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李勣這等與蘇定方針鋒相對的言語一出,殿中文武官員們頓時便起了一陣騷動,沒旁的,概因大傢伙都知曉這兩位素來政見不合,彼此間互相瞧不順眼,舊怨頗深,往年大多是李勣在壓着蘇定方,可自打*崛起於朝堂之上起,這等情形就反過來了,雙方間幾回在廷議時正面交鋒,都是李勣處在了下風,然則具體到眼下麼,卻又不好說了,畢竟李恪點名要李勣出面,明顯是站在其一方的,而蘇定方的背後無疑便是*這尊大神,雙方間的意見之衝突無疑將會影響到朝局之演化,自是由不得羣臣們不爲之着緊萬分了的。
“哦?卿既言可勝,那就爲朕詳解一二好了。”
李恪根本沒理會羣臣們的騷動,嘉許地點了點頭,很是和煦地吩咐了一句道。
“陛下明鑑,老臣以爲可戰者有三,其一,吐蕃本我大唐屬國,卻屢犯我天威,今,更是匿其國主之喪不報,是爲不大敬,我大唐伐之,乃以有道伐叛逆,大義在我;其二,其國雖有地利之優勢,諸多宿將尚在,國力不弱,然,其國周邊皆敵也,南有白蘭、東有吐谷渾、北有于闐,此三國皆與吐蕃有舊怨,我大唐若決意出兵,三國必會起而響應,此得道者多助也;其三,吐蕃軍自恃其強,素稱勇悍,其實不過爾爾罷了,較之我大唐強軍,差之遠矣,今,若令吐谷渾出兵挑之,必可引得吐蕃軍大舉出動,而我大唐則可趁機擊之,一戰敗敵,而後以精騎尾隨殺入其國,不給其喘息整頓之機會,當可畢其功於一役!”
李勣這些年來過得可謂是極爲的憋悶,愣是在兵部尚書這麼個位置上熬了四任,都沒能再進上一小步,參與的戰事不算少,卻總是因爲這樣或是那樣的原因,沒能撈到多少的戰功,不僅如此,還屢有小敗,軍中第一人的位置早已被*等一衆後起之秀所取代,再這麼蹉跎上幾年,他人生的最大目標——拜相怕是永無實現之可能了的,正因爲此,儘管明知此際不是攻伐吐蕃的最好時機,然則李恪只一微透出有出兵之打算,李勣立馬便起了附和之心思,自打跟李恪私下談過之後,這幾日來,他可是沒少琢磨着戰略戰術,這會兒說將起來,言之有物自也就不足爲奇了的。
“嗯,懋功說得甚是,朕聽着也自頗覺有理,卿等且就此議議好了。”
李恪可是個很記仇之人,當初他登基未穩之際,吐蕃人可是曾趁火打劫了一把,如今輪到吐蕃幼君上位,他自是想着扳回一局,加之對大唐的國力有着絕對的自信,征伐之意甚堅也就是理所當然之事了的,這不,李勣的話音方纔剛落,他便已是有些個迫不及待地表明瞭支持的態度。
“陛下聖明,老臣願率軍出征,不破此獠誓不收兵!”
“陛下,臣以爲此戰我大唐必勝,臣願爲前驅!”
“陛下,微臣請命出征,肯請陛下恩准!”
……
大唐尚武,諸將自是從不懼戰,這不,一見李恪的態度是如此之鮮明,程咬金、張士貴等一衆老將們頓時全都激動了起來,紛紛出列求戰不休,嚷嚷聲就此噪雜成了一片。
“陛下,老臣以爲諸將不懼戰乃我大唐興盛之保證也,實是可喜可賀,然,竊以爲此戰還是須得慎重爲上,倘若戰而不能勝,則恐西北邊陲就此難寧也,老臣懇請陛下三思。”
眼瞅着諸將們這麼一踊躍請戰之下,李恪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了幾分,明顯有着就此拍板定案之趨勢,御史大夫來濟可就有些按捺不住了,緊着便從旁閃了出來,高聲進諫了一句道。
“狂悖,我大唐之強,又豈是區區吐蕃所能比擬的,大軍一到,自可將此蠻國碾成平地!”
“來大人休要妄言,我軍未動,便即言敗,此何居心,嗯?”
“張大人說得對,以我大唐之強,又豈會不勝,來大人所言不過杞人憂天罷了,妄語也!”
……
見得來濟這麼不合時宜地冒出來唱反調,張士貴等一衆老將們的暴脾氣可就全都爆發了出來,一個個扯着嗓子地呵斥不已,那等氣咻咻的樣子分外的嚇人,就差沒擼袖子給來濟來上一通子老拳了的。
“爾等休得妄言,此軍國大事也,非是市井毆鬥,豈能不慎之再慎!”
