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十指緊攥,要是之前她還得勢,還可以打發崔婆子將這個不成器得小畜生從花街柳巷拉回來,當做沒事發生一般,可如今她沒了權勢,莫說讓崔婆子去尋人了,就算是尋到了,也不能將此事消停下來。
老爺現在正在氣頭上,要是讓老爺看到自己培養出來的兒子如此的不長進,更會對她心生嫌隙,到時候郡主再一個綿裡藏針,那她的兒子可就要受苦受罪了!
莫氏氣得七竅生煙,幾乎都快暈厥過去,這時候一個諷刺的聲音從屋外傳來,挑撥着她快要斷了的神經。
“小畜生,還不怕玉佩還給我……你這是要殺人滅口……”斷斷續續的話讓莫氏陡然一驚,她的眸驟然迸裂,從這簡單尖銳的隻字片語中,莫氏已經猜到了什麼!
要是這個話被老祖宗和老爺聽了去,恐怕他們二房的人都得遭殃了。
莫氏慌張站起,匆忙的走出院子,這才發現了聲音的來處——竟是懸掛在遊廊中的鸚鵡發出來的。
這隻鸚鵡七彩炫目的毛髮被刻意的剪成東一塊西一塊的,那是琋姐兒的傑作,誰讓這隻鸚鵡是箐箐假意讓給她的呢。
至於它口中的小畜生那自然就是她那個不成器的兒子,之前他們自家人在一起的時候,她曾毫無避諱的罵過那個扶不起的阿斗。
那隻鸚鵡看到她了似乎被嚇着了,撲棱着翅膀四下亂竄,偶爾有一兩根斷毛掉下,順着鳥籠縫隙飛到她的身上。
莫氏嫌棄的瞪大眼睛,更是火大:“崔婆子,你快去把剪刀給我拿來!”
崔婆子垂手侍立一旁,心中有些忐忑:“二夫人,這恐怕不妥吧,這隻鸚鵡可是老太太命人送來的,萬一它有什麼好歹,老夫人豈不是又要挑您的刺!如今這府中尚有老祖宗在堂,您雖然身爲當家主母可卻還是要聽從她的。”
莫氏蹙眉,顯得很是緊張:“那老太太可是聽到了剛纔那幾句話?”要是老太太已經聽到了的話,那就大事不妙了,如果沒有聽到,那這件事情就還有挽回的餘地。
崔婆子被那周身的寒氣所震懾,佯裝鎮定回答:“老太太倒是沒有注意到那幾句話,但是送鸚鵡來的人有沒有聽到,那奴婢也就不知曉了。”
“是誰送鸚鵡來的?”莫氏原本橫在心口的石頭落下了一大半,可還是不能鬆懈。
崔婆子緊抿下脣,觀察着主子的變幻莫測的神色,過了半晌,這才怯聲回答:“是……是大少爺送來的,送來之後就鐵青着一張臉回去了。”
莫氏只覺得氣血上涌,眼冒金星,耳朵也嗡嗡作響!怪不得剛纔老爺不幫着自己,原來他已經知曉了些什麼,他是在怪罪自己教子無方啊!
既然老爺有意壓着這件事情,就證明他不想讓家醜傳到外面去,既然如此,她也只能兵行險招了。
過了半晌,莫氏這才平復了激動的情緒,顫抖着手從腕上拔出通體翠綠通透毫無雜質的玉鐲塞入崔婆
子的手中:“你去集市上再去買個一模一樣的鸚鵡,然後把它們倆給調換下,至於這隻鸚鵡就讓廚房燉成補湯,將其送到郡主的房間裡,讓她好好的補身子。”
這隻翡翠價值不菲,莫氏既然將它送給了自己,就說明自己的主子是真的失勢了!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一旦自己的主子真的失勢了,那麼她也該找個好的去處才行!否則的話,佛堂那個鴻叔今日的下場,就是她明日的下場。
有了這個模板子放在自己的面前,讓她不得不心生異心。
崔婆子披了件蓑衣就衝進了雨幕之中,很快與雨幕融爲一體。
抄手遊廊的另一邊,一個氣呼呼的倩影直面而來,還未來得及進門,就趕緊哭訴起來:“這琰哥兒實在是太過分了,不但在這個時候花天酒地,更是偷偷進了我的屋子,把我的金銀首飾全給拿走了。”她顫抖着雙肩,將那個早已空空如也的雞翅木空匣子遞到了半空之中。
這糟心的事情還真是一樁接着一樁,莫氏冷冷撇着那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的鸚鵡,拉起旁邊的細胳膊匆匆進了屋子,隨後將大門給掩上,生怕她們娘倆的話傳到外頭。
這手心肉手背肉,可對於莫氏來說,那個兒子是她費盡心思得到的,也正是這個兒子所以纔會讓她從姨娘破格成爲了二夫人,所以這個兒子對於她來說可是寶貝的很,可如今這個不爭氣的兒子竟然學會了小偷小摸的粗鄙手段,這和那些令人咬牙切齒的小毛賊又有何區別!
