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事的進展果然有若*所猜測的那般,切弄堅贊所部的三萬餘騎軍方纔剛撤回大營,整支吐蕃大軍便已開始了撤退行動,速度奇快無比,甚至不惜丟棄了不少來不及帶走的牛羊馬匹等輜重,一路向雪域高原急進,於途,根本不作稍停,僅僅半個月不到的時間,便已迴歸了吐蕃國中,自此,鬆州戰役宣告結束,至於勝敗麼,其實真不太好說——大唐方面折損了七千餘將士,大多是在甘松嶺一役以及守城戰中的損失,而吐蕃軍方面則傷亡了一萬兩千餘,戰損比相差並不算大,當然了,若是算上被*全殲的兩州叛軍,吐蕃方面的損失無疑要大了不老少。
戰爭是結束了,可事情卻是沒完,有鑑於甘松嶺的敗績,以及拒絕出兵配合牛進達所部的夜襲行動,韓威第一時間便被免去了鬆州都督之職,更被鎖拿進京,不過麼,因着侯君集等人的說情,韓威並未被重處,只是被貶爲了伊州刺史(下州,正四品下),而此戰中有功的麻裡明以及古莫亢南,經*的保薦,得以分任閻、諾二羈縻州刺史,原被俘之閻州刺史別叢臥施、諾州刺史把利步利皆判大辟,另一叛唐的可州刺史純爾古自盡,其子怯若薛上表認罪,太宗表示認可,下詔安撫了其一番之後,還是由怯若薛接任刺史之位。
貞觀十二年八月初一,*本人的敘功結果終於是出來了,晉魏城縣公,實封五百戶,調工部侍郎(正四品上),所遺之茂州刺史缺由州別駕崔玄度接任,而通化縣令李恆因政績卓著得以晉升爲州別駕,其餘諸官各有賞賜不等。
終於要離開這奮鬥了三年的茂州之地了,*心中自是有着些不捨,無他,各項惠民措施雖大多已在執行中,可遠談不上完善,若是再多給*幾年時間,他有信心也有能力將茂州這等邊陲之地變成天下重鎮之一——多的不說,在歲入這一塊上,此際的茂州已然追上了益州,到年底前稍稍努力一下,趕超過去也算不得難事,至於說到民衆的平均收入麼,那早就遠遠超過益州一大截了的,絕對算得上川中最富庶之地,而這,全都是*一手一腳打出來的天下,說是心血之所繫也斷不爲過,當真不是說舍便能捨了去的。
“出發。”
儘管有着諸多的不捨,可該離開時,卻終歸是得離開的,爲避免擾民故,*特意起了個大早,也不曾通知繼任的崔玄度,將汝南公主等家小分別送上了馬車,自己策騎着大黑馬,最後回首看了眼府衙,揮手間,便已是聲線低沉地下了令。
時值卯時一刻前後,天依舊黑沉着,偌大的汶山城裡依舊是一派的沉寂,大街小巷上空無人跡,也就只有陳家的幾輛馬車在不緊不慢地行進着,縱使天黑,可走起來卻是不慢,待得到了南城門處,也不過只花了一刻鐘不到一些的時間,望着已然洞開的城門,*激盪的心情終於是漸漸地平息了下來,也無甚多的言語,僅僅只是朝着列隊在城門旁躬身相送的州軍官兵們點頭致意了一番,便即一馬當先地行出了城門洞,只是方纔剛一出城,*當即便走不動了,無他,城門外赫然已是人山人海,可卻是一派的安靜,無數雙淚眼望將過來,那等情形無疑是令人震撼已極。
“各位父老鄉親,您們這是,這是……”
爲了不擾民,*此番可是打算悄悄離去的,爲此,甚至不曾通知接任的崔玄度,可卻萬萬想不到茂州百姓居然早早便在這城外等候着了,一見及此,*的雙眼立馬便溼潤了起來,趕忙翻身下了馬背,朝着衆人作了個團團揖,有心要說些什麼,只是話到了嘴邊,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纔好了的。
“使君大人,鄉親們聽聞您要走了,心中多有不捨,自發趕來爲您送行,此皆是您的恩德所致,爲官一任,造福一方,下官等由衷欽佩不已。”
就在*心情盪漾不已之際,卻見州主薄楊晨排衆而出,朝着*便是一躬,深有感觸地感慨了一番。
“使君大人,請受小的們一拜!”