來濟可不是個好脾氣的主兒,並未被衆將們的羣起而攻所嚇倒,梗着脖子便與衆將們爭辯了起來,儘管只有一人,可氣勢上卻並不見弱。
“陛下,微臣以爲此事爭議既烈,姑且先行擱置,且待來日早朝時再議也不爲遲。”
有着前世的記憶在身,*比誰都清楚吐蕃對大唐西北邊陲的威脅有多大,若是真能一口氣滅掉吐蕃,*自不會有絲毫的遲疑,然則在新軍組建完畢之前,*根本不以爲光憑着眼下的唐軍之實力真能平滅得了雪域高原,縱使能,只怕國力也會因此消耗殆盡,而這,絕不是*所願見之結果,問題是李恪明顯是主意已定,當庭與其唱反調顯然不合時宜,正因爲此,*無奈之下,只能是大步從旁而出,高聲地提議了一句道。
“唔……,也罷,那就先議到此處好了。”
見得*站將出來,李恪的精神立馬便是一振,無他,概因在李恪看來,*定然是會支持開戰的——李恪之所以對吐蕃深懷警惕,起因正是*曾說過該國狼子野心,乃大唐之邊患,在必除之列,前番大唐之所以會出兵救援白蘭部,也正是*一力之主張,如今有了滅吐蕃之良機,*理應會欣然贊同纔對,卻不曾想從*口中說出來的居然是暫緩此議,雖不是很明確的反戰之表白,可意思無疑便是那麼個意思,對此,李恪自是不解得很,卻又不願當庭跟*有所衝突,楞了片刻之後,方纔勉強同意了*的提議,而後麼,也不等羣臣們再有甚表示,不悅地一拂袖,便即就此轉入後殿去了。
“陳大人請留步。”
李恪這麼一走,廷議自也就進行不下去了,羣臣們三三兩兩地便往殿外行了去,*也自不例外,只是還沒等其走到殿門處,就聽身後傳來了何歡的招呼聲。
“何公公有事麼?”
*循聲回首望了過去,見來者是何歡,立馬便猜到了其之來意,不過麼,卻並未有所流露,僅僅只是面色淡然地拱手致意了一句道。
“陛下口諭,請大人到御書房一行。”
何歡哪敢真受了*的禮,忙不迭地便退開了小半步,而後方纔恭謹地道出了李恪的口諭。
“臣遵旨。”
一聽果然是李恪有召,*也自不敢稍有耽擱,行了個禮之後,便即疾步趕去了御書房,這纔剛從屏風後頭轉將出來,就見李恪正自面色陰沉地端坐在龍案的後頭,明顯就是在生着悶氣,心中自不免有些個好笑不已,但卻不敢帶到臉上來,緊着便搶上了前去,恭謹萬分地行禮問了安。
“朕若是不曾記錯,卿嘗多次與朕言曰;吐蕃乃虎狼之邦,在當誅之列,今,其國正虛,恰是破敵之良機,卿爲何執意不願戰,且給朕一個理由。”
李恪明顯是氣得不輕,根本不曾叫起,就這麼任由*長鞠而立着,口中問出來的話語更是寒氣十足十。
“陛下明鑑,微臣確是說過吐蕃在當誅之列,然,如今時機尚未成熟,盲目而動,實徒勞無功也,若因之影響到新軍之組建,卻恐得不償失,故,微臣以爲此際不宜輕啓戰端,竊以爲以我大唐國力之強,一旦各兵器工坊投入運營,快則一年,慢則兩載,新軍必可成軍,到那時,無論是滅吐蕃還是破高句麗,皆在反掌之間,又何須急戰哉,此微臣之淺見耳,還請陛下聖斷。”
饒是李恪的語調極寒,然則*卻並無絲毫的懼色,不慌不忙地便出言解釋了一番。
“唔……”
聽得*這般說法,李恪原本甚堅的征伐之心當即便不免有些動搖了起來,只是又不甚情願就這麼錯過了趁虛破敵之良機,但見其沉吟了良久,也自不曾就此下個決斷。
“陛下可還記得與微臣的五年之約麼?”
見得李恪遲遲不曾有所表示,*也自無奈得很,不得不出言提醒了一句道。
“唔,是朕想差了,此事便就此作罷好了。”
這一聽*提到了五年之約,李恪的身子不由地便是一震,這才驚覺自己這數日來的執着實在是有些不值當,臉色不由地便是一紅,自不會再固持己見,這便擺了下手,面有愧色地便將征伐吐蕃一事徹底擱置到了腦後去了。
“陛下聖明。”
李恪此言一出,*緊繃着的心絃立馬便是一鬆,也自不曾再多言囉唣,僅僅只是恭謹地稱頌了一聲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