可畢竟是自己的心頭肉,就算是犯了錯,她也捨不得將這個罪過擱在自己兒子的身上。
莫氏鬆開了緊抿的脣,眼中劃過一絲責備:“你屋裡的人雜得很,這些首飾指不定是哪些賤婢拿走的,你可莫要冤枉了琰哥兒,他雖然放蕩,可也知曉分寸,況且他好歹是個哥兒,每個月的零花就足夠他吃喝玩樂的了,就算他銀子不夠也可以問我這個孃親討要,又何必去做小偷小摸的事情來呢。”
裴琋和見自己的母親如此袒護弟弟,心中很是不痛快:“女兒屋中的人雖然雜,可都是精心挑選出來的丫鬟婆子,各個都手腳乾淨得很,況且他偷女兒首飾的時候,可是女兒親眼看見的,女兒正想要喝止他,沒想到……沒想到他卻把這個空匣子砸到了女兒的身上,然後就從後門逃了出去!”
裴琋和心中可是委屈的很,且不說那些首飾的價值,那些首飾可是非常有意義的,有些還是老祖宗賞賜給自己的禮物,那些可是老祖宗特地命工匠打造的,上面還有獨一無二的記號,這府中的姐兒們人人都有,若老祖宗在街上看到了這流出外邊的首飾,再深刻調查起來,這莫須有的罪名豈不是要扣在自己頭上。
“琰哥兒人還小,實在是太不懂事了,你就讓讓他吧,等他回來了,我在好好的罵罵他,至於那些首飾他既然借走了,就讓我這個做孃的還給你吧。”莫氏長吁一口氣站起,從梳妝桌前拿起了一
個妝奩,從裡面挑出了一對三寸金累絲梅花攢珠簪,一對鎏金草蟲頭鈿子,“這些都是十娘以前打賞崔婆子的,如今落到了我的手中,也總算是派上點用場,老祖宗年歲老了,她是不會記得給你們姐兒分別賞賜了什麼,你只要有了這兩對簪子,老祖宗斷然不會把罪責怪在你的身上,其餘的首飾就讓崔婆子去府外重新給你定製就是了。”
裴琋和鼓起腮幫子,十分不樂的接過了這些首飾,將其放入了空空如也的匣子裡,她啪的用力將匣子闔上,不好氣的開口:“琋兒日後可是慶王妃,要是琰哥兒還這樣在外頭胡作非爲惹出亂子來,可是要折了我的幸福的。母親您一向就寵愛我,一定不想看着女兒不幸福的對吧。”
莫氏面色忽青忽白,一口濃痰堵着喉嚨上不上下不下,憋得很是難受。
裴琋和見她這番火冒三丈的樣子,趕緊斟了一杯溫熱的茶湯遞到她冰冷微顫的手中:“剛纔女兒的話說重了點,要是母親生氣的話,女兒這就向您賠罪!”她冷凝的眸挪到對方猙獰交錯的臉上,語氣飄渺似憂似憤:“女以悅己者容,男子看中的也只是女人的相貌,色衰愛弛乃是千百年來不變的定律,若母親還想重新挽回父親的心,那就得好好的養養臉面,萬一臉上的抓傷落下了疤痕,那您後半輩子的幸福可就要徹底毀滅了。”
莫氏將手挪到了自己的臉頰上,心中更是痛恨起那隻可惡的貓兒來,她的心中突然有了一個計謀,不但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除掉那隻可惡的鸚鵡,還能夠氣氣死老婆子。
“畫眉,你快去街市阻止崔婆子,並且和她去珍饈齋,去買些那裡的招牌點心,送到小蝶那裡,讓她明日帶回婆家給葛老太君品嚐下這京都的美味。”莫氏嘴角劃過一絲詭譎的笑容,這樣一來有了讓崔婆子與畫眉出府的藉口,還能在老爺那裡討了巧,真是一舉兩得的辦法。
畫眉在她們娘倆的身上梭巡着,正巧對上了那雙寒冷徹骨的眸子,趕緊低垂腦袋,心中更是撲騰的厲害。
她趕緊垂下腦袋,微顫着雙手接過了裴琋和遞過去的荷包,裡面沉甸甸的,看樣子是裝滿了銀兩。
琋姐兒向來出手大方,這些銀子買了糕點之後,一定還有剩餘,到時候自己可以用這些去買些糖葫蘆吃,她真的很久沒有吃那種酸酸甜甜的零嘴了,一想到那個滋味,哈喇子險些流了出來。
畫眉歡喜雀躍,如同小鹿一般邁着歡快的步子走了出去,這屋內瞬間就剩下她們娘倆了,這娘倆本來就血脈相連,這原本詭異的氣氛也漸漸消散了。
裴琋和漸漸平復了翻騰的心情,這才軟了脾氣,走到莫氏的面前半蹲下來,依偎在她的懷中撒嬌:“母親你也知曉女兒在女紅方面很是愚笨,就算扎破了女兒的纖纖十指也未必能繡出長公主想要的東西來,其實女兒如果花些功夫還是可以繡出個像模似樣的,可女兒的十指要是全破了,就不能在雪海宴上一展妙曼奪目的舞姿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