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太宗賜死劉洎以及晉升*的兩道詔書一下,原本正傳的個鬨鬧不已的流言頓時便戛然而止了,亂相畢露的朝局也就此恢復了往日裡的平靜,很快,貞觀二十年的新春已過,太宗的背癰也已是漸漸大好,雖不曾出宮遊玩,可卻是沒少接見朝臣們,只是並未就此取消李恪的監國之權,不僅如此,反倒連在病中都始終堅持的複覈奏本之事也沒再繼續了,朝中諸般事宜全都交給了李恪去主理,太宗自己竟是就此當起了甩手大掌櫃。
“子明,昨日晚間,小王再次向父皇進言,提請歸政,父皇依舊不允,只說讓小王爲其分憂,小王也自無可奈何,今當何如之?”
二月已過,天已暖,太宗的身體也早已痊癒,只是惰政依舊,每日裡不是召大臣宴飲,便是傳喚棋侍召前來下棋,絲毫沒半點打算收攏權力之跡象,如此一來,李恪可就有些吃不住勁了,幾次上本請求卸掉監國之權,可惜太宗都未允,自不免便令李恪有些個患得患失了起來,這不,一大早地便將*請到了辦公室中,屏退了左右之後,便即憂心忡忡地問策道。
“不妨事,姑且再等等看也好。”
在*看來,歸政乃是必須之事,所差的只是如何歸以及何時歸罷了,無他,越是明君,就越是戀權,縱使是有着千古一帝之稱的太宗,也自不例外,早先讓李恪監國,那是不得已而爲之,如今,隨着太宗身體的大好,收回權柄乃題中應有之意,與其讓太宗找岔子收回權柄,還不如李恪主動交權,正因爲此,*纔會讓李恪主動上本歸權,問題是太宗顯然不打算就這麼收回權柄,這就意味着李恪必遭遇一場磨難,對此,*雖是已有所預見,可也自無奈得很,甚至不好直接跟李恪說明了去,也就只能是給出了句無甚營養的安慰話語。
“也罷,小王且尋機犯上些小錯,順天應人也就是了。”
見得*似乎也無甚太好的主張,李恪原本就煩的心思頓時便更躁上了幾分,下意識地便嘀咕了一句道。
嗯?
李恪這等似乎抱怨般的話語一出,*的眉頭不自覺地便是微微一皺,沒旁的,概因這麼個自污的主意明顯不是李恪的風格,倒是與武媚孃的陰狠手法相吻合,很顯然,李恪與武媚娘之間的關係或許已發展到了相當親近之地步,而這,無疑是*所不願見之結果,值此時分,*自不免分外地想念柳如濤——“新欣商號”雖說規模龐大,可基本盤卻是集中在了長安,至於各地分舵麼,力量明顯就不是那麼強了,太原這頭同樣如此,於市井間,或許還能嚴密監控,可對於行宮內部,卻是無能爲力了的。
“啓稟殿下,趙公公來了,說是陛下有口諭給您與陳大人。”
就在*剛琢磨着該如何進諫李恪一番之際,卻見一名吳王府親衛匆匆從屏風處閃了出來,幾個大步搶到了李恪面前,一躬身,緊趕着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哦?知道了,本王這就去迎。”
李恪來上班前,方纔剛去太宗處問過了早安,是時,太宗並無甚特別的指示,這才過了不到半個時辰,居然就來了口諭,還真令李恪心裡頭不免有些犯嘀咕的,不過麼,倒也沒表露到臉上來,僅僅只是隨口敷衍了一句,便即與*一道向室外行了去。
“陛下口諭,宣,吳王李恪、右僕射陳曦、中書令馬周、侍中崔仁師即刻到紫宸殿覲見,欽此!”
待得*與李恪聯袂到了院子中之際,這才發現馬周與崔仁師早就在院子裡候着了,唯獨不見長孫無忌這個大司徒,衆人各自寒暄了幾句之後,便即由趙如海一板一眼地宣了太宗的口諭。
“陛下聖明,臣等領旨謝恩。”
這麼段日子以來,太宗雖是沒少接見諸般宰輔們,可大多都是分別召喚,還真就不曾有過一同宣召之先例,這冷不丁來上這麼一手,自不免便令羣臣們心中犯猜疑不已,只是這當口上,卻也無人敢亂說亂動的,只能是齊齊稱頌上一句了事。
“殿下,諸位大人,陛下正等着呢,且都請罷。”
趙如海並未給衆人留下甚思索的餘地,待得衆人謝恩一畢,緊着便出言催促了一句道。
“有勞趙公公了。”
見得趙如海這般急趕狀,李恪心中的疑慮自是不免更濃了幾分,可又不好在此際問個究竟,也就只能是客氣了一句,而後領着諸般宰輔們就此進了宮,一路往紫宸殿趕了去……
“兒臣(臣等)叩見陛下!”
