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蕭鍇可是走了?”
將蕭鍇打發走了之後,心情已然轉差的*自是無心再去後花園裡休閒,揹着手便往內院書房行了去,卻不曾想纔在半道上呢,汝南公主便領着兩名貼身丫頭迎上了前來。
“嗯。”
事涉國政,*自是不願多談,並未多言解釋蕭鍇的來意,僅僅只是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了事。
“爾等都退下。”
見得*不欲多言,汝南公主很明顯地遲疑了一下之後,還是一揮手,頭也不回地便衝着兩名貼身丫鬟吩咐了一句道。
“諾!”
聽得汝南公主如此吩咐,兩名貼身丫鬟自是不敢稍有遷延,應諾之餘,便即齊齊退到了遠處。
“夫君儘自不言,妾身其實也能猜到蕭鍇之來意,不瞞夫君,前幾日,妾身進宮向母后請安時,蕭鍇亦在,是時,母后再三言及仁兒可愛聰慧,乃明君之像,又是嫡長子,照理當立,妾身唯諾諾耳,母后不喜,又言朝中袞袞諸公皆言當得及早立儲,唯夫君肆意不肯,以下幹上,大有不妥,讓妾身好生勸勸夫君,以免將來遭人詬病云云。”
汝南公主上前一步,挽着*的手臂,眉頭微皺地便述說了一通。
“馨兒不必擔心,此事爲夫心中有數,母后處若是再有此類話語,馨兒只管往爲夫身上推了去便好。”
自打“新欣商號”分拆之後,爲了避嫌,*已甚少再與柳如濤聯繫,在消息來源上,自不免便有些大不如前了,對朝中之動態自也就無法做到全盤掌控,當然了,這也是他有意爲之,左右不過是在爲退隱林下做着準備罷了,不過麼,用不着去調查,*也知曉楊太后之所以會舊事重提,根子全然出在殷元與許敬宗這兩位重臣的身上,再加上還有着蕭家一干外戚的慫恿,權力慾不小的楊太后自是想着借立儲君一事來宣示一下自身在朝中的地位, 對此,*雖已是猜到了根底,卻並不打算跟汝南公主詳細分說,也就只是笑着寬慰了其一番了事。
“夫君,請恕妾身多一句嘴,三哥如今深寵孫昭儀與林美人,如今這兩位先後都已是懷上了的,皇后娘娘有些着急怕也難免,母后切不過皇后娘娘的哀求,這纔會再提立儲一事,爲的也是怕後宮有所不穩,夫君當得多多體諒纔是。”
汝南公主很清楚*爲人堅毅,但凡決定了的事情,斷難令其作出更改,可又不免擔心*會跟楊太后徹底鬧翻了臉,這便緊着將此番立儲風波再起之緣由解釋了一番。
“嗯,爲夫心中有數了,馨兒就不必理會此事了,一切自有爲夫料理了去便好,哦,對了,今日蕭鍇可是說了,打算讓舒兒與其女早些完婚,時間麼,便定在明春,馨兒可着人去算算時日,且先將此事辦妥了,也算是了了樁心事罷。”
身爲臣下,哪怕是駙馬都尉,擅自議論後宮之事也實是不妥,哪怕此際並無外人在,*也不願去多談李恪寵誰不寵誰的話題,含糊地敷衍了一句之後,便即將話題扯到了自家兒子的婚事上。
“喲,這事兒可耽擱不得,妾身這就找人辦了去。”
汝南公主嫁給*如此多年,攏共也就只有陳舒這麼個寶貝兒子,別看在管教上極其嚴格,可心中卻是憐愛得緊,這一聽要給兒子定大日子,哪還有心去理會甚後宮之事,丟下句交待之後,便即風風火火地走了人。
“呵。”
這一見自己轉移目標的小把戲果然奏了效,*不由地便是一樂,只是一笑過後,眉頭卻又不自覺地微皺了起來,概因立儲一事風波既是再起,要想將之順利摁下去,絕不是件輕鬆的活計,箇中要做的準備工作可是不少,接下來的日子怕是有得忙了……
“宣!”
果然不出*之所料,八月十三日,監察御史張潮方率先上了請求立儲之本章,摺子到了*處,他並未籤批,直接便轉呈到了御前,李恪閱後,不置可否,一道口諭下去,將朝中從三品以上之大員全都召到了兩儀殿中,見禮方畢,李恪也無甚寒暄之言,僅僅只是面色淡然地一揮手,言簡意賅地下了令。
“聖天子在上,微臣漲潮方有一事要奏:自夏以始,立儲即是國之大禮,實不可輕廢,今,嫡長子仁早聰……爲安天下,固社稷,微臣肯請陛下早做決斷,如上以聞。”
李恪金口既開,侍候在側的何歡自是不敢稍有耽擱,緊着應諾之餘,手捧着摺子,幾個大步便行到了前墀的最前端,抖手攤開摺子,略一清嗓子,一板一眼地便將張潮方的摺子宣了出來。
“卿等想必都聽清楚了,那就議議也罷,都說說看,此事當何如之啊,嗯?”