楊辰這話一出,後頭站着的數萬百姓紛紛跪倒在地,齊齊地磕了個響頭。
以*之睿智,只一看到楊辰,便知今日之事絕對是出自其之安排,不過麼,卻並不反感,反倒是受用得很,與此同時麼,原本就有着將其調到身旁聽用之心也就更堅了幾分——在*看來,楊辰其人還是有着幾分辦事之能的,心胸也相對開闊,這幾年下來,與*的配合也相當之默契,若是可能的話,*自是想將其帶着一道走,然則其畢竟是從六品下的中級官員,以*目下的地位,還尚難以調度得動,終歸須得到了工部之後,再行設法聚攏一批心腹手下,這等心思自是不足爲外人道哉。
“諸位父老鄉親切莫如此,快快請起,快快請起。”
面對着衆父老鄉親們的大禮參拜,*自是顧不得去跟楊辰多囉唣,忙不迭地一彎腰,伸出了雙手,虛虛一扶,滿臉感動之色地便叫了起。
“使君大人,自您到任以來,體恤愛民,善政連連,小人們都深受恩惠,如今,您要走了,小人們沒甚可送的,就只有酒一罈,代表我茂州十數萬百姓之心意,還請使君大人滿飲。”
*倒是叫了起,然則衆百姓們卻兀自跪着不動,唯有三名白髮蒼蒼的老者卻是先後起了身,其中一名老者捧着一小罈子酒,另一人則端着碗,居中那位年歲最長者卻是空着手,顫巍巍地行到了*的身前,一躬身,滿是感激之情地表達着謝意。
“請使君大人滿飲!”
爲首的老者話音剛落,數萬百姓便已是齊齊高聲附和了起來,至於另兩名老者麼,則是合作着敲開了酒罈上的封泥,將酒斟滿了空酒碗,雙手捧着遞到了*的面前。
“那好,某喝!”
面對着衆百姓如此之盛情,*自是感動得很,也自無甚多的言語,端起了酒碗,一仰頭,便已將整碗烈酒全都倒進了肚中。
“使君大人,您此去必是鵬程萬里,小人等再敬您一碗,祝您早日宣麻拜相,爲我大唐社稷再建新功,您請!”
這一見*喝得如此之豪氣,一衆圍觀的百姓們全都齊齊叫起了好來,喝彩聲大起中,就見那名老者再次爲*斟滿了一碗酒,動情地祝願了*一番。
“那就託老丈吉言了,某喝!”
盛情向來難卻,再說了,*也不願讓衆百姓失望了去,笑着便再次接過了酒碗,又是一氣飲了個乾淨。
“使君大人,這第三碗酒,是小人們對您的敬意,一切盡在不言中,還請使君大人再滿飲。”
叫好聲大起中,白髮老者再次斟滿了第三碗酒,一低頭,恭敬地用雙手高舉着,遞到了*的面前。
“好!”
*再次將整碗的酒一飲而盡,而後麼,卻是不打算再喝了,但見*將酒碗高高地舉了起來,衝着衆百姓們亮了亮,運足了中氣地朗聲道:“諸位父老鄉親,爾等之情誼,陳某自當永記在心中,然,前路漫漫,某已不勝酒力,就到此處罷,諸位且都請回罷,陳某告辭了,後會有期。”
“使君大人慢走!”
“恭送使君大人!”
“使君大人,我等捨不得您啊,使君大人,祝您一路順風了。”
……
*致謝了一番之後,便即將酒碗重重地砸碎在了地上,而後毅然決然地翻身上了馬背,再次朝着衆人作了個團團揖,一抖馬繮繩,緩緩地向前行進,一見及此,衆百姓們再次跪伏在了道旁,動情地喧囂着,祝願之聲此起彼落地響成了一片。
*沒有再回頭,就這麼一路向前進發,只是不知不覺中,淚水已是順着臉頰肆意地流淌而下,內心裡的波瀾更是起伏不止——什麼是民心,這就是民心,但凡能利於民者,終歸不會被民所棄,對於將來的路該如何走,*的心中已是篤定無比!
貞觀十二年八月初五,*一行人等進抵汶川縣境,數萬汶川百姓再次自發在道旁迎送,情景感人至深,新任鬆州都督牛進達聞之後,大爲感慨,以急報之方式將此事報到了朝中,太宗閱之,感動不已,親筆題詞“社稷幹臣”四字,着欽差持橫幅趕赴川中,好生撫慰了*一番,並詔令天下地方官員當以*爲楷模,不少說書人更是聞風而動,將*的諸般事蹟編寫成文,於酒樓茶肆中大肆宣講,一時間,*能臣之名傳遍神州各地,如日中天,風頭之盛,一時無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