紫宸殿,晉陽行宮的主殿,雖遠不及太極宮太極殿那般雄偉壯闊,可規模也自不小,足可容納百官於此議事,只是眼下麼,除了高坐在龍牀上的太宗之外,就只有濮王李泰與長孫無忌二人肩並肩站在大殿的左側,毫無疑問,在衆人到來前,這兩位必然是跟太宗有過溝通的,對此,李恪等人自不免都有些個疑惑在心,只是帝駕當前,卻是誰都不敢在禮數上有所閃失的,只能是強壓住心中的猜疑,紛紛搶上了前去,齊齊大禮參拜不迭。
“衆愛卿平身。”
太宗的心情似乎相當之不錯,叫起的聲音也自和煦得很。
“謝陛下隆恩。”
甭管心中有甚想法,值此太宗叫起之際,謝恩乃是題中應有之意,卻也無甚可多言處。
“朕叫衆愛卿前來,只爲一事,今,薛延陀雖滅,然,草原各部卻尚未完全歸心,朕打算巡獵朔州,大會各部,以彰顯我大唐之強盛,諸公以爲如何啊?”
待得幾名宰輔各自分兩旁站定,太宗也自無甚寒暄之虛言,開宗明義地便道出了召集衆人前來商議之主題。
嗯?有問題!
太宗此言一出,*的眉頭不自覺地便是一皺,沒旁的,概因佈局草原的事情一直是*在主抓的,大都護府以及各中下都護府的構建乃至官員的選派,都是*親力親爲,對於草原上的局勢,在朝中自是無人比*更清楚,值此草原各部動盪未消之際,要的不是炫耀武力,而是平穩過度,但消再有年餘的時間,已足可將草原各部牢牢掌控在手,在此期間,自是不宜再行刺激草原各部之神經,從此意義來說,太宗巡獵朔州一事不單無益於草原局勢之穩定,反倒會有着引發草原各部恐慌之心思,一旦鬧出事端,那後果之嚴重可就真要不堪了去了。
“陛下,老臣以爲值得農忙時分,實不宜行獵,且草原各部歸附未久,心尤未定,一旦別有心思,恐於大局不利,故,老臣懇請陛下收回成命。”
*雖是認定太宗這麼道旨意大有不妥,可身爲首輔大臣,他卻是不好頭一個站出來高唱反調,只能是在心中急謀着對策,然則崔仁師顯然沒這等顧慮,第一個站出來表明了反對的態度。
“陛下,微臣以爲崔侍中所言甚是,懇請陛下三思。”
馬周同樣也不贊成在此際行獵朔州,緊着也站了出來,明確表達了反對之意見。
“崔大人此言差矣,依某看來,正是因草原各部尚未歸心,方纔須得以雷霆之勢震懾之,但消能穩住西北局勢,我大唐再度對高句麗用兵也就少了後顧之憂,至於說到驚擾農耕麼,姑且免幷州一年之錢糧,並償付各州百姓之實際損失也就是了,如此,既可體現朝廷撫卹百姓之心,又可揚威於草原,震懾宵小之輩,此一舉兩得之好事也,實無須擔憂過甚。”
馬周話音方纔剛落,也不等旁人再有所表示,就見長孫無忌已是從旁站了出來,笑呵呵地解釋了一大通。
“輔機所言甚合朕意,去歲滅薛延陀之際,幷州付出頗多,朕本就屬意要有所表示,今,借行獵一事,施惠幷州百姓,也算是兩便罷,卿等無須過慮太甚。”
太宗性好行獵,這都已在宮中貓了大半年了,靜極思動之下,自是不怎麼願聽羣臣們之進諫,緊着便旗幟鮮明地亮出了勢在必行之態度。
“陛下聖明。”
見得太宗主意已定,馬周等人自是不敢再強行進諫,只能是齊齊稱頌了一聲了事,至於李恪麼,雖是不贊成此舉,可他身爲監國皇子,卻又不好在此際強行反對,只能是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指望着*能站出來有所表示。
反對?*自然是想反對,可轉念一想,又覺得無此必要,無他,概因太宗明顯主意已定,這是要藉着此番行獵之機來行收權之實,強行反對的話,勢必要惹來聖忌,既如此,倒不如順其自然來得強,但消暗中做好準備,到時候也不致於出太大的岔子,正因爲此,哪怕是瞅見了李恪投過來的求助之目光,*也不爲所動,依舊是老神在在地站着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