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前太尉府

六絃她又失眠了, 翻來覆去的睡不着,索性起了身。

如今這屋子裡大部分人都被賣走了,顯得空蕩蕩的。望了眼其餘在熟睡的姑娘們, 內心有些動容, 她們的命運又會如何呢?

六絃輕輕推開房門, 外頭的月色正濃, 南珠國的天很高, 這星星閃閃簇擁着明月這番風景倒是很不錯,而且不知爲何還傳來了淡淡的米香味。

六絃嗅了嗅,她沒聞錯, 的確是米飯味!

這院子裡的石桌上,月兒正在吧唧吧唧端着碗吃得正香, 旁邊坐着的人正是李嬸。

六絃想了想, 還是走了過去, 大方地喊了聲:“李嬸,晚上好。”

“哼。”李嬸望了眼她, 冷冷道:“大半夜的不睡覺,起來做什麼,明兒做不了工看我怎麼罰你!”

這麼些日子六絃也是看明白了,李嬸看上去兇巴巴的說話也粗聲粗氣的,實則沒什麼壞心, 其實對她們都挺好的。尤其是月兒, 李嬸似乎很喜歡她, 也很照顧她。

月兒抹了抹嘴, 笑着說:“六絃姐姐, 你要不要來一碗雜糧粥,可香了, 裡頭還有紅薯呢。”

“你這死丫頭,你給別人吃了,自己可就沒了。”李嬸斜瞟一眼,身子卻是站了起來。

“李嬸,你別忙活了,我一點不餓,就是睡不着出來走走罷了。”

李嬸哼了聲,遂即又坐下了。

六絃此時心裡有了個主意,望着月色,說道:“南珠國的月色正不錯,天氣也好,可比我們那兒好多了。”

李嬸眉頭皺了皺眉,說道:“你這孩子的口氣可是覺得這兒比你家鄉好了?”

六絃心裡一動,不錯,上鉤了!

繼續說道:“自然是家鄉更好了,俗話怎麼說來着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只是不知道今後我會去到哪個窩。”

李嬸自然明白這丫頭心裡在想些什麼,內心有些不忍,只得淡淡道:“是生是死,是禍是福只憑自己的造化。”

“李嬸,這話也不是這麼說的,人活着總要去爭取一下。這裡我人生地不熟的,這兒幹活雖然累了些卻也是夠安穩,李嬸對我們也好,我心裡頭想着要是能一直在這兒。。。。。”

“我知道你們心裡想什麼,這以後的事兒我奉勸你們也別多想了。”李嬸心裡清楚六絃會說些什麼,直言打斷道:“我這把年紀了也沒本事決定你們的去留,就如同這南珠國,誰知道會。。。”李嬸大大地嘆了口氣。

六絃向月兒使了個顏色,月兒知趣地放下碗筷,拉着李嬸問道:“李嬸,南珠國怎麼了?”

李嬸嘆了口氣,頗爲無奈地說道:“自從當年和皇城聯姻失敗,這南珠國便災禍連連,如今早不復當年的盛世之景了。”

六絃心想這國家大事禍及百姓,誰又能說得清呢,繼續問道:“爲何會聯姻失敗,難不成是反悔了?”

李嬸心裡頭有些發酸,惆悵地說道:“當年確定了聯姻後,先皇帶着三位公主出發去皇城,豈料中途遇上了匪徒,三位公主當場斃命,連屍骨都未曾找到過。”

“啊!”六絃不禁喊出了聲,這也太慘烈了些,急忙問道:“那先皇呢?”

“據後來傳出的消息,三位公主初到別國有些水土不服,先皇急着入城面聖,便差人好生照顧着公主,自個兒先行去了。事後萬般自責,沒多久便。。哎,先皇的弟弟後來繼承了皇位,只是這南珠國和皇城從此不相往來,而南珠國也每況愈下。”李嬸不禁哀嘆數聲。

原來南珠國還有這樣一段過去,六絃心下這國家也是夠慘的了,只是似乎有什麼說不通,於是又問道:“那可就奇怪了,爲什麼把我們賣到這兒呢?按理說兩國都老死不相往來了,這又是如何。。”

“夠了,你們都問夠了!”李嬸反應過來六絃在套她的話,怒氣衝衝地一把抓起她們,喊道:“大晚上的,趕緊去睡覺,趕緊去!”

