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是讓一陣嘈雜的爭吵聲給驚醒了,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睡在了三清伯的牀榻上。聽着院子裡聲音就知道是楊達那個大嗓門在與人相爭,長生使勁的拍了拍腦門才依稀的想起自己醉酒跟着三清伯去了幽冥地府的事,自己的左眼被轉輪王戳中後竟然已經是不痛不癢,反倒是可以看見東西了……
真不明白楊達在跟何人爭吵的如此不可開交,他不是去了槐樹林子裡買門板去了嗎?難不成是他沒有買到和三清伯在吵鬧嗎?三清伯的本事長生已經是敬慕不已了,楊達千萬不要不知輕重惹惱了三清伯啊!長生腳步搖搖晃晃的虛浮下地,看來喝酒還真不是什麼好事啊!
院裡楊達面紅如赤,對着身旁的一個孱弱男子大聲叱罵。可憐那男子是悶聲不響,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在那男人身後還拴着一頭揹着兩扇破門板的老黃牛,楊達氣急敗壞的把一包金銀塞到男子懷裡,可是那男子就是死活不要……
長生盯着那男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左眼就看見那男子頭頂三尺隱隱約約有着白光聚頂。這把長生可嚇了一跳,再看楊達卻是頭頂上毫無變化。如此試了幾次長生突然想到自己的左眼可能是被轉輪王開了什麼陰眼,既然是轉輪王開了自己的陰眼那總有着他的道理吧!
“楊將軍,你們……你們這是在吵什麼啊?三清伯的人呢?”長生跌跌撞撞的扶着牆說道。
楊達大喜道:“小兄弟,你過來評評理啊。天底下竟然會有着這麼不可理喻的犟驢啊,他要賣門板我要買門板。原本都是你情我願的事,可偏偏此人死活不肯!那三清伯不是和你在一起嗎?小兄弟,你怎麼渾身一股子酒氣啊?”
長生尷尬道:“此事一言難盡待日後我再詳細告訴你,這位小哥是不是賣這兩扇門板啊?楊將軍他脾氣不好,還請小哥見諒啊。楊將軍想要賣你的門板也是急用,難不成是小哥覺得價錢不夠嗎?”
買門板的小哥滿臉盡是爲難之色,猶豫了半天才說道:“小師傅,你這是說的哪裡話啊?聖人有云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兩扇破門板才值幾個銅錢啊?我是不願佔了他的便宜,我都說了讓他去湖州府把銀子化開。可是他卻蠻不講理把我的牛給牽來了,那牛是我與鄰人大嫂借來的啊……”
長生聽着男人的說話的意思就知道他是個讀書人,天底下的事就怕讀書人鑽了死理。長生想了想道:“那小哥打算是賣多少銀子啊?”
“唉!莫要提那阿堵物,只因家徒四壁無錢給我老孃抓藥,纔會羞於拆門換錢。安光宏有辱門風,枉我讀了十年詩書啊!”男子說到傷心處撲簌簌的淚如雨下。
楊達怒道:“你這窮書生好沒有道理啊,給你金銀買門板你死活不肯。現在問你要多少銀子你又不說,真是氣死我了!要不是午時三刻將近,老子早就把你暴打一頓了。我就沒見過你這麼不乾脆的人,我把金銀都給你。若是不夠我身上還有些散碎銀子,你全都拿走給你娘抓藥去!”
楊達好端端的一句話氣的男人青筋暴起,牽着牛就要奪路而走。楊達記掛着三清伯午時三刻的約定,又豈能是讓書生離去。就在兩個人推推搡搡的時候,三清伯揹着一個竹簍笑意吟吟的走到了院裡……
三清伯調侃道:“呦!兩位真是好雅興啊,這天寒地凍的這是在打架取暖嗎?安公子啊,你人瘦體弱可不是他的對手啊!依我看就此罷了吧,你是民他是兵啊。自古秀才遇到兵,還有理說不清呢……”
安光宏急道:“咦?先生怎知我姓安啊?前朝宰相文祥寧死而不屈,安某又豈會威武而屈之!”
楊達自知理虧說道:“先生來的正好,這書呆子拆了門板卻不知道賣多少!我把銀兩給他。這頭犟驢又不要,真是氣煞我也!”
“楊將軍休要生氣,今日此書生乃是天下第一善人。咱們絕不可怠慢於他,世間若是多幾個他這樣的人就真的天下太平了嘍!”三清伯眯着眼睛笑道。
楊達不相信喝道:“什麼?他一個身無分文的窮書生竟然會是天下第一善人!敢問他是救濟了黎民百姓,還是鋪橋修路了?”長生在旁也感覺這書生沒那麼大的能耐,窮的連家中的木板都要拆了賣錢的人怎麼會是天下第一善人啊?
三清伯沒有搭理楊達的話茬笑着問道:“我不僅知道你姓安,也知道你拆門板賣錢救人之事。只不過你要救的人與你即不沾親也不帶故,所以你纔是真赤子善心啊!”
