聞了地方纔的話語,忙的爬跪着來到了她的身下,“娘娘,娘娘……”
血妃低眸,冷冷的睬了一眼,“我已不是什麼娘娘,我的執着已然鑄成大錯,只有自己,才能消弭血咒。你也不用再堅持了,冥帝深信於你,自會放你一條生路。”
而地上的福公公卻是一個勁的將腦袋磕了下去,“娘娘,您一道帶了奴才走吧。”
血妃聞言,只顧自己念着咒語。
“娘娘,奴才亦是回不了頭了,”福公公磕的滿面血漬,“奴才救不了您,又對不住皇上,更加對不住音姑娘同小皇子。”
默唸的小嘴微張,血妃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你說什麼?”
“娘娘,”福公公的臉上,滿是懊惱悔恨之意,“奴才那糊塗,知道了十一年前的秘密,音姑娘來到冥朝的那一日,奴才便留心了,奴才更加知道,娘娘不會這麼放棄,音姑娘體內的毒針,奴才也猜到了是您放入的。固,奴才,奴才……差點害得音姑娘同小皇子……”
“你說什麼?”血妃一聲喝斥,將他未說完的話語堵在了喉嚨口,“我百尋不到的黑手,居然是你!”
“娘娘,如今老媽再也不能在皇上跟前立足,而這一事,皇上他早晚會知曉,奴才求娘娘帶了我一道走吧”,福公公雙膝爬着向前,兩手緊抱住了那根木架。
“你這是何必呢,”血妃冷漠的望向血池中的冥帝,“外人都道你福公公駐前是冥這身邊唯一信得過的人……”
下邊的福公公聽聞,雙肩瞬時便垮了下去,臉上的沮喪逐漸轉爲死灰,“娘娘,奴才最對不起的便是皇上。”他是君,是外人眼中的魔、妖,但他對自己,卻是如新人般的信任,一時的猶豫,使得自己鑄下大錯,“娘娘,奴才只想着,能讓您同皇上相守啊……”
那樣,自己便可以守着這兩個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人,只是,他們都想錯了。
血妃聽了,卻是哈哈大笑了起來,原來這背後沒有多大的陰謀算計,詭計連連,卻也是一個情字惹的禍啊。
口中的咒語,再度念出了口,她已經不願再多呆一刻了,累了,乏了。
“娘娘,娘娘……”下方的福公公,還在一個勁的叫嚷着,而上頭的她卻是什麼都聽不見了。
“帝,過了今日,落定之時,只望你憶起我,心中已不再有恨,”血妃衝着池中的冥帝輕語,“一切,都結束吧。”
福公公高仰起腦袋,雙目中,迅速染上一抹驚恐,愈演愈烈。
只見,血妃那雙大紅的繡鞋,已經開始燃燒了起來,而那灼灼的火焰,竟是不知從何處躥起的。慢慢的,那紅色的衣襬,也被火一下侵蝕了去,
“不要,娘娘……”
望着那火,逐漸的將她整個身子包攏了起來,血妃並未驚恐,而是一臉釋然的望着冥帝。耳畔,傳來了焦灼的撕裂聲,火苗順着風勢,轟的一下便蔓延過了她的頭頂。疼,痛。順着四肢,順着全身,無孔不入。
她恐慌的張大了雙眼,兩手緊緊的握在身側,身上的衣物一下便被燃燒乾淨,火辣辣的痛楚,硬是將全身的每一寸的皮膚都撕裂開來,她鬆了一下,兩手環臂,身子開始左右的搖晃了起來。她想要逃離,卻根本無處可逃。祭臺上的福公公已經看不見血妃的身影了,眼中,只有一團熾熱的火球,不斷掙扎搖擺。
而血池中的冥帝,亦是滿頭大汗,胸前的那抹蛇形不甘就這樣被捨棄。,一個勁的掙扎流動。半邊俊顏痛苦的揪起,而另外半邊,則是被墨發遮掩了起來,鎖骨處,一尾蛇頭咻的張大了嘴,蟄伏的雙眼紅如寶石,滴滴如血。獠牙現,痛苦的盤旋着整個身子,在冥帝的脖子上,纏了一圈又一圈。
