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船皇??
沒錯,半空截住我的人老態龍鍾,雙目卻猶如星辰精光凌凌,正戲謔的看着我。
“你這小子怎麼這麼屁事兒多?”
“我…”
“老夫叫你五十年後來尋我,你就乖乖躲在後世等到時機來到找我便可,就是硬要絞進這些漩渦裡面。現在可好?天命已經鑄成,誰能逆天挽回?”
老頭的話讓我懵了下,要不是他提起,我早就忘了當年在大地獄裡與他的承諾。
而且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就像他知道這發生的一切災厄都因我而起的一樣。
他不語,卻彷彿能洞穿我的心神,懸浮在半空幽幽說了那麼一句話。
“這個沌界…不…”
“整個混沌…”
“早在你不知的數十萬年前,就被你,親手毀滅了啊…小子…”
“毀的渣都不剩,呵呵…”
“如今的你,我,包括萬界衆生,也都不過是你在沙盒中捏造的傀儡,演化出的鏡像…”
恩???
語出驚人,完全超出我的理解範圍,我下意識問了句,你到底在講什麼?
“呵呵,沒什麼,順其自然吧…也許,還有一線機會呢…”
搖搖頭,他的面色頓時變得冰冷,掃一眼盤旋在上空遲遲不敢下來的太史儒,抱着我直接就要離開。
“混蛋,那是我的獵物…你算什麼東西憑什麼帶他離開?”
“找死!”
彷彿自尊遭到踐踏,太史儒化作漫天血雨直接潑灑而下,落在我們身旁停滯下來,瞬間凝結成一個渾圓的血流籠禁,絲絲血煞充斥在這窄小的空間裡,刺得我皮膚寸寸發黑。
而船皇只是揮了下手,一股淡灰色的氣流匹練隨之縱劈在這牢籠之上。太史儒慘嚎了一聲立馬暴退回天空,我當時眼眸就是一怔。
因爲被船皇攻擊了一下後,他再次凝聚起來時,半個身體,居然凝化出了人形。
不只是個輪廓,而是有肉有皮,毛髮健在的真實人形。雪白的皮膚尖尖的下巴,鼻樑高挺,濃眉鳳眼。太史儒的真實面貌居然如此俊逸。
可惜,現實將他活生生變成了一個怪物。
“這、這…”
他跟我一樣驚詫,望着半邊身子詫異的說不出話來,船皇只是冷笑一聲。
“你變成這般鬼樣子,不過就是吞噬了過多帶有羅剎意志的清氣,導致自身清氣均衡破壞,形體流失。因爲你本就是羅剎後人的緣故才還活着,不然你早就死的渣都不剩,還妄想吞噬更多,哼~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老夫現在給你兩個選擇,要麼我廢了你全身清氣讓你迴歸原本模樣,離得遠遠的再不想仇恨***;要麼,我現在就宰了你,反正對於大道你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小卒。”
太史儒聞言頓時愣在哪裡,經歷過剛纔事情的我清楚他最開始的夢想只是舞文弄墨,在策士院安安靜靜做個小策士。只是後來的殘酷把他逼成這個樣子。
而現在,這個返還原本面目的可能就放在眼前,他的眼裡,閃過一次期待,一絲掙扎,一絲迷惘…
但當視線沉入底下那無盡仇恨的源泉——百獸園後,那絲迷惘瞬間轉爲暴戾。
“什麼原本模樣。當年的我,早在百獸園裡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現在,我只想要力量!源源不斷凌駕於一切之上的權利和力量!誰要擋我,我就讓他死!!”
說完,他另半邊身子已經重新化爲血海瓢潑,帶着凌凌血劍刺射而下。
那時候,我只是苦笑了一聲。
他只是四天道聖者之一羅剎的後代,甚至敵不過將邪。
船皇,是四天道聖者之一,而且因爲孕育時墜入濁池,清濁相混爲天道聖者中最強的一個,比六道還強…
他只是在蜉蝣憾樹…
如我所想,血撿還未刺落,就在船皇的眼神里根根炸裂。血散於空漸漸氣化;非但如此,連他那依舊保持血液形態的另半邊身子,也像墜入無形之火的冰雪,飛快的從眼前消散成虛無…
哀嚎一聲他重重的就墜落下去,在半空用僅存的餘力支撐一下,纔沒直接摔死掉。
“可…可惡!!”
“我會讓你們付出代價的,一定!!”
遙遠的地下爆出一聲陰冷的呼號,人影隨之遁入百獸園再找尋不到。船皇手微微擡起正片大地卻都子瞬間蠕動起來,望眼遠方,他又停下,抱着我飛快離開。
我詫異的問他,你要帶我去哪兒?
他只是苦澀的笑笑,說現在太昊六道都在找我,找我重蹈那覆轍,他不能看着他們做錯事,所以要帶着我,去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治好我的身體,分離出不屬於我的東西。
他能治好我??
