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羽的動作又劇烈了一些，總算是把眼睛睜開了一道小縫，眼睛周圍都是一些污垢，不睜開還好，睜開才發現他眼睛蒙着灰白色的薄膜，也就是說他視力也存在問題。
霸爺大氣不敢出，沉聲靜氣的等着暗羽出聲，他知道自己這位老朋友已經認出了自己。
鳥喙輕啓，“戾！”怏怏無力，仿若隨時都會身死道殞，再次努力站正，兩隻老化的翅膀的奮力支撐着自己的身軀。
“暗羽，小羽，你別嚇我，我是霸爺，霸爺啊！我回來了！”霸爺噙着淚水不讓它再次滴落，急急忙忙的說道。
“霸爺？霸爺回來了？霸爺！”
暗羽雖然還是妖身，但還是能口吐人言，成妖就能煉化橫骨，與常人說話無異，只是暗羽的聲音即蒼老又虛弱，感覺撐不了多久了。
“我，是我，我回來了！你千萬千萬不能出事啊！”霸爺急的口乾舌燥但又無可奈何，他這種存在又怎看不出暗羽已然油盡燈枯，可以說是在等死了！
“別管我，我知道我不行了！”暗羽猛咳。同時精神好像在恢復，眼睛已經全部睜開，還把身上的羽毛抖了一下！
“不，不會，肯定有辦法，小松子已經走了，你不能有事！”
“當時要不是趙鬆死前最後一刻解除了我的契約，我當時就已經死了，我都多活了五百年！”暗羽爽朗的笑了兩聲，反倒開始勸霸爺。
“爲什麼，你壽命不該這麼短！”霸爺立刻問道。
暗羽沉聲道，“反噬，生死契約就算強行解除也有反噬！”
“他時間不多了，有什麼事快說吧！”我出言。
雖然這是個沉重的話題，但也是事實，別看暗羽現在回覆了精神，其實不過是迴光返照，霸爺心裡也清楚，只是不願相信而已。
“這位是？氣息這麼熟悉！”暗羽微微扭頭，用不再銳利的眼神看着我，作爲鷹妖他該擊長空，望千里纔對，內心莫名泛起心酸的感覺。
“第四門新任門主！”我低語，面對的是當年大戰中的老前輩，由不得我不敬重。
暗羽身體一震，輕輕一嘆，“可惜看不到第四門馳騁的模樣了！門主說的沒錯，我時間不多了，不過最後一刻能見到霸爺可能也是天意！”
“霸爺不讓你死，你不準死，你可是最聽霸爺話的！”霸爺激動的大叫。
“霸爺，別鬧，我自己的身體我最清楚，就是放不下汶兒，我才吊了一口氣！不然早就隨着趙鬆去了！這是他最後的血裔，如果丟了，我可沒臉見他！”暗羽笑道。
霸爺神色一暗，“對不起他的是我，是我纔對，是霸爺對不起他，我應該留在趙家，我答應過他，照顧趙家，可是我沒做到！霸爺恨啊！”
“妖族氣運消失，霸爺作爲當世大妖之一，首當其衝，怪不着，怪不着！”暗羽搖了搖頭。
“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氣運消散，妖力不存…”
“嘿，不過是做了三百年的普通鷹類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暗羽輕描淡寫的代過。
霸爺心裡更加難受，暗羽可是出塵境界的妖族，更是擁有尊貴的天鷹血統，出生即爲妖，出生就有妖力，陡然落入凡塵，就和擁有無上偉力的強者邊做了凡夫俗子，豈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這也是絕大多數妖選擇沉眠，等待氣運重出的原因，但是暗羽不能啊！
他還有守護趙家的職責，哪怕變作了一隻普通的大鷹，也要拼盡全力去保護自己死去夥伴的後裔，他們是趙鬆最後的牽掛和念想，暗羽說什麼也不會根斷掉！
“你有什麼要託付的嗎？”暗羽的生命之焰在凋零，霸爺小聲問道。
暗羽往屋外眺望，“趙家只有最後一個血裔了，他就是趙家最後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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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不說破，霸爺也知道暗羽話語裡的意思，還是放不下，“我知道，只要霸爺在世，就不會讓那小子受一點委屈，是霸爺欠趙家的。”
“不，霸爺忘了趙家的祖訓了嗎？”暗羽一凜，“不經歷風雨又怎麼成人，霸爺，答應我，不要讓他成爲溫室裡的花朵！答應我！”
霸爺久久不語，“哪怕是死？”
“哪怕是死！趙家人的風骨，不能在趙汶身上摒棄！”暗羽堅定道。