血妃撐着的最後一口氣,將那咒語齊念出口,她悽楚的將整個身子躍起,那團光亮,在半空中折射閃耀,她雙手抱着自己的腿,將整個身子蜷縮在了一起。
下方的福公公聽着那一聲聲的慘叫,心理的某一處,更加用力崩塌了,“娘娘……”
一聲哀喚,帶着悔,帶着怒,一頭便撞向了一邊的木架上,血濺當場。
這古老的祭臺,本就承載了太多的罪惡,多少亡靈,多少冤魂,祭臺上的血,總是幹了溼,溼了又幹。縱使有人打掃,也除不去這滿堂的血腥,哪怕一個角落,都是陰冷寒徹,血氣綿綿。
一場古老的祭祀,這血咒,自然也隨着女子那如初生般的血液,而逝了……
一片妖冶瑰麗的紅,染滿半邊天……
這血咒,都道是隻有清音能解,殊不知,這悔悟而來的女子,亦是純淨至極,仿若重生。
帝……
那絕世之嬌,最終化成了一縷香魂,久久的縈繞在祭臺上空之後,便隨風,化入塵埃。
風到了哪,哪裡便是安生之處,隨風百走,落得滿是自在。
魂飛魄散,轉世輪迴間,已將這一抹身影,勾出了塵間世俗,祭臺上,啪啪的落下幾點,只有女子那審美觀點燒成灰燼的火色衣衫。風兒走,便帶動幾分,沙沙的,吹落在一旁的那副畫像上。輾轉,留戀,最終,仍是抵擋不住,一股腦的,飛散向四處,散落凡塵。
血池中的冥帝,吃力的睜了一下眼眸,那深邃如墨的潭底,一片清澈。胸前的那抹蛇形,早已隨着血妃一道殆盡了。
“帝,”清音的聲音,自遠處蹦了過來。
那被關啓的祭臺,不知何時竟自己打開了。
他用力的呼上一口氣,擡眸。一束光亮,在東邊的一角照射了過來。雖然不是很亮,卻足以將人的眼眸刺痛,他伸手一擋,竟發現,天亮了。
而清音則抱着笑兒,一路飛奔了過來,那還未懂事的孩子一手抓着她的頭髮,另一手開心的伸向冥帝,“皇皇,皇皇……”
冥帝心口一緊,身子一撐,便躍出了血池。
只見原先黑壓壓的天空,已被一層白幕所替代,擡眼望去,朝陽就在自己的頭頂。那一片如霞般的柔和,暖洋洋的照在了每個人的身上。
清音走近冥帝,臉上的淚漬還未乾,笑兒一撲,兩個小手便抓着了冥帝的前襟,“皇皇,抱抱。”
大掌一收,便將他接了過去,笑兒忙的兩條手臂環住了冥帝的脖子,小嘴湊上前去,‘啪嗒啪嗒’的將口水全塗在了他的臉上。
二人的身後,一抹白色的身影帶着蒼蒼白的殘弱,輕喚,“哥哥。”
這一瞬,天,徹底的亮了。
血妃一死,下在頌顏同百花娘娘身上的毒,也自發的解了,在清音的一再求情下,冥帝總算是開了口,放了二人一條生路,只是逐出了皇宮,不得再踏進冥朝半步。
死在祭臺上的福公公,冥帝只是叫人好好將他安葬了,不曾再追究一句。
冥帝 靈茉身上的血咒,已經除盡,望着靈茉時不時的同笑兒嬉戲玩耍,清音便忍俊不禁的守在邊上,這般安逸的日子,總算是來了。
清音終究沒有當上皇后,而後從頭再來,也一直應她的要求懸空着。雖然冥帝同妖妃無情無愛,她卻始終不忍,讓那樣的一名女子,就這樣隨着清風被人遺忘了。
她要人一同記得,冥朝有這麼一個女子,她曾經是後。
身着一件華麗輕巧的衣衫,她不習慣一身的繁蕪,固,只是梳了一個簡單的髮髻,柔荑被執起,身後的裙襬,在去往祭臺的石階上迤邐而過。
身側的男子,一身明黃之色,妖媚如斯的俊顏,失了一分陰霾之氣,魅惑的眸子輕擡,望向了上頭輕掛的那張天網。
清音墜落冥朝,接住她的便是這張網。
她清楚的記得,那時候下方齊聚了一羣的猛獸,兇狠殘虐,只只都是欲要將人活生生的撕碎。
冥帝手一擡,便指向了那張網,“清音,如果還有一次機會,你想回去麼?”