船皇的話無疑十分有重量,他說有方法救我就一定有令我康復的可能,再不叨擾,只是激動的躺在他懷裡看着四方風景快速墜後。
可是沒飛出多遠,我突然感覺心臟一陣絞痛。
就像一個絞肉刀鑲嵌在胸膛裡摧毀者內臟一樣,劇痛不過片刻嘴角就滲出帶着肉渣的黑血,接着事兒耳眼,鼻孔…
船皇陡然一停,看着我臉色劇變。
“該死的孽障!!!如此歹毒,居然在你身體裡種下了血煞??”
血煞…
是剛纔裹起我時偷偷注入的嗎…
強忍劇痛,好不容易有康復的希望我可不想又這麼詭異的掛掉,急忙讓他驅散掉這玩意!可船皇的迴應只有苦笑。
“血煞,是源自羅剎意志的清氣,剛纔那怪物是羅剎後人只會被潰散,卻不會喪命;你本體只是一個巫族的後裔跟羅剎意志沒有任何共融的存在,沌氣均衡已經打破,無可逆轉…”
什麼…
什麼意思…
“你意思我又要死了??”
“看來是這樣沒錯…”
當時我倆眼一黑就差點暈死過去,不管多堅強的心智也無法抵擋這種剛剛擁有生的希望,轉眼又被下達死亡通知的璀璨。我雙眼呆滯的看着船皇,一時間連開罵的力氣都喪失了…
“唉…”
“唉…”
“唉…”
船皇同樣看着我,連嘆了三口氣。好像有什麼想法十分糾結。良久後他抱着我轉了個方向,原路向神木塔飛去。
“這、這是…”
“要讓一個請濁氣被打散的人存活下去,就只有一個辦法,就是以夾雜外來清濁氣宿主的氣,迅速填充到潰散者的身體裡。引東補西,在生機流失之前迅速凝化出新的清濁之體。”
聽到這話我當時就懵了。
“您…您是說羅剎??”
他沒有回答我,只是身影一縱就落在神木旁邊。不知爲何一直沉睡吾動的神木,在他降臨的那一刻劇烈的搖晃起來,根莖蠕動穿破了大地,樹杈快速蔓延伸長,居然直勾勾衝船皇穿刺過來。
“鎖!”
一聲悶哼,船皇只是結出一個印結,那參天神樹頓時彷彿得到指令一樣又收縮了回去。
“羅剎,近萬年未見,你就是這樣招呼兄長的?”
船皇是四個天道聖者裡誕生最晚的,但他的實力最強大,自稱爲兄長倒不奇怪。
神木就那樣沉靜着彷彿再次死去,可過了一會,面對我這方的樹杆,卻緩緩的裂開,內裡的樹瓤是七彩斑斕的詭異顏色。
當樹幹整個裂開一個大洞後,我瞳孔一鎖。
樹幹裡,藏着一個人,或者說,是鎖着一個人。
千絲萬縷的神木根莖在裡面蔓延生長,七彩斑斕,卻捆縛着一個足有七八米之高的巨人。
他通體血一般猩紅,雙眸細長猶如刀鋒。額頭裂開一個縫隙,三點瞳孔都像鍼芒一樣大小,看一眼,就讓人後背發涼。
“兄長?”
“不,接引,你這個叛徒,白眼之狼!只有六道那蠢材纔會聽信你渺茫的鏡中世論,將我和冥陰囚禁於此近萬年,老子早恨得不得將你抽骨拔筋!!”
他的聲音夾雜着***裸的憎恨,我卻在那時呆滯了雙眸。
囚禁…
一直以來幽冥殿對兩位太祖祖上的解說,只是他們厭倦紅塵六慾,於這裡守衛族民,長眠於此…
而他,卻說是囚禁,而且還是被算是同根生的兄弟船皇,所囚…
船皇眼裡沒一絲情感波動,只是淡淡看着他。
“不管你怎樣理解吧,老夫已厭倦解釋。若非老夫將你二人囚禁起來,你們的力量加上六道,加上太昊,就真的是我無法抗衡的威脅;而那樣我也就無法阻止那鏡外真神,像傀儡一樣操縱你們演化出那該死的已經重複過無數次的毀滅了…”
說着我不明不白的話,他的聲音變得有些滄桑。
“你等,雖與我同根生,但你們都是純粹的清之生靈,甚至包括老祖,和陸壓,都是純粹的清、濁分離的生靈。而第一次毀滅,是因那個該死溟夜打碎時空間距,導致混沌相撞徹底混亂而產生。所以,只有老夫一人存活下來,延續着生命,上萬次看着這個相同的世界以不同的方式毀滅。”
“老夫,已經厭倦了,已經憎惡了!我再也無法忍受他將這個世界當做玩具一樣破壞又重組,就爲他所謂的覺醒…呵呵,所以,不管你們怎樣說怎樣做,老夫,都問心無愧。”
船皇的話讓羅剎沉默,卻讓我雙眼變得呆滯,我的耳朵裡只回響着兩個字——溟夜…溟夜…
久逢的名字,本一直以爲整個世界只有我,和被封印在地獄裡的阿爾傑塔知道這個名字,沒想到,船皇也知道…
“你認識溟夜?”
