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於兵部的事務纏身來說,刑部簡直就像是一養老院,官吏不少,可活計卻並不多,無他,大理寺那頭的要案、人命案本來就不甚多,審結的自然就更少,作爲專門複覈案件的刑部來說,自然也就沒多少的事可做,而*也樂得清閒,有甚事,全都分派給下頭人等去忙乎,他自己麼,準時上下班,渾然就一甩手大掌櫃,這不,今兒個又是早早便回了府,趁着晚膳的時間未至,與女兒陳妍在後花園裡興致勃勃地玩起了堆沙煲的遊戲。
“稟老爺,柳爺來了。”
別看*在外頭人五人六,可在女兒面前麼,那就一老頑童,儘管他其實並不老,離着三十都還差幾年呢,可趴在沙堆裡跟女兒搶沙子的做派,怎麼看都不像是朝廷頂級大員,倒是有點前世嬉皮士的模樣,正自鬧騰得歡快無比之際,卻見門房管事急匆匆地從園門處行了進來,待得見*那等不講究的樣子,腳步不由地便是一頓,不過麼,卻並不敢耽擱了正事,也就只能是強忍着笑意,小心翼翼地湊到了*的身旁,低聲地稟報了一句道。
“嗯,知道了,讓他先到內院書房候着,某待會便去。”
柳如濤輕易不會來,一旦直接找上了門來,那一準便是天大之事,對此,*自是心中有數得很,不過麼,卻也並不着急,僅僅只是淡然地吩咐了一句,可手下卻依舊不慢,緊着跟打算趁機偷襲的女兒比着手快,可着勁地將沙子往自己這邊扒拉個不停。
“諾!”
聽得*有令,前來稟事的門房管事自是不敢稍有耽擱,緊趕着應了一聲,便即匆匆往前院趕了回去。
“嘭!”
*手大,小陳妍手小,儘管已是拼盡全力在搶了,可又哪能爭得過*,自不免便怒急了,但見小丫頭眼珠子一轉,也不爭沙子了,躥將起來,猛地一撲,得,一聲悶響過後,*辛辛苦苦堆了大半截的沙煲便化成了一地的散沙。
“贏嘍,妍兒贏嘍,阿爹不許耍賴,得陪妍兒逛街去!”
小陳妍這麼一記猛撲可是摔得不輕,沙子都濺了*一身,不過麼,這小丫頭卻是顧不得疼痛,紅着小臉便嚷嚷了起來,擺明了就是要耍賴皮了。
“哈哈……,好你個小妍兒,跟阿爹耍賴皮啊,得,來,讓阿爹先刮幾下鼻子。”
*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小傢伙會來上釜底抽薪這麼一遭,不過麼,也自不會跟自家女兒較真,哈哈大笑地便伸出了沾滿了沙子的大手,假意要去刮小丫頭那挺翹的小瑤鼻。
“咯咯……,不要,阿爹才耍賴麼,您又沒說不許破壞對方的沙煲,反正是妍兒贏了,阿爹說話得算數!”
小丫頭咯咯直笑地躲避開*的大手,振振有詞地提出了嚴正的抗議。
“好、好、好,回頭阿爹一準帶你去逛街總可以了罷?”
*對自家女兒可是溺愛到了極點,自是不會真與其計較個不休,笑着便答應了其之請求。
“嗯,這可是阿爹自己說的,不許賴皮,拉鉤,拉鉤。”
一聽*這般說法,小丫頭可就樂了,伸出細小的小拇指,衝着*便嚷嚷了起來。
“好,拉鉤,拉好了,妍兒且先去找你娘,阿爹有空便帶你去逛街。”
*到底是心中有事牽掛,儘自寵着女兒,卻也不敢耽擱太久,安撫了其一番之後,便將小妍兒交給了恭候在不遠處的丫鬟們,自己卻是緩步行回了內院,匆匆地梳洗了一番,又換了身長袍,這才施施然地去了內院書房。
“屬下見過大人。”
書房中,柳如濤正與墨雨有一搭沒一搭地閒扯着,突然間見*從屏風後頭轉了出來,自是不敢再端坐着不動了,忙不迭地便起了身,疾步搶到了近前,緊趕着便行禮問了安。
“免了,坐罷。”
*一邊揮手示意墨雨自行退下,一邊隨意地招呼了一聲,自顧自地便行到了文案處,一撩衣袍的下襬,就此端坐了下來。
“稟大人,屬下今日一早接到東宮內線急報,言稱太子將反,屬下自不敢大意了去,忙調集了人手,從諸多方面暗查此事,奈何時間倉促,所得有限,如今僅知皮毛,屬下已將所得消息整理了出來,還請大人過目。”
*雖已是讓了座,可柳如濤卻是不敢就這麼座下,規規矩矩地躬身而立着,直到*入了座,他方纔抖手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份摺子,一邊解說着,一邊用雙手捧着摺子,遞到了*的面前。
“李安儼?”
