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拽起我就埋頭狂奔,望着身後沉寂良久的閻羅王,我也終於是反省過來。我說堂堂閻羅王怎麼這麼軟弱,被師父砍斷單手除了找援手就再沒主動攻擊過,感情他真身壓根就不在這裡。
藍火雙眸在空中搖曳,閻羅王看出我們已看穿他故意拖延時間,當即就慌了。
“絕不可放過他們!牛頭馬面聽令,誅無赦!”
他話音落下,我們也已經跑出冥殿大門,就在此時大地忽地震盪幾下,緊接背後就一陣涼風颳來。
師父當時一腳就把我踹飛了。余光中,我撇到兩隻巨大堅硬的黑手,就像兩座大山一樣衝他壓過去。
“修羅印、鎮!”
一聲輕斥,師父雙眼爆射着金光,隨着雙手擡起,兩柄金色的巨劍出現在半空,如旱雷砸落電光火石間將那兩隻大手狠狠釘在地上,而此刻兩手離他身體的距離不過一寸。
死裡逃生,師父抹掉虛汗拔腿就逃,半途中被烏鴉攆上,他背後已展出兩隻昂長的黑翼,一手一個,撈起我倆迅速潛逃。
逃出冥殿的範圍,烏鴉瞬間在眼前劃出一個黑漆的洞口,穿過它,我們就能回到陽世,就能真正與死亡脫離。
真實結果卻是,我們穿過去了,可黑暗過後,依然是低壓壓的天,紅黑色的大地,和遠處不斷翻滾沖刷着肉泥骷髏的血河...我們竟然紋絲未動!
“我幹!都什麼時候還特麼跟我玩裸穿??再來一次!”
師父當時就急得催促,烏鴉則同樣眼露焦急的重新劃出黑洞穴,然而第二次穿過,結果,卻是一樣的...
就在師父還想催促他嘗試的時候,烏鴉卻感應到什麼,瞳孔劇烈顫抖兩下後,冷冷道:“不用了...他來了。”
他?
似乎是爲了回答我的問題,烏鴉話音剛落下,我就突然感覺溫度降低不少,渾身冰涼一片。順着烏鴉的視線看過去,遙遠的地平線外,一團黑乎乎的濃煙就像什麼東西被燒燬了一般旋卷而上,而且,還在慢慢與我們靠近。
隨着他的挪動,大地蕩起一股黑風,黑色的風吹到哪裡,哪裡的土壤就會變成比墨汁還要濃黑的顏色。風吹的很快,一轉眼就將我們腳下覆蓋,身後背師父修羅神力淨化成金色的冥殿,剎那間就被沖洗乾淨,再次變得幽綠。而日遊神與被烏鴉傷的不輕的大陰司,則無一例外,衝那遠方黑影跪了下去。
閻羅王...北冥聖君的真身...
“夜遊神,你那小孩兒玩的戲法,糊弄下人間界的渣滓也就罷了。吾乃凌駕於六道之上蓬萊仙島九仙之一,吾所在之處無不超越六道空間之元素,鬼差不能入陽世、陰魂不足轉輪迴。現在,你後悔了嗎?哼哼~還有黃道,乖乖受死不好嗎?這就是你的極限?”
聽到這一席話,我卻恍然大悟了。剛纔我一直很疑惑,堂堂地府之主不呆在冥殿幹嘛要將真身撇往別處?仔細想想,當年那地藏王職責看守大地獄,似乎本人也只是在地獄之門被我砸開後才趕過來的。原來是因爲仙人本不屬於六道,所在之處會潛移默化改變六道空間的元素,因此造成陰差不能穿越到陽間,鬼魂不能投胎轉世,這種局面發生。
以一己之力足以改變六道,蓬萊仙島到底是怎樣一個地方,竟然會孕育出這種反人類的逆天存在。
“廢話少說!他後不後悔還輪不到你來問!老子的極限,你也還不夠資格領教!”
逃不走,師父也絕不會屈服。他怒目豎眉一聲咆哮,身體居然再一次變了!他的腦袋被兩根巨大的尖角戳破,寸長的牙齒爆出嘴脣,胸口亦是開裂,露出一顆黑漆漆的結晶。
“阿修羅道?真、百鬼夜行!!”
隨着師父的咆哮,它胸口的黑晶黑光大作,一股股嘈雜刺耳的呼嘯過後,竟然有百鬼奔襲而出!這一幕徹底將所有人都給驚呆了,包括閻羅王,他怔怔的看着那彷彿冥洞一樣的黑光,直呼這怎麼可能?
而離他最近、且身爲阿修羅半體的我,卻突然注意到這些從他胸口竄出的鬼魂,無一例外都是奇形怪狀的!或長着角、或體型巨大、或三頭六臂,總而言之就沒有一個像人的!五年前張娜事件他頭一次
使出這招兒我還沒看出個所以然,現在去看,這些鬼,居然都是阿修羅的形態!