楊達不解道:“先生的話不對啊,他救的是他孃親怎麼叫不沾親帶故啊?”
三清伯橫了楊達一眼喝道:“白馬是馬,白馬非馬的道理你懂嗎?”
“什麼白馬非馬的道理啊,先生你別說這些文縐縐的話。我楊達是個粗人,先生有什麼話儘管直說!”楊達稀裡糊塗的說道。
三清伯搖了搖頭道:“安公子要救的娘並非是他的生母啊!”
安光宏臉色徒變道:“先生難道認識我娘?如今他老人家命懸一線,安光宏砸鍋賣錢也無計可施,萬般無奈才拆了門板……”
三清伯笑着指了指長生道:“你孃的病是心病,心病還要心藥醫。普天之下能救你孃的只有這小子,你還不將事情來龍去脈告訴他啊!”長生被三清伯莫名其妙的推到了風口浪尖上,自己在湖州府並無旁人相識啊?怎麼安光宏的娘只有自己能去救她啊?
長生驚的酒醒了大半問道:“先生絕不能兒戲啊,那安公子我與他萍水相逢怎麼能去救他娘啊!”
三清伯撫掌大笑道:“我說的話你不信嗎?你聽完安公子所說後,自然就明白了!”
安光宏狐疑道:“小師傅難道有着絕世妙手嗎?此事要從半年前說起了,那時安某人辭了湖州府私塾教書,靜坐山中讀書準備歲末去參加鄉試。哪知有一夜裡忽聞窗外有人啼哭之聲,安某心中發奇推窗一看竟然是有位老嫗欲要輕生上吊……”
“啊?這荒山野嶺的還有人巴巴的趕來上吊啊!”楊達脫口叫道。
安光宏嘆息道:“等到學生趕去救下老嫗想問她出了何事?可是那老嫗口口聲聲的唸叨她兒死的好冤,我無奈之下只能是認了老嫗爲娘帶回書齋贍養。”
長生稱讚道:“安公子果然是大善人啊,卻不知那老嫗的孩子因何而冤死啊?”
安光宏黯然神傷道“唉,小師傅你有所不知啊!那老嫗整天只會唸叨那句我兒死的好冤外並未說過別的,安某人又怎麼會知道她孩子是如何冤死的啊!半年間爲了醫治孃的心病花盡了所有錢物,學生聽人說起治心病有一偏方要孝子肉燉黃蓮。這孝子肉倒是好辦拿刀割我身上的肉即可,只是那黃蓮要去藥鋪抓……”
“什麼!你爲了一個素不相識的老婦人要割自己的肉……這……這個當屬天下第一善人啊!你拆了門板就是爲了去買黃蓮?”楊達瞪大了眼睛駭然問道。
安光宏沉默片刻道:“正是如此,若是平日將軍要我門板拿去便是。可眼下我娘還等着我回去醫治啊,你給的銀兩太多了安光宏不願欠你這份人情!”
三清伯放下了揹簍笑道:“安公子,你把這小子領回家中,那老婦的病不消一個時辰自會好轉。楊將軍你我還有約定,不過午時三刻已過……”
“先生,這個不能怪我啊!求先生大發慈悲救我孃親,楊達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報答先生!”楊達拉着三清伯的袍子哀求道。
“好了,好了!再拉可就要你賠我袍子了啊,你現在給我聽清楚了。你此番回杭州府正有着殺身之禍等着你呢,你陪着小和尚送骨去湖州府已經是滿城風雨了。知府大人已經在杭州府佈下了天羅地網就等你去鑽了,你會受盡牢獄之災三年後被處斬,你娘也會哭死在你墳頭!”三清伯一字一頓的說道。
楊達嚇的冷汗直流跪道:“求先生救我啊……求先生救我啊……”
三清伯喝道:“起來,起來!我要是不想救你,也就不會上萬壽寺裡去借撥雲膏了,那萬壽寺的主持和尚可兇了!好在他也拿我沒轍,撥雲膏是萬壽寺裡的寶貝兒拿去給你娘去翳有神效!你記住了從現在起,你不能走陽關大道要走水路去接你娘。離杭州府不遠的紫雲山,那裡自有你安身之所。”三清伯從揹簍裡掏出了一個大罐子,連着揹簍全都送給了楊達……
楊達千恩萬謝着要給三清伯賠補門板,三清伯只是隨手凌空一劃那地上的碎裂門板恢復如初自行裝在了院裡。衆人都被三清伯的神通驚愣了,唯有三清伯像個沒事人不慌不忙的踱步進了屋。
長生在院裡恭恭敬敬的說道:“小子再無半點疑慮了,我這就跟着安公子去醫治他孃的心病!”
“哈哈哈哈……,你現在總算是心服口服了吧,你我日後還有着一段緣份未盡。唉,我怎麼偏偏會遇上你這個傻小子啊!枉我三清伯一世聰明,臨了還會收個傻子真是豈有此理啊。好了,你們都走吧。我還要睡一會……”三清伯剛說完話屋子裡就傳出了震耳欲聾的呼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