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計劃那樣, 夜深人靜,小心火燭,六絃慢吞吞地走在長街上等待獵物上鉤。
她心裡一點不害怕, 因爲柳玄伶, 藍臻還有李元就在不遠處緊緊盯着她。他們特意繞開了衙門侍衛會巡邏的線路, 確保六絃隻身一人。
六絃走了好久卻是半點風聲也沒有, 哎, 再走下去都要出城了,難道自己真的想了個餿主意?
拐彎剛走進一個巷子中,“咚咚咚!”的打更聲傳來, 在這寂靜無人的深夜讓人心中一跳,這都幾更天了?
六絃搖搖頭, 忽然前方一個人影一晃!臥槽, 敢情那是上鉤了!
六絃心下一個激動快步向前跑去, 角落裡一個女子身影在她面前,背對着她。
我勒個大槽!難不成是貞子?六絃心裡一抖, 果然是鬼啊!
我錯了還不成麼?
本能想轉身離去,卻是動也動不了,好像被什麼東西上身了一樣,驚恐地盯着前方,那女子慢慢地轉過身。
六絃真想緊緊閉着眼睛, 她不想看啊!
那女子已是完全面對着她了, 人家可不是鬼, 模樣清秀, 明眸清澈, 笑着喊她:“妹妹,我可尋了你好久了。”
妹妹?哈?喊的可是自己?
這六絃何時多了個姐姐?
嘶啞着嗓音問道:“姑娘, 你是誰?這大半夜的怎麼會在巷子裡遊蕩,我送你回家可好?”
那女子搖搖頭,原本笑着的臉出現了一絲愁容,淡淡地說:“回不去了,我們都回不去了,妹妹。”
怎麼又喊她妹妹?
“姑娘,冒昧問句,你爲何喊我作妹妹?我並不認識你啊!”
那女子眸中閃過一絲疑惑,卻是笑着道:“太久了,難怪你都忘記了,我是你姐姐,我是四喜啊!”
四喜?四喜?她是誰?
好陌生的名字,可是,那女子看着自己的眼神竟然如此親切。
“妹妹,你隨我走吧,來吧。”那女子又轉過身了,六絃的身子能夠動彈了,莫名地尾隨她而去。
這又是哪兒,好大的府邸,樓亭水榭,怪石林立,一處處精巧的院子。院子內站着三個人,有位男子和一位女子正在說話,六絃拼命地睜大眼睛想看清楚。
那男子話語溫柔,眉目溫和,六絃有些不敢相信似的睜大了眼睛,這不就是柳玄伶!
柳玄伶一向冷淡又漫不經心,這樣溫柔的他她幾乎未曾見過。那名女子一直背對着她,她看不清她的臉,她會是誰呢?
還有一個人也是男子,或者稱他爲男孩差不多,正和他們嬉嬉笑笑着,圓圓的眼睛很可愛很討喜。
六絃覺得自己的頭真的好疼,一切都變得模糊了起來,她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更是看不清那個女子的臉。
在她意識的最後,終於那名女子轉過了身,有些羞紅的臉,整個人卻是精神奕奕的,那個在巷子裡自稱四喜的女子。
六絃被夢境弄得暈暈乎乎,柳玄伶,四喜,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那個稱呼自己爲妹妹的四喜,她到底是誰,難不成真的是自己的姐姐?
原主有個姐姐,可是誰都沒有對她說過,難不成她們也不知?
六絃醒來的時候就被關在一個暗無天日的屋內,這屋內並不只有她一人,其餘的都是女子。每日都有人來給她們送些吃食,只是這長久地關在黑暗裡,門打開的瞬間,根本無法適應強烈的光亮,想看清楚這是何處,來人是何人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每日除了送食物的時候會開門,還有就是被帶走的時候。每天都有女子被帶走,在驚恐的尖叫聲中漸行漸遠。其餘的人只能緊緊抱着自己,誰也不知接下來是不是就輪到自己,亦或是不知什麼樣的悲慘命運。
六絃的心思完全在那個夢境上,她隱隱覺得柳玄伶在欺騙她,可是又覺得自己如此之想很是可笑。畢竟她不會一直生活在這裡,過了天數就要走的,她又何必去在意這些?