月兒瞧着李嬸大發脾氣,心裡有些不好受了,拉着六絃奔回了屋。

六絃發誓李嬸絕對知道這其中的秘密。

往後的日子過得倒也平靜,每日忙忙碌碌的就過去了,李嬸似乎知道六絃想弄清楚什麼,總是避而不談。

這日一大早就聽到月兒在院子裡哭哭啼啼,六絃趕忙衝出去一問,方纔知原來有家官宦人家想買個年紀不大的丫頭,如今這院子裡的大部分都早被賣走了,就剩下月兒一個符合要求的。

這月兒一聽到要被帶走了,瞬時哭鬧不止。這該來的總會來,六絃瞬時痛恨自己的無能,千里迢迢到了這兒,如今還是什麼線索都沒找到。信誓旦旦說要保護月兒,結果連去留也決定不了。

李嬸一看就是疼惜月兒的,此刻老眼通紅,用帕子拭了眼淚,好生勸道:“星兒乖,李嬸有打探過這是戶大人家,想找個年齡小點的丫頭隨身伺候着小姐。這大戶人家好出路,星兒的小模樣如此討喜,得了夫人和小姐的心意,日後的日子不會差。”

月兒聞言卻是哭得更兇了,喊道:“我哪兒也不想去,就想呆在這兒,跟着李嬸。”

六絃聽別人說過,這李嬸家中無人,活到了這把年紀也未成過親,外表看着兇了點,實則爲人親善。想必和月兒是真有緣,對她處處照顧。

六絃不免想起了月兒的家人,那重男親女的父母,如月兒是這李嬸的親女兒那該多好。

六絃這般想着心裡頭突然有了個主意,拉着李嬸退到了角落,輕聲道:“李嬸,有些話到了如今也不怕實話跟你說,我和星兒本就認識,因緣巧合都被賣到了這兒。”

李嬸微微一笑,示意她說下去。

哎,果然李嬸早就看出來了,還自以爲掩飾得很好呢,六絃無奈地搖了搖頭,繼續道:“星兒以前過得並不快樂,雖然父母健在,卻是連半分疼愛也得不到,如過李嬸有辦法收爲膝下,倒不失爲一件美事。”

李嬸自是沒有想到六絃會如此之說,問道:“這院子裡只有月兒一個符合要求的,我即使再想挽留又有什麼法子?”

“李嬸,不如我替星兒去吧,我只比星兒大了兩歲,我自小就長得成熟些謊報個年齡倒也不會讓人區分出。只是爲保今後還有這類似之事,還希望李嬸答應我能儘快把星兒收到膝下已絕後患。”

怕李嬸懷疑,立馬說道:“我和星兒的情分不比其他,我是真心實意的,說句實在話,大戶人家看上去風光,實則真不是星兒這樣天真單純的女孩能去的地方。”

六絃在賭,賭李嬸捨不得月兒,更是賭她能相信自己。

六絃如此爲之當然不是她善良,其一自然是因爲她的確心疼月兒,心疼這個連父母都不疼惜的女孩。在自己的時代,什麼男孩女孩,只要是親生的從小都是呵護寵愛着長大的。真的不理解那些重男輕女的在想些什麼!與其連親身女兒都不愛,還不如給那些會真正疼愛月兒的人。

其二自然是因爲六絃時日不多了,自己早晚會離開這裡,不管那戶人家是好是壞,也充其量幾十日的時光,完全不打緊。

只是,藍臻,柳玄伶,再也見不到他們了嗎?

不知何時起,他們成了六絃在這個時空最深的牽掛了。

此事就這麼決定了,月兒一聽不用走了,還有機會和李嬸做家人,即使年紀尚小的她也是打從心裡笑了出來。只是聽到六絃要替她去了,死活不肯,又開始哭鬧。

六絃只對她說了一句,我是你的六絃姐姐,我有自己的辦法,就好像那時在豐都城我說會保護你,即使到了南珠國,我也一樣尋到你了,所以你只要相信我就可以。

臨走之時再三拜託了李嬸好生照顧着月兒,讓她這輩子有親人可以依靠,不再孤獨無依。也向月兒表示從今往後世上無月只有星,過去的一切都讓它過去了,在這兒好好生活。

李嬸對六絃有些愧疚,俯身在她耳邊告訴她,自己也只是個下人聽人吩咐的,具體雖然不知是何事,但是兩國之間恐怕要生出大事了。

這所謂的大戶人家是南珠國的前太尉姜傾,如今雖然先皇駕崩,前太尉也早已辭官,可畢竟曾是朝廷大官,自然這門楣家業依舊舉足輕重。

六絃被撥到了姜傾的孫女姜思的房裡伺候。

這姜小姐生得清秀靈動,對下人也極好,性格溫柔,毫無大家小姐的脾氣和跋扈。而且古時未出閣的女子多半不會經常上街,所以這姜小姐很少出門。六絃基本平日裡也就端個茶倒個水,沒有多大的事需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