望着眼前的男子,腦中一下便想起那邊的父親,久壓的想念一下如泉水般迸發了出來,清音眼眶一酸,卻是搖了搖頭,“不想回去。”
冥帝先前的擔憂,皆因着女子的一句話而被壓了下去,“這裡有你和笑兒中,這是就是我的家。”清凌晨笑着啓脣,一手搭在冥帝的腰上,將腦袋枕上他的肩。只希望爸媽在好邊能過的好好的,她相信,若是他們看見了這一幕, 樣也會爲自己祝福的。
清音摩挲着他的肩膀,伸出一隻手去,按在了冥帝的心房上,“帝,你的這裡還有恨麼?”
冥帝抓起她的手,放在掌心,狹長的鳳目投向遠處,亦是搖了搖頭。
恨意,早就煙消雲散了。
他拉着清音的手,兩人將祭臺上的每一寸地方都走遍了,絲毫沒有遺漏。她納悶的跟在冥帝身後,望着那祭祀用的木架,血池,心底還是泛上了一層寒意。
走下石階,冥帝旋身望着那座高高的祭臺,出了神。
清音跟在邊上,什麼都沒有問,只是抓着他的手,靜靜的相陪。
過了這麼久,冥帝才卻了下身子,卻是取過了篝火盆中的火把,熾熱的氣息讓清音不安的抓住他的手,小臉微仰,“帝,怎麼了?”
冥帝薄脣輕勾,看出了她眼中的害怕,“朕,只是燒了這祭臺。”
話一說完,冥帝手中的火把便被扔了出來,那火星肆意的在空中畫了了幾道弧度,落在了那汪血池之中。
轟的一下,只見那血池四周迅速的燃起了火苗,一時間,整個祭臺便被大火給包圍住了。火舌亂竄,清音只覺臉上、身上被染上了一層熱源,揮之不去。
冥帝拉着她的手,退開幾步,“這罪惡,朕早便該將它去了。”
這一日,全朝的人都看到了,那天空被燒得通紅通紅,深秋的天氣,竟一下便熱了。
城門外,副祭司最後扭頭望了一眼這皇城。火燒的地方,正是祭臺。
看來,自己真是走對了。梵走了,這宮內,便再無可留戀的了。
副祭司旋身,頭也不回的走向遠處,具體去哪,就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反正,跟着心走吧。
大漠。
冥恤一手緊握着手中的書信,另一手垂在身側,五指咯咯作響,將那信捏成了一團。
那是冥帝讓人快馬加鞭送來的,信上說,所有的一切,都已晨曦破曉。妖去了,是梵帶走的,血妃也走了,就連那祭臺,都一把火被燒了。
而對於冥恤,冥帝則希望他能回到冥朝,如若不肯,那便留守在大漠,只要他想,隨時都能回到京城。
那是,冥帝欠他同燿的。
“走,走,”身後,傳來了侍衛的吆喝聲,冥恤轉過身去,便見葉丫頭被兩人從營帳內推了出來。
她一個踉蹌,差點就摔倒在地在上,身上緊着一件單薄的秋衣,頭髮凌亂不堪。
“是葉姑娘吧?”邊上的一名太監上前,低眉瞅了瞅她,“娘娘派奴才來接您回去。”
“娘娘?”葉丫頭沒有馬上反應過來,外頭的陽光過於強烈,使得剛從營帳中被帶出的她,有了幾分暈眩,“你是說清音對麼?她怎麼樣,好麼?”
