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病!”
直面諸修熊熊氣焰,被近十位同境界修士合圍的張道鴻,卻不耐的撇了撇嘴角。
海風漸起。
撩動着衣袍,輕撫着長髮。
張道鴻不曾尋找逃跑的機會,迎着那陰翳的中年修士,他竟大步流星一般邁開步伐,幾步踏下,蹈空步虛,直直衝着那人面前衝去。
“吾修道時,赤冥之天還未墜落!爾等新道諸修,難稱貧道斤兩,也敢說領死?”
暌違千年歲月,漫漫紅塵度過,少年的聲音中也有着幾分肅殺與冷意。
“昔年曾煉諸寶,曾得古神贈法!今日,且看是誰要殺誰!”
話音落時,張道鴻的身上,有着斑斕氣焰如風暴一般肆虐開來。
那是數種截然不同的道與法,甚至是幾種不同元炁的迸發!
洞玄之炁。
洞空之炁。
洞明之炁。
昔年大道天傾,道贇古神奪天,風起東山。
張道鴻曾入登天路,於嫦月古神坐化之處,得《三洞大道經》。
此經爲無上道典,但門檻極高,唯有入洞真境界,方可嘗試修行,又細分《洞玄》、《洞空》、《洞明》三經,闡述大道玄、空、明之意境。
修行有成,更可藉助三經,煉化同名元炁。
昔年蘇幕遮曾閱覽此經,爲張道鴻講解,更曾言說,若是一朝入大能境,行至長生路極深處,更有可能憑藉三經,感應更爲高深的三種祖炁!
這是很難得的造化,尋常修士,能夠接觸陽世一種祖炁,便是無法想象的機緣,更何況是三炁齊修?
此時間,伴隨着元炁風暴的肆虐,諸修面色齊齊一邊,張道鴻的眼神也微微眯起。
《三洞大道經》在體內不斷運轉,若是蘇幕遮當面,更能看出,此經洞真境界的種種關隘,已經被張道鴻修煉到了如臂指使的境界,甚至某些細節處,更被張道鴻私自改動!
風暴肆虐開來,張道鴻的修爲氣息也在短時間之內猛然擡高,無限接近於洞真境界的巔峰。
嘴巴輕輕張合,卻有煌煌神音,似從九天之上震懾雲霄!
“一炁化三清!”
話音落時,張道鴻眉心處毫光綻放。
這是上元黃庭宮,內中有一道神光閃逝,裹着一尊黃玉寶塔,衝入風暴之中,隱約與洞玄之炁相合。
斑斕霞光中,一清瘦老道,頭頂寶塔,身形逐漸凝實。
“貧道上清道人,來助道友!”
“混元初判道爲先,常有常無得自然。
紫氣東來三萬裡,函關初度五千年。”
幾乎話音剛落,張道鴻心頭絳宮處毫光綻放。
這是中元黃庭宮,內中亦有神光閃逝,裹着一尊靈幡,衝入風暴之中,與洞空之炁相合。
斑斕霞光中,一中年道人,手捧靈幡,身形逐漸凝實。
“貧道玉清道人,來助道友!”
“函關初出至崑崙,一統仙凡屬道門。
我體本同天地老,須弭山倒性還存。”
最後,張道鴻的氣海丹田處毫光綻放!
這是下元黃庭宮,內中有閃光閃逝,裹着一尊青玉如意,衝入風暴之中,與洞明之炁相合。
斑斕霞光中,以少年道人,手握如意,頃刻之間,內中庚金之炁涌動,又化如意爲青玉長劍,握在手中,身形逐漸凝實。
“貧道太清道人,來助道友!”
“混沌從來不計年,鴻蒙剖處我居先。
叄透天地玄黃理,任我傍門望眼穿。”
一切變化,具在電光火石之間產生,等霞光消去,諸修目光看得真切之時,原地裡,已有三位陌生道人,依着三才之陣,環張道鴻而立,各持法寶,與生靈無異,皆是洞真之境!