“偶?呵呵,你這麼問,就是說你也知道他?”
“也罷,也罷…畢竟你就是他,甚至這個世界,就是他爲你的死而打造…”
船皇的情緒變得讓我有點摸不着頭腦,瞬間變得十分的溫和,甚至帶着幾絲可憐,他撫摸着我蒼老的面頰,眼裡閃出一絲狠厲。
“但這一次,老夫再也不容許他將這個世界把玩,你的命,老夫救贖!”
說完,只看見他灰袍忽然像被大風颳了下一下楊飛起來,數十縷淡灰色的氣流竄入古樹,化成刺蛇,直勾勾叮咬在面目痛苦的羅剎身上;手一揮,那刺蛇的尾端又嵌入我的身體,一股股濃稠的血煞通過這灰氣長廊,被淨化成淡淡的乳白,繼而,源源不進的流進我的身體。
“啊啊啊!!!”
那時的我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嚎,因爲這實在太過痛苦。這股清氣的涌入,就像讓你渾身血肉,包括魂體全都潰散了一樣,一點一點剝離,然後又被這完全陌生的力量涌入進來,在身體裡進行着快速的替換。
就像在不斷死去,又不斷復活一樣。
“哼~這就是你口中那個鏡中像?世界因他而生,又只爲他的死亡而存?荒謬,簡直太荒謬!醒醒吧接引,你只是魔障纏身!”
“是否真實,你永遠都不會知道,因爲你的存在,只是一個沙盒裡捏造出的傀儡。老夫很懷念初世你、我,六道冥陰協力與溟夜抗衡的歲月,但是羅剎…”
“我們輸了啊…我們已經輸了,你們也早就已經死亡…老夫心中的痛苦與糾結,你永遠無法明白…”
“我不需要明白你講的一切,那只是狗屁!白眼狼,放開我,快解開這該死的封印!!”
他們的吵擾充斥在耳朵裡,但痛苦的我根本無法思索話中信息,只知道隨着痛苦的加深我非但沒感到虛弱,反而覺得身體的力量,正在緩緩的回覆着。
只是這或許只是個錯覺,也或許只是船皇口中清濁之體的復原,因爲我的外貌壓根沒半點變化。伸伸手指,依舊那麼乏力。
時間久這樣一點點流逝着,塔樓下面的吵鬧逐漸平息下來,傳來一陣腳步聲。
太史藏鋒他們,回來了…一大幫人源源不斷涌了上來。強忍疼痛我掃視幾眼,心裡就放鬆下來。
沒看到嘯博和公孫徹…看老太史垂頭喪氣的模樣就知道他們沒落在他手裡…
而也在那時候,所有痛楚在到達極點的時候驟停,又迅速消散,應該是那清氣的置換已經完成。
“祖上!”
“該死的,你們在幹什麼??”
“姓黃的小子,這老頭是誰?他爲何破開了我族神木?知不知道這是千刀萬剮的重罪!?”
那時看着太史藏鋒他們驚訝的看着這裡發生的一切,我心裡一沉,催促船皇說既然已經清除了太史儒對我的傷害…
就走吧!先帶我走,這邊的緣由,等我身體好一點再回來跟他們解釋。
可那時候的船皇,眼裡卻蔓延出幾絲瘋狂、決絕,和狠厲的色彩。
“既然已經到這裡了,就是冥冥中你我的命數。那乾脆,就一次做絕!”
“溟夜是在毀滅”初世“,操縱了混亂混沌而誕生的神,而這個被重塑的世界,同樣擁有初世所有的一切!只是更加的混亂…”
“好…那老夫今日就在此,強行扭曲天命,將你鑄造成一尊新神!只有這樣,纔有可能阻止他對這個世界的褻瀆!”
造神…
聽到這話的時候,我整個人就懵掉了;眼光一掃,整個人大腦,更是變成了一片空白…
因爲船皇沒有帶我走,他反而顫抖着乾枯的老手敷在胸膛,又緩緩拉出。隨着他手掌拉開,胸膛裡一股濃稠到極致的灰色氣霧被抽離了出來。緊接着…
他一聲悶哼就將那股清濁相混的強大灰氣直勾勾拋向神木中的羅剎,在羅剎驚懼中瞪圓雙眼的注視下,迅速凝化成一柄碩大的長槍。
長槍激射,一瞬間,就把羅剎的腦袋,射碎的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