*早就料到太子將反,也知曉參與謀反的大部分臣工之名單,然則在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之際,還是不由自主地驚呼了一聲,無他,概因此人乃是宿衛軍的中郎將,職責便是負責玄武門之安全,此人若是真反叛了,那後果無疑是相當之嚴重——以*過人的記憶力,對貞觀年間的大事自是都清楚得很,也知曉前世那一時空裡,李安儼確實被捲入了李承乾的謀反案中,只是那時李安儼之所以被砍了頭,不過是因收受了李承乾的鉅額賄賂,答應爲其打聽李世民的動向罷了,並不曾真正參與謀逆,至少史料上是這麼記載的,可如今此人居然真的參與到了扯旗造反一事中去,問題顯然就複雜了去了!
“大人明鑑,此人正是太子謀逆一事上的關鍵人物,據查,太子殿下前幾日曾着人秘密往其府上運去了一車財貨,以結其心。”
聽得*見問,柳如濤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緊趕着便出言解釋了一句道。
“嗯,爾可着人再多探探,記住,一切以穩妥爲上,斷不可打草驚蛇了去。”
該瞭解的既是已瞭解得差不多了,*也自不想再多囉唣,這便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而後又慎重其事地吩咐道。
“諾!”
這一聽*言語中已是明顯帶着逐客之意味,柳如濤自是不敢再多遷延,緊趕着應了一聲,便即就此退出了書房,自去安排相關事宜不提。
李安儼?嘿,還真就是個大麻煩來着!
到目前爲止,原本時空的歷史走向之大趨勢雖是依舊,可具體到奪嫡之事麼,卻已是被*攪得個稀爛了去了,原本該因李佑謀反案而引爆出來的太子謀逆案隨着紇幹承基的死亡,徹底被掩蓋下去了,如此一來,太子舉兵造反一事還真就有着轟然上演之可能,而這,對於*來說,是危機,可同時也是個機會——危機麼,很簡單,一旦真讓李承乾那小子上了位,第一個要殺的人固然是李泰,可接下來也就該輪到他*了,從這麼個意義來說,*自是不能讓李承乾得意了去,問題是*又想着借太子謀反一事好生表一下忠心,趁此機會將自己擡進宰輔之列,該如何好生利用此事就成了擺在*面前的一道難題,而箇中最爲棘手的無疑便是如何在不打草驚蛇的前提下,將李安儼拿下,沒旁的,只因此人所處的地位實在是太過關鍵了些,一旦真讓其與侯君集等人裡應外合的話,玄武門必然要告破,而皇城一旦失守,後果實是不堪設想。
棘手!
以*之智商,只略一思忖,便已連想了數個主意,可惜都有着這樣那樣的缺陷,不是容易打草驚蛇,便是有着難以逾越的障礙,投鼠忌器之下,要想找到一個兩全齊美的法子顯然不是那麼容易的,一時間不禁想得頭都有些疼了起來。
唔,看來也只能冒些險了!
端坐在文案後頭沉思了良久之後,*不得不承認難以找到一個方方面面都能兼顧得到的良策,如此一來,爲了能好生表現一下忠心,他勢必就得冒些險,關鍵在於如何控制好風險的大小,若是爲了貪功而將自個兒也搭了進去,那樂子可就要大了去了。
宿衛軍乃是皇城駐守部隊,最是緊要之所在,*既是有心要將李恪拱上大位,自然不會忽略了宿衛軍這麼個要緊之處,早通過柳如濤的手,在其中收買了些人手,問題是這些釘子都只是中下級的小軍官,在這等大局下,只能起到敲些邊鼓的作用,難以派上大用場,要想遏制住李安儼這等身居高位的將軍,可能性實在是太低了些,一旦不成,反倒會有畫虎不成反類犬之虞,如此一來,要想達成目標,就須得找同盟幫襯,問題是此事的關礙實在是太大了些,儘管*與宿衛軍那幾名高級將領都熟悉,可要說到交情麼,其實也真深不到哪去,倉促尋了去,未見得便能成事,萬一走漏了消息,那後果須不是好耍的,真鬧出了啥岔子來,別說啥表忠心了,鬧不好就會被太宗給砍了腦袋,那須不是好耍的,一念及此,*的額頭當即便見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