這等盛景,正有詩讚曰:
一氣三清勢更奇,壺中妙法貫須弭。
移來一木還生我,運去分身莫浪疑。
誅戮散仙根行淺,完全正果道無私。
須知順逆皆天定,福淡緣薄枉自癡。
一時間,眼見着張道鴻有這等精妙道法,合圍諸修皆是面色駭然,又想着先前張道鴻說過的話,只道這竟是新道之前的人物,一時間又多了許多思量,只覺不可力敵。
“且慢!且慢!怕是誤會!”
那陰翳中年臉色蒼白,痛聲疾呼。
張道鴻臉上的冷意卻不曾有絲毫消散。
“先前還是誤會,卻讓爾等見了貧道跟腳,如今,具是留不得了。”
話音落時,少年翻手,祭起一面卷軸。
卷軸迎風張開,卻是一面劍圖。
頃刻之間,劍圖四角,有四道劍光閃逝,隱約縈繞在張道鴻與三清道人身旁。
不知何時,龐大的劍陣早已經將整個海島籠罩。
雲霧頓起,劍氣嘶鳴。
再難見內中光景,只聽聞張道鴻清朗的聲音從中傳出。
“非銅非鐵亦非鋼,曾在玉京山下藏。
不用陰陽顛倒煉,豈無水火淬鋒芒?
誅仙利,戮仙亡,陷仙四處起紅光。
絕仙變化無窮妙,大羅神仙血染裳。”
“哈哈哈!殺!殺!殺!”
……
北山,火湯絕地。
四下裡火光灼灼,映照着天地一片茫茫煞白。
這光實在刺目,連帶着蘇幕遮這裡,也微微眯起雙眸,這才環繞四方,打量着這處古老的絕地。
之所以能稱之爲絕地,便是尋常大能境也需慎入之地。
洪濤界廣袤無垠,如這般絕地,甚至更爲兇險之處,亦有許多。
但如火湯絕地一般古老之處,卻寥寥無幾。
陽世之中,關於這裡的傳說,也有着不多,不盡相同。
有傳聞說,這裡是往昔開天闢地之時,那一縷純陰孕育出純陽的地方,照耀洪濤界萬古歲月的純陽大日,便是從火湯絕地升起。
有傳聞說,這裡是洪濤界最初的幾位仙人之一,赤梧仙人證道飛昇之地,仙人一證永證,降下的光輝侵染了地脈,故有萬古不熄的火焰始終燃燒。
有傳聞說……
太多的傳聞流傳於世間了,甚至它們彼此之間都在互相矛盾。
但無獨有偶,幾乎每一種傳聞,都將目光落到開天之初的歲月之中。
太古老了,古老到陽世都已經失去了昔年的真相,之能夠通過歲月傳遞而來的種種傳說,拼湊着當年的真相。
蘇幕遮站在這裡,伸手輕輕拂過四周燃燒不熄的火焰,最後,更是俯下身子,伸手觸摸着火湯絕地的地面。
掌心之中,有着大道紋路一閃而逝。
“這不是純陽!”
對於純陰純陽之道的感悟,蘇幕遮早已經領先世人太多,他足夠作出這樣的判斷。
良久之後,蘇幕遮方纔重新站立起身來。
不知何時,蘇幕遮的眉頭已經緊緊的蹙起。
“孕育純陽大日的傳聞,應該是謬誤地,這裡的痕跡……不像是先天而成,更像是有人後天落筆,很高明的道與法,卻終歸缺少了一絲自然之意,而且……這裡的歲月,很古老,但沒有那麼古老!”
蘇幕遮半低下頭,透過火焰,凝視着地面。
“是誰?在藉助天地造化,藉助歲月造化,在這裡推演着什麼?”
“這條路,縱古時代末期的古老者們,真的是初行者麼?往昔的悠悠歲月中,那麼多的天驕、妖孽、傳奇,有人洞察到了同樣的真相麼?”
含糊的呢喃聲音中,蘇幕遮的眉宇愈發凝重。
良久之後,他收回目光,朝着火湯絕地的更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