你甚至無法從他們身上感受到鬼氣的存在,他們更像是用阿修羅之力組成的無神軀殼,只是附加了“鬼”的名字。
所以,這些玩意兒,實際上都是師父的阿修羅之力,被釋放出來而已!那也就是說,那顆黑晶...是阿修羅之晶!?
當時我就驚呆了,可皺着眉頭我想了一下,卻回想起當初“師父”被獄藏炎魔捏死在地獄之門前的時候,地藏王曾以我周身之阿修羅血,做活血爲用,救活了師父一條性命。難道,師父就是利用這強大的血脈變成了和我一樣的阿修羅之體嗎?
好像只有這一個想法說得通,可是,那些年我走後他都幹了什麼?他哪來如此磅礴的阿修羅之力!?
這一切都是謎團,現在卻沒有那麼多時間給我去思考。阿修羅之力再龐大也無法抵擋閻羅王的前進,他周身纏繞的黑煙只分化出幾絲就像火鞭燒雪一樣灼的那百鬼化灰,要幹掉他們只是幾秒時間的事兒罷了。而身後,牛頭與馬面,卻攻了過來!牛頭碩大的牛蹄擡至半空,一落下就能砸的方圓幾十米變成渣滓。而馬面更是揚起腦袋快速跳動着,一邊跳動一邊拍打着自己的肚皮,那肚皮比剛纔幾十只鬼將馬面的鼓聲加起來還要嘈雜刺耳,我只一瞬間就口鼻淤血,隨機就被師父以金色的力量封住了耳朵。
可他一手要保護我,一手要去抗衡巨大牛頭的踐踏,對馬面的鼓聲只能硬挺承受。此刻他已經捉襟見肘,若是牛頭兩腳齊上我看今兒個我們師徒倆就得變成兩張肉春捲兒。
“嘶~~哈...,搞定閻君,它們是我的。”
就在這非常時刻,烏鴉卻突然從眼前消失了蹤影,一擡頭,不知何時天空中已經出現一隻翼展幾十米的碩大黑鳥。它的兩眼血紅印照着殺戮,它的鳥喙裡噴吐着猩紅血霧,剎那間就將馬面整張臉都腐蝕的面目全非,它再也無法歡快的拍打自個的肚皮了,疼痛令它半跪在地一時半會也站不起身。
牛頭牛吼一聲揮手就像拍蒼蠅一樣去拍打烏鴉,哪曾想如此大的體積卻絲毫無法影響烏鴉電閃般的極速,他扶搖直上躲開牛頭的拍擊,緊接卻如獵鷹撲兔俯衝而下,一啄,就啄瞎了牛頭的一顆眼珠。
遠處方纔還在嘲諷烏鴉的大陰司跟日遊神,當場就看的目瞪口呆,也許同差幾十年,從未有什麼事情能逼的烏鴉展露出自己的真實實力,這一刻他們纔看清沉默寡言的烏鴉又多麼厲害,竟然有輕易戲耍牛頭馬面這地府戰力最高兩大鬼督的勢頭...
“媽的,盡挑軟柿子捏,扔顆榴蓮給我...”
師父則一臉幽怨的瞪了烏鴉一眼,而此時,閻羅王已經殺盡百鬼站在我們十幾米遠外,師父悶哼一聲,祭出紫虛葫蘆的同時宛如一頭蠻牛般衝閻羅王衝撞過去。可紫虛火還未噴濺出,就讓黑煙壓得熄了火。看似力量十足的師父,卻被一拳,打斷了角,撲倒在地。
黑煙籠罩着閻君每一寸肌膚,一點都看不清他的真實面貌,只能從那冷冷的笑聲中猜出他此刻該是譏諷的神情。
“呵呵,那麼,這就是你的極限?”
“呸~”師父吐出一口血痰,眼神居然有些輕蔑。
“別讓我說第三次,就憑你,還不夠資格看老子極限!”
閻羅王冷笑一聲,淡然道:“呵呵,還真夠自大的...罷了,先取你這壞事精的命!”
話說完,他居然把注意力放到我身上,我想也沒想掏出牛皮包裡所有的符紙就一股腦扔過去,雷霆炸裂天火焚燒,換來的卻是被天火燒捲毛的師父更加幽怨的注視。不過也因此,給我挪出躲在他身後的空隙。
“呼...人家徒弟如狼似虎,你特麼就是一天線寶寶,哎...罷了罷了,這揍似命吶~~”
看着死老頭兒一臉受傷害的表情,我好想揍他一拳——你纔是天線寶寶,你全家都是天線寶寶,靠!
“小黃,站遠,師父要動真格的了。”
師父長出了一口氣,將背後的我往後搡了下,緊接着,兩眼如劍鋒般盯着閻羅王,胸口似有黑光流轉。
一開始,閻羅王還饒有興致的看着師父,但隨着師父的氣勢陡然攀升,他的譏笑終於停止,而師父的氣勢卻並沒有停止下來。他的發無風自舞,他的眼眸金光籠罩已經看不清瞳仁,他的喉嚨裡散出淡淡的抑制不住的嘶吼聲,而我,卻也被這熟悉的異變,驚呆了...
這是...暴君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