六絃很多時候都會害怕對柳玄伶的感情,她已經弄不明白到底是自己還是原主。
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些,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擺脫現在的困境,什麼隨蹤粉,看來是一毛錢用也沒有。過去了這麼多天,那些朋友顯然沒有走到這裡。六絃只能承認,這個愚蠢的計劃是失敗了,她只能自救。
“翠兒姐姐,翠兒姐姐,你別嚇我,你快醒醒啊。”聲音從她左邊傳來,一個女孩的聲音,夾雜着焦急和哭腔。
屋裡的人聽到了動靜,都紛紛摸索着圍攏過去。
“她怎麼樣了?”
“不好,渾身滾燙,難不成是病了?”
“病了還好說,這不會傳染給我們吧。”
不知道哪個殺千刀的說了這句話,那些人紛紛往角落裡縮去,不再說話了。
六絃搖搖頭,向躺在地上的女子摸去,果然燙得厲害,到底是不是普通的發燒也不好說。即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也是能要人命的。
那個女孩似乎感受到六絃的善意,急忙問道:“我朋友會不會出大事啊?”
六絃搖搖頭,坦白地說道:“我也不知,但是她燒得嚇人,必須得讓她趕緊出去。”
六絃摸索着走到門口,開始用力敲打起門來 ,“外頭有沒有人啊!這裡有位姑娘病得很重,求你們先開開門!”
那女孩看着六絃這麼做,也立馬走了過來,死命地敲打着門。
門“呼啦”一聲打開了,門外一個大漢凶神惡煞地喊道:“喊什麼喊,給我安靜的呆着,否則有你們好看的!”說罷就要關上房門。
那女孩眼瞅着只有這一次的機會,大喊道:“這位大哥,求求你了,我姐妹她病了,麻煩找個大夫給她瞧瞧吧,她燒得厲害。”
“滾滾滾,老子還心情不暢快呢,你倒給我找個大夫來瞧瞧啊。”一推手,把那女孩摔在了地上,那女孩依舊不死心,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
六絃在旁終於看清身處的壞境,這恐怕是在一戶人家院裡了,往外看去,對面就是一處廊子,只是不知道怎麼會被關在這裡,又有多少人看守。
六絃靈機一動,笑着說道:“這位大哥,還勞煩您去通報聲,這位姐姐確實病得厲害。怕萬一有個什麼傳染,這大夥兒都跟着病了,豈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那大漢聽着覺得頗有道理,咕噥着:“真是麻煩死了,一分錢都沒有的差事,怎麼當家的會讓我們幹這個。你們給我等着,我先去喊了人來,都給我安分點坐好啊,否則有你們好受的。”
門又被關上了,這女孩子止住了哭泣,謝了六絃好久,就差沒給她磕頭了,又跑去了翠兒身邊照顧她去了。
六絃坐到了她邊上,拉了拉她,問道:“你叫什麼?是如何到這兒的?”
那女孩微嘆了口氣,低頭說道:“我叫野菊,家裡早沒什麼人了,自小就在別家當丫鬟,東家做到西家的。有一日上街買藥的時候,突然看見了我孃親,我以爲自己眼花了,一路跟着她走去,等醒過來的時候便在這兒了。”
六絃心下疑惑,怎麼這情況跟自己如此相似。又問了屋裡的其他女子,幾乎都是一樣的遭遇,都是看見了熟人跟着走了,醒來就在這兒了。
六絃又問了她們可否知道月兒的下落,都紛紛表示不知道,從失蹤的人數看來,遠不止屋裡這羣人,沒準這院子裡還關押着其他人。
那大漢果然帶了人給翠兒看病,翠兒得了很重的風寒,又怕過病氣給別人就被人擡走了。野菊也跟着走了,說是沒人照看翠兒,讓野菊一起跟去。
六絃本想囑咐她幾句,也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在之後的幾日裡,六絃每晚不再做夢,那個喚作四喜的女子再也沒有走入她夢中。夢裡的一切包括在豐都城的街頭,這所有的一切倒真的像幻覺一般讓人分不出真假。
六絃索性不再想這些,一門心思地在考慮如何才能逃離這裡,然而這一屋子的人,也許還有好幾屋子的人,她到底如何才能出去呢?
這機會很快就來了,幾日後,野菊回來了,當然只有她一人。翠兒的病好的差不多了,已經無需人照顧了,這野菊自然就又被押了過來。
六絃想問問她這幾日的情況,卻又怕被別人聽到,畢竟這世道誰也不可信。
不想深更半夜,一雙冰涼的小手自個兒摸了過來,輕輕推着六絃,輕聲道:“六絃姐姐,你醒醒,我有話跟你說。”
六絃也沒睡着,只是沒想到野菊這麼主動,心想好機靈的丫頭,低聲道:“這幾日你可有發現什麼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