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立功心切,也或許是擔心夜長夢多之故,侯君集的出征行動進行得極爲的迅速,僅僅五天不到的時間,便已調集了京師左右屯軍的八萬餘兵馬,浩浩蕩蕩地往邊關趕了去,太子奉旨率百官郊送,侯君集當場折箭,放言不破高昌誓不還,而後慷慨高歌而去,盡顯大將本色,只是箇中作秀的痕跡卻是太過明顯了些,這固然有侯君集本性如此之故,可說起來卻也是不得不如此這般地提振一下士氣,無他,這幾日京師裡一直在盛傳他侯君集之所以能得以掛帥出征,全都是因*謙讓之故,這等傳聞一出,侯君集面子大跌,還真就不得不靠此等作秀的手段來挽回些名聲了的。
內廷議事乃是國之機密,按理來說,應不致傳得朝野盡知,可事實就擺在那兒,毫無疑問,是有人在暗中操縱之故,至於到底是何人所爲麼,其實也不難猜,無外乎是魏王李泰不甘太子系得勢所整出來的勾當罷了,對此,*心中自是有數得很,卻也懶得理會,左右這等傳言不單不會傷到他*,反倒令其恭謙之名傳遍民間,不經意間,再次大大地揚了把名,算是白賺到的名聲,笑納也就是了,卻是無須去作甚辯解的,聽而由之便好。
吏部尚書乃是要職,自然是空缺不得的,侯君集這麼一率軍出征,其缺自是須得有人填上,隨之而來的麼,自然又是一番激烈的爭奪,太子系與魏王黨爲此在朝中上躥下跳地折騰個不休,弄得朝廷裡好一派的烏煙瘴氣,最終麼,李泰笑到了最後,魏王府長史杜楚客兼了吏部尚書一職,再加上剛調任戶部尚書的岑文本,六部裡已有兩部控制在了魏王一系的手中,至於太子那一頭麼,所得雖不及魏王,可也將禮部尚書拿了下來,由剛被貶職數月的殷元接任,兵部尚書照舊不動,還是李績,工部也一切照舊,另,相州大都督府長史鄅國公張亮調回京師,就任刑部尚書一職,至於太常寺等其餘各有司衙門的變動也不小,算得上是一場大洗牌。
甭管朝廷裡鬧騰的動靜有多大,*都不加理會,哪怕是上朝時,也是三緘其口,對諸般人事爭奪置若罔聞,一門心思只放在工部諸般事宜的調度上,正所謂功夫不負有心人,在*的細心統籌之下,先是工部各作坊捷報頻傳,無論是官窯還是冶鐵、鍛鋼等作坊皆完成了以煤炭取代柴禾、木炭之工作,更在*的指導下,完成了流水線作業,一舉將產能翻了數倍之多,緊接着,工部各有司下文關中各州,強力推廣煤爐之使用,並派出大量技術人員到各州督導煤炭之推廣,因着準備工作充分,再加上各州官吏之全力配合,此項工作進展喜人,各州所屬之城市已大面積開始了煤炭之使用,至於鄉下部分麼,限於人力物力,暫時難有大的改觀,縱使如此,每年節約下來的柴禾與木炭也已然不是個小數字了的。
“稟大人,趙公公來了,說是陛下有旨意給您。”
忙忙乎乎,忙乎乎,這一忙之下,年關也就將將要到了,*照例在工部坐鎮着,哪怕明日便是除夕,可他卻並未因此而稍有鬆懈,正自忙於批公文之際,卻見楊辰疾步從外頭行了進來,朝着*便是一躬身,緊趕着稟報了一句道。
“哦?”
一聽太宗有旨意,*不由地便是一愣,無他,近來朝中並無甚大事發生,而工部諸般事宜也都順遂無比,*實在不明白太宗在此時傳旨的目的究竟何在,不過麼,疑惑歸疑惑,聖旨既到,那是斷容不得*有甚猶豫了,只能是緊趕着安排人手擺出了香案,做好了接旨之相關準備工作。
“聖天子有詔曰:工部侍郎陳曦溫良恭儉,既賢且能,更兼有大功於國,着晉一爵,封魏郡公,食邑七百戶,調大理寺正卿,欽此!”
工部畢竟是朝廷六部之一,接旨是常有的事兒,香案、香爐等物自是常備着的,佈置起來自是快捷得很,前後不過片刻功夫,一切皆已就緒,旋即便見內侍監趙如海屹立在香案後頭,手持着攤開的詔書,拖腔拖調地將箇中之內容宣了出來。
呃,這就升官晉爵了?