待得何歡宣完了摺子,李恪依舊無甚表示,面色淡然如水般地便將問題丟給了分列兩旁的諸般重臣們。
“陛下,微臣以爲張御史所言甚是有理,立儲乃國之大禮也,當宜速行。”
立儲與否事關國策,在不明聖意的情形下,諸般臣工們縱使心中有所想法,也自不願在此時此刻當出頭鳥,唯有秘書監蕭銳卻是憋不住冒出了頭來,這也不奇怪,身爲蕭皇后的堂兄,若是他都不出面支持立李仁的話,又怎能指望着旁的重臣會站出來附和。
“速行?嘿,好一個速行!如此說來,那朕是該再封你蕭銳爲大將軍呢,還是封你爲大司馬啊,嗯?”
出頭鳥從來都不是那麼好當的,尤其是在不明聖心所向之際,那風險無疑是高得驚人,這不,蕭銳話音方纔剛落呢,也不等其他朝臣出面力挺,就見李恪已是陰冷地一笑,意有所指地譏諷了蕭銳一番。
“微臣不敢,微臣不敢,微臣只是……”
李恪這話可謂是誅心之至——大將軍麼,指的便是前漢外戚專權時,大多外戚都被封爲大將軍,至於大司馬麼,乃是王莽專權時的官職,很顯然,這兩個職位可都不是啥好玩意兒,以蕭銳之才學,自不會聽不出箇中的寒意與煞氣,心頭頓時便是一沉,哪敢自認了去,緊着便要解釋上一番。
“只是個甚?密匣傳位乃是先皇之大政,又豈是爾等可以亂議的,朕說過多回了,此乃國策,斷無更改之可能,可爾倒好,依仗身份,密結內禁,勾連朝臣,私下妄議不休,真當朕是泥雕木塑麼,嗯?”
李恪乃是明君之輩,自是能看得出密匣傳位的妙處,也早就絕了提早冊立太子之心思,更不願見到有外戚專權之局面,原本就有意要壓制外戚以杜絕內禁干政之可能,只是這一年多來,因着革新事務繁多,一直未能找到個合適的發難機會,如今麼,蕭銳自己撞到了槍口上,那就怨不得李恪下狠手了,這不,沒等蕭銳支吾出個所以然來,就見李恪已是猛地一拍龍案,毫不客氣地訓斥了蕭銳一通。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微臣實不敢有負天恩,微臣惶恐,微臣惶恐。”
蕭銳此番之所以敢當出頭鳥,依仗着的正是內有楊太后與蕭皇后的撐腰、外有殷元、許敬宗等諸多重臣的支持,在他看來,就算此番不能成事,也可藉此機會確立一下己方的勢力範圍,以便將來全力支持李仁奪嫡,卻萬萬沒想到李恪居然會雷霆震怒到這等地步,心慌之下,哪還敢再多言解釋,也就只剩下磕頭如搗蒜的份兒了。
“不敢?朕看你是很敢的麼,朕的話,爾可以當成耳邊風,先皇的話,想來爾也從來不放在心上,如此,爾還有甚不敢的?爾且說說看,朕該拿爾如何纔好,嗯?”
一年半的皇帝當將下來,李恪早不是當年敦厚的吳王殿下了,而是手握生殺大權的帝王之尊,這一發飆起來,哪會給蕭銳留半點情面,話越說越寒,就差沒當場下令將蕭銳拿下了。
“微臣死罪,微臣死罪……”
蕭銳是徹底被嚇壞了,這當口上,除了告饒之外,也就只能是指望着素來交好的同僚們能出手幫襯上一回了的,問題是眼下李恪震怒如此,誰又敢冒着被牽連的危險站將出來,沒見一向最樂衷談論立儲話題的許敬宗這會兒都裝着木雕泥塑麼,旁人顯然就更難指望得上了,於是乎,偌大的殿堂中央就只剩下蕭銳一人在那兒可憐兮兮地哀告連連不已。
“陛下息怒,微臣有話要說。”
就在羣臣們盡皆噤若寒蟬之際,卻見*大步從旁閃出,衝着李恪便是一個長鞠,言語懇切地打岔了一句道。
“嗡……”
這一見站出來的人是*,羣臣們不由地便起了陣騷亂,沒旁的,誰都知曉密匣傳位的辦法正是出自*之手筆,這當口上,他冒出了頭來,豈不是明擺着要落井下石上一番麼?一想到蕭銳可能遭逢之下場,諸般臣工們的心底裡自不免都泛起了兔死狐悲之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