“我應下來了，我都應下來了！狗屁風骨，就是趙家狗屁風骨趙家才落到這番下場，我要再見趙家那傻逼不咬死他，問他後不後悔！”霸爺氣急敗壞的說道。
暗羽滿意的點頭，“汶兒身邊有隻金毛獅，是我早年尋來的，正值妖族氣運被封，這小傢伙又年幼，所以神智還未完全開，琢磨着做汶兒的本命靈獸！希望霸爺搭把手！”
“行！”霸爺迴應道，“你…你…能不能不死！”
這麼幼稚的問題，只是霸爺心中最後的僥倖在作祟。
“死，不可怕，我在五百年前就該死了，就該和趙鬆一同去了！可惜最後他拋下了我！”這隻豁達的鷹妖最後還是溢出了淚水，是血紅色的！
“你當年爲什麼不找古家報仇，當時應該沒有人打的過你！”我問道，這是我心中的疑惑，雖然有些不合時宜，但也是最後的時機，再不問就沒機會了！
“咳咳！咳！”暗羽仰頭看着我，“報仇，想，當然想，但不應該遷怒在古家身上，而且應該讓趙家人親自報纔好，而不是我這妖越俎代庖！”
“古言，古言必須死！”滔天的恨意就化作了咬牙切齒的嘶吼，恨不得把古言咬碎嚥進肚子裡。
“少說兩句，少說兩句，你要等的人還沒回，可千萬不能死了！”葉開這小子也有所感觸，急忙勸道。
霸爺回過神，“對，你休息休息，等趙汶回來！”
暗羽搖頭，看着霸爺說道，“不等了，霸爺，我最後還有一個請求！”
“什麼？你說！霸爺幫你，霸爺一定幫你！”霸爺連聲道。
“不許反悔，你答應我再說！”霸爺心裡咯噔一下，有種不好的預感，但是面對暗羽堅毅的神色，不敢逃避。
“我不反悔，答應你！什麼事都答應你！”
“取…出…我的…妖核！”暗羽在霸爺恍恍惚惚的眼神中一字一頓說道，注視霸爺不曾移開。
霸爺想都沒想，躲躲閃閃，“不！不！我做不到！換個要求，我做不到！”
“霸爺，你說了答應我的。我求求你了，趙汶需要我的妖核，這樣他才能起點更高，走的更遠！這是我能爲趙家做的最後一件事！”
我的身軀同樣一震，內心同樣震撼，妖核，和鬼核差不多，都是一身精華所在，鬼核需要魂靈自己凝聚，而妖核卻需要活取，如果妖死亡，妖核就會瞬間溶解，誰也得不到！也就是說暗羽請求霸爺活生生打開自己頭顱，得到妖核，爲趙汶鋪路！
“趙家從沒有取妖核的傳統，所有死亡的妖都歸了十萬大山，給予最後的尊重，我也會把你帶回十萬大山！”霸爺掙扎，希望暗羽回心轉意！
可暗羽不爲所動，“現在的趙家不是以往的趙家，也沒有資源，何況是我自願的，與傳統無關。霸爺，汶兒就要回來了，趁他回來之前快動手！動手啊！”
霸爺往後退，不斷搖頭。而我上前一步，“我幫你吧！”不是我無情，而是我尊重這隻鷹妖最後的選擇。
“姓宋的，不許，我不許你動手！你特麼敢動手，我就和你拼命！”霸爺張牙舞爪，歇斯底里的大吼，擋在了暗羽身前。
“玄白，按住他！”我冷冷說道，玄白深深的看了暗羽一眼，治住霸爺，在玄白手掌之下，霸爺根本沒有行動能力，就連變大的能力也喪失了！
“不！不！不！住手，玄白放了我！我求你了，放了我！暗羽，暗羽，不要，不要這樣！”就算霸爺這樣也無法阻止暗羽奉獻的決心。
朝我點了點頭，感激的說道，“門主，謝謝！”
“不謝，可能有點疼，忍着點！”手中刻刀迸射寒芒。
暗羽輕輕點頭，“霸爺我先走了，趙鬆已經等了我五百年，不能讓他再等下去了！門主，動手吧！”
手起刀落之間，這隻鷹妖的頭顱就被我劃開，眼睛再次閉上，沒有任何異動，很安詳！輕輕一剜，一個菱形的淡綠色晶體出現在我手掌之中，不帶一絲血跡，很純淨。
暗羽的身體緩緩倒下，霸爺兩隻龜爪探出，頭也拉到極致，發出無聲的吶喊，同時暗羽身體還是癱軟在了牀上。得虧刻刀的鋒利，倒是沒有腦漿四濺。
我的刻刀殺了第一隻妖，一隻出塵的大妖，但我沒有一點欣喜的情緒，更沒有所謂的成就感，看着暗羽的屍體，捏着刻刀，腦袋低下，默哀着送這隻可敬的鷹妖最後一程！
妖，沒有魂靈，他們所有一切得天獨厚，來源於天，也歸於天，這是天地法則的使然，只會變作天地間能量反哺天地，也就是說暗羽，再無復甦的可能！也就是說，天地間再無那個叫做暗羽的妖！
短短的相識卻把我心緊扣，不知還有沒有這麼重情義的妖，或許，有吧！
“哐當！”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音，所有人都一驚，扭過頭去，入目的正是一個粗布麻衣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