儘管早就知曉自己必定會得到晉升,可*卻沒想到會來得如此之快,所去的還是大理寺這麼個掌控天下刑獄之重地,雖說官階還是從三品,可地位卻是迥然不同了的,無他,*在工部不過只是侍郎而已,只是掛着銀青光祿大夫的頭銜,勉強算是從三品罷了,可一去了大理寺,立馬就是實打實的從三品,還是掌一部之重權,這等提拔已然是不折不扣的重用了的,然則*卻並未有太多的興奮,理由麼,很簡單,他原本是打算沉下心來將工部諸事辦得風光無比,細心經營上數年時間,厚積而薄發地一舉登上一部尚書之位,如此一來,再有大功的話,便可直上宰輔之位了的,可眼下這等晉升雖也算是重用,卻無疑是走了條彎路——六部尚書乃是正三品,而大理寺卿卻是從三品,*要想進位宰輔,顯然還是須得經過六部尚書這麼道關卡,這一耽擱少說也得一任,只怕未必便能趕得上奪嫡之爭的最緊要時分。
“微臣領旨謝恩!”
儘管對這麼道聖旨其實並不甚感冒,奈何聖旨就是聖旨,斷然容不得*有絲毫的輕忽,縱使心中思緒萬千,可待得趙如海一宣畢,*還是緊趕着便按朝規一絲不苟地謝了恩。
“恭喜陳大人了。”
望着*那張年輕得令人難以置信的臉龐,再一想到其短短七年時間便由不名一文的底層小貴族,一舉躥升到了極品大臣之列,趙如海心中當真是感慨萬千,不過麼,這當口上,趙如海卻是不敢有絲毫的流露,也就只能是討好地陪着笑臉,躬身將手中已然卷好的聖旨遞向了*。
“有勞趙公公了。”
*原本就對此番晉升不甚感興趣,自是用不着掩飾,便是一派的風輕雲淡狀,那等從容之氣度一出,當即便令恭候在一旁的工部上下人等全都大爲心折不已。
“不敢,不敢,灑家還須得回宮面聖,就不多耽擱了,告辭,告辭。”
見得*已接過了詔書,趙如海顯然是不打算多逗留了,陪着笑臉地交代了句場面話,領着幾名小宦官就此走了人。
“陳大人,恭喜了。”
“恭喜陳大人了!”
“恭賀大人榮升。”
……
趙如海方一離開,工部諸多官員們已在工部尚書閻立德的帶領下,齊齊圍了上來,盡皆哄亂地向*道着喜。
“陳某能得晉升,皆有賴諸公鼎力相助,多謝了。”
面對着衆人的恭賀,*依舊是謙和無比之做派,很是客氣地朝着衆人作了個團團揖,以示感謝,唯有視線在掃過楊辰之際,略爲停頓了一下,給了其一個暗示的眼神。
“大人。”
楊辰顯然是領悟到了*的暗示,這不,一番熱鬧的賀喜過後,待得*回到了辦公室中,楊辰不多會便跟了進來。
“都安排好了麼?”
*並未有甚寒暄的廢話,瞥了楊辰一眼之後,便即不動聲色地發問了一句道。
“回大人的話,都已交代下去了。”
儘管*所問甚是含糊,可楊辰卻顯然是心中有數的,應對起來,也自無一絲的猶豫與遲疑。
“嗯,那便好,某離任後,工部諸事便交託與爾了。”
聽得楊辰這般說法,*也就沒再往細裡追問了去,也就只是語調淡然地交代了一句道。
“諾,大人放心,下官知道該如何做了。”
*的言語雖輕,可內裡的責任卻重得很,楊辰自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忙一躬身,慎重無比地作出了承諾。
“嗯,且去忙罷。”
此番調令來得太過突然,儘管早已安排了後手,也已着楊辰去傳令發動了,可畢竟事出突然,還有着許許多多的手尾要處理,該交代的既已是交代過了,*也就沒再多囉唣,但見其一揮手,便已是就此下了逐客之令。
“諾。”
*都已將話說到了此處,楊辰自是不敢再多遷延,恭謹地應了一聲,便就此退了出去。
“嗯……”
楊辰離去之後,*並未再接着批閱公文,而是端坐在几子後頭,默默地沉思了起來,心下里反覆地推演着朝局的各種可能之變化,良久之後,這才發出了一聲悠長的嘆息,很顯然,對時局的演變,*還有不少看不甚清之處,哪怕他早在半年多前便已準備了數手閒棋,可能否保得住工部的地盤不失,*心中當真沒多少的把握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