葉丫頭欣喜的將一連串的問題吐了出來,激動的兩手一伸就拉住了那太監的衣袖。
“您放心,娘娘她很好,只是掛念着您,”太監見她一身單薄,忙的令邊上的隨從取來一件披風,交到葉丫頭手上,“葉姑娘,咱們這就起身吧。”
她側目,視線卻與冥恤一下相接,剛要邁開的腳步便頓住了,那雙眼眸中,有着太多的沉痛。妖的死,血妃的火祭,冥燿的久睡不醒,幾乎都在一天之內,積壓在心底的哀傷爆發了出來,那雙眼睛,是寂寞的,失去了所用的親人,在這世上,只有他一人了。
兩人靜靜地相望,冥恤望着她身上披的那件袍子,嘴角拉開一抹嘲諷的笑意,冷着俊顏,轉過了身子。
“葉姑娘?”邊上的太監見她一臉怔楞,忙的催促道,“時辰不早了,咱回吧。”
葉丫頭回眸,淡然一笑,“公公,請等奴婢片刻。”
那公公見狀,也不好相催,只得點了下頭,看着她朝着冥恤走去。
那戰場上威風凜凜、戰功赫赫的男子,此時卻是一臉的頹敗,他深邃的眸子望向遠處,手中的信,不知在何時掉落在了腳邊的黃沙中。
葉丫頭蹲下身去,撿起來,拿在手中默唸。
手指間,慢慢的顫抖起來,待到看完最後一字時,她猛的將手中的信塞入了自己的袖中,眼角,已然溼潤。
她望着冥恤堅毅的側臉,心中泛過一陣痛惜,喉間緊澀,隻字半語都難以吐出。
“葉姑娘……”邊上的公公輕催道,“這時辰……”
葉丫頭並未轉過頭去,她緊盯着冥恤的俊顏,啓語,“你回去和娘娘說,我要留在這裡。”
此話一說出口,不僅那公公呆若木雞般的站在了原地,就連冥恤都難以置信的轉過腦袋,劍眉微挑。
“本王不稀罕,”他冷無誠意的吐出一句,雖是剛硬毫無溫度,但是那又黑這的眸子,卻帶着一份希翼。就連冥恤自己都說不清,他只知道現在的心很空,只想要有個人陪着,不讓自己一個人孤獨承受。
“不,奴婢不走,”葉丫頭卻是下定了決心,她小手緊握,臉上滿是堅毅,“奴婢留下來陪着王爺。”
“這,葉姑娘您這不是讓奴才回去難以交代麼?”邊上的公公滿面難色,不知道如何應答。
“這是我自己決定的,與他人無關,”葉丫頭扭頭,衝着那公公說道,“有勞公公替奴婢帶上一句話,你只管對娘娘說,‘清音,你有你的堅持,我亦有我的堅持,放心吧,我沒事。’”
冥恤聽聞,只是睬了她一眼,並未再加以阻止。
葉丫頭說完,便轉過身去,望向上頭的男子,幾乎是一個背影,就將自己留了下來。人與人之間,其實就是這麼的微妙,或許,一個眼神間,便是一輩子了。
冥恤望着她嘴角勾起的笑意,心中久壓的鬱結,竟是去了一半,多久,沒見過這般真實的笑了。
邊上的公公無奈,只得牢牢望着葉丫頭的話,帶着幾名隨從,回到了冥朝。
陽光普照而下,那裡的天空不再一片黑暗,每個角落,都是那暖暖的溫馨之味,堪比花香濃。
一輛君用御轎內,冥帝單手枕在腦後,一頭黑髮以一根簡單的髮簪束在身後,單腿微屈,另一條腿隨意的擱在一邊。
清音掀開轎簾,望着前後的馬隊,那幾張臉,她總覺得熟悉。
“哎,笑兒,”還容不得細想,便見冥笑兩腿兩手已經爬到了冥帝的身上,她忙的上前,將他抱了下來,“噓,父皇在睡覺呢。”
“皇皇,”孩子似是特別黏着冥帝,兩手向前伸,便要去抓他的衣袍。
“笑兒,”哭笑不得的摟着他的腰,“和娘不親呢,我們到邊上去,不要父皇。”
“不,皇皇……”孩子卻絲毫不給她面子,兩腿開始亂蹬起來,清音無奈的只能緊抱着,“哇哇哇。”
一顆小腦袋在她向前不斷的磨蹭着,兩手兩腳兩腳耍賴的四處亂揮。榻上的冥帝眼皮一動,便睜開了眼。
“皇皇,”那裡的笑兒見狀,嘴一咧便向着他撲去。
冥帝嘴角拉開,從清音的手中接了過去。連帶着,拉着她的手腕,將她帶入自己的懷中,他將笑兒放在自己的腿上,一手攬上了清音的腰。邪魅至極的臉龐窩入了她的頸間,“累麼?”
“不累,”她望着笑兒安靜下來的身子,輕笑,“看,孩子就愛粘着你。”
冥帝低下眸子,只見笑兒已經停止了哭鬧,兩手正饒有興趣的玩着他腰間的玉佩。樂此不疲。
“因爲,朕以前沒有好好的疼惜過他,”他摟着笑兒的手禁不住收緊,臉上滿是慈愛之情。
清音嘴角勾起滿足的笑意,將腦袋擱在了他的肩上,雙眸望向遠處,“對了,外面那些人,看着怎麼那麼熟悉?”
冥帝順着她的視線望去,將薄脣湊至她的耳畔,“還記得黑暗王朝嗎?”
黑暗王朝?清音的腦中,一下便憶起了那雙邪惡的眸子,皇尊。
她驚愣的瞪大雙眼,咻地退開身,望着冥帝,“黑暗王朝的人怎麼會在這?”
見她小臉滿是驚懼,就連坐在冥帝腿上的笑兒都將小腦袋擡了起來,他雙手把玩着那枚玉佩,呸的一聲,居然用嘴吹了個大泡泡出來。
“笑兒,”清凌晨見狀,忙的抽出袖中的錦帕,將他嘴角的口水擦了去,“娘說過多少次了,不準吹泡泡。”
冥帝被他逗的薄脣勾起,修長的指指過笑兒的粉頰,擡眸望向清音,“黑暗王朝的皇尊,同我有幾分相似麼?”他湊上前,望入了女子的眼底。
清凌晨仔細的瞅着,慢慢的,兩人的身影……
“你,”她說了一字,便吞吐的望着冥帝那一臉笑意加染。
“我怎樣?”他逗弄的看着清音的一張小臉泛上酡紅,“在王朝之內,你可是被看了身子,還……吃了那皇尊的豆腐。”
“你,”清音的臉上,越發紅俏了,她猛的伸出一手,垂在了冥帝的胸前,“那皇尊便是你。”
“腦袋怎麼長的,”他伸出手去,在她頭上輕敲,“這才反應過來。”
這麼一想,也就不奇怪了,冥帝千方百計的想要將血妃引出來,他自然不會放過一切機會。
“那你當時還捉弄我,”清音皺起秀眉,別過身去。
吵吵鬧鬧間,一行人向着遠處而去。
“炫朝好玩麼?”躺在榻上,清音一遍遍的發問着,邊上的笑兒已經睡熟了。
冥帝輕拍着她的背部,下巴摩挲着清音的腦袋,“馬上就要到了。”
馬蹄聲聲,兩人緊緊的擁着,心連心。
“皇上,炫朝到了,”前方的右護法勒住馬繮,在轎前稟報。
裡側,冥帝聽聞,便站起了身子。
外頭傳來一陣陣驚天地的擂鼓聲,“咚咚咚……”
激奮人心,慷慨萬分。
二人掀開轎簾,走了出去,放眼望去,只見高高的城樓上方,擺着一張大鼓。
一名女子站在城樓邊上,而遠處,一把明黃色的鑾椅之上,男子安然躺在椅背中,劍眉舒展,嘴角勾勒出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右手食指上,一顆玉色板指帶血般滴滴欲翠,頎長的身子陰冷而霸道。整個給人的感覺,便是同黑暗爲伍,喜於摧毀一切,張揚的俊顏上,鑲嵌着一雙如狼一般琥珀色的眸子,沉寂時,危險涌動,脣角的輕勾,更是殘狠暴戾。
(全文完)
親們,接下來,便是風妃閱的故事《誘君歡》。希望親們也能一如既往的支持。
很多親問我,清音和閱兒會不會見面,我說會的,一定會的。
接下來,妖會陸陸續續出一些番外的。
妖妃,我並不能放下。她會有一章番外的。同梵祭司之前的情,以及死後在哪裡相守,妖都會寫的。
冥帝同清音,也不會就這麼點。他們的番外,只公是甜蜜了,寫的太過於心酸,妖妖自己也想溫馨了。
還有冥恤同葉丫頭,也會有的。親們可以選擇性的看,我都會標列出來的。
而燿,註定上了嗎不會醒來……遺憾總會有,就像我們的生活一樣。
還有,親們欠的那啥都可以還上來了啊,妖妖今天碼了一天呢,人格爆發呢,那些利誘啥的不實現,偶就哭給你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