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這個消息,沅王的眸中劃過濃郁的憤然,他拂袖頭也不回的離去,剛剛出門的沅王妃看到這一幕,心立刻沉了下來,眸光深邃,變得狠戾起來。
她之前躲在屋裡,早就把丫鬟的聲音聽得個清清楚楚,這擺明就是西苑的誣陷,嚴欣蕊不但下毒要害自己,更惡人先告狀,想要置自己於僵局之中,既然如此,那就別怪她心狠手辣,孤注一擲力挽狂瀾了。
由於西苑那邊出了事情,所以本來到落鳳閣行醫的名醫全都被西苑的丫鬟拉走,眼看着牀上的人,嘴脣越發的青白,坐在椅子上的王妃再次摔了一個茶盞:“你們這些蠢貨,還能幹什麼,還不趕緊再去請個大夫來,並且把這裡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一字不落的傳給郡主。本王妃可聽說郡主可喜歡這個丫鬟了,特地把她從下房調過來伺候她屋內的寵物,要是惹她怒了,也不知府中又要憑添幾條冤魂了。”
愣頭愣腦的丫鬟微微一愣,旋即反應過來,踉蹌跑到屋外,過了約莫一柱香的功夫,才請來一個衣衫襤褸的大夫。
沅王妃緊蹙柳眉,狐疑的看着這個身形枯槁的人:“請問先生在何處坐堂?”
在她的印象裡,京都的名醫中似乎沒有這號人物。
大夫咧開嘴巴,露出了一口爛牙:“在下不過一介江湖郎中,不在任何地方坐堂,可若是王妃您相信我的醫術的話,就請把牀上的病人交給我吧。”
沅王妃心有疑慮,一方面這個丫鬟是郡主的人,她要是在這裡有個萬一,那自己豈不是有千張嘴巴都解釋不清。
見她還在猶豫,大夫只當她默認了,與之擦身而過,淡然的坐到了牀沿邊,並且爲她診脈。
他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的樣子,讓沅王妃的心旋緊,她甚至也感覺空氣沉悶起來。
沅王妃握緊絹帕的手按在心口,感受那怦然跳動的活物,瞳孔也越發的緊縮起來。
大夫從藥箱裡拿出一粒豆大的藥丸,掰開對方的嘴,將它塞入其中:“毒入肺腑,本該回天乏術,幸好在下身邊有一顆天山雪蓮製成的藥丸,可讓她的毒素迅速的排出。”
話語方落,一股臭氣就從牀上蔓延開來,大夫立刻退避三尺,捂住鼻子,挑眉得意的看向沅王妃。
幾聲臭氣放出,原本還緊閉雙目的陰慕華驟然睜開雙目,捂着肚子,倉皇的逃出,來回幾次之後,她虛弱的倚靠在圈椅上。
沅王妃本來就不信這個江湖郎中的胡言亂語,可看到那個瀕臨死亡的丫鬟又生龍活虎起來,她又不得不信服了。
看來連老天爺都站在了自己的這邊,所以纔會派來神醫,爲她一解燃眉之急。
陰慕華虛弱一笑:“多謝王妃相救之恩。”
“你說的是什麼胡話,要不是你吃了那顆蜜餞,我還不知道妹妹的心會如此的狠毒,我們畢竟姐妹一場,現在又共同服侍王爺,可她卻……”
說只傷心處,也只有苦澀的淚水。
“天山雪蓮不可遇也不可求,那可是在下花了很大的力氣纔得到的,也不過才製成了這一枚藥丸,原本還想用它來換三餐無憂的,可惜了。”
沅王妃這才意識到還有外人在場,趕緊收回了淚水,紅着眼眶指了下梳妝桌上的首飾盒:“多謝先生慷慨救人,
這一點小小心意,還請先生笑納。”
機靈的丫鬟將首飾盒遞給了大夫,大夫打開瞄到裡面的金銀玉器之後,滿意一笑,修長的手指撫着兩撇外八鬍子,眸光點點,恍若星辰。
“先生,請!”
既然病人已經救回來了,酬勞也拿到了,他在這裡已無意義,大夫捧着沉甸甸的首飾盒,高傲的挺直軀幹,翩然的走出了屋子。
那一剎那,王妃突然產生了一個錯覺,這個大夫的笑真的好熟悉,好似哪裡見到過一般。
見她起了疑心,兩腿發軟的陰慕華趕緊插上話題:“這位大夫可以把我從鬼門關拉回來,顯然功力不敵,凡是有能力者,大抵應該就是這副傲骨的樣子吧。”
沅王妃這才收回了疑竇,冷嗤:“一個貪財的小人而已,那稱得上是傲骨。”
陰慕華低眉擰着衣襬,眼底有些愧疚:“都是我自以爲是,所以纔會使得王妃損失了那些金銀珠寶。”
沅王妃擺手,阻止了她接下來的話:“錢財乃是身外之物,本王妃還不放在眼裡,只是可恨嚴欣蕊竟然鬧了那麼一出,也不知道她腹中的小少爺如何了。”
“什麼小少爺?恐怕是隻妖孽吧。”陰慕華忍着腹中餓意,陰冷哼着。
從她看到那熟悉的笑容時,她便茅塞頓開,想明白了一切,怪不得郡主要使出那麼一招,還真是一石二鳥的好計謀。
嚴欣蕊若是流下了一隻怪物,那麼勢必會被當成不祥的女人,從此一蹶不振,被打入冷宮,而王妃因爲嫉妒,謀害嚴欣蕊府中的胎兒,那也是不爭的事實,雖然她是被陷害的,可無憑無據的,她也是百口莫辯,到時候這個“事實”就會變成一根刺,永遠的梗在王爺的心頭,永遠拔不去。
沅王妃一臉不解的望着對方,只見她眸中包含笑意,端的是高深莫測讓人看不破。
她的狐疑很快就解了開來,本應該去冬青小築那裡報憂的丫鬟跌跌撞撞的摔了進來,面色雪白的看着王妃:“西苑……出事了。”
沅王妃把玩着手中的戒指,眼皮擡都沒擡一下:“本王妃沒瞎也沒聾,能夠看到聽到西苑的事情。”
陰慕華輕咳一聲,單刀直入的詢問:“西苑的主子是否小產了?”
面對她的神機妙算,丫鬟露出了佩服的神色,她點頭如搗蒜,結結巴巴道:“是小產了,而且流下個滿身是毛,長着尾巴的怪物,那雙眼睛更是稀有的鴛鴦眼,就那樣不甘的瞪着王爺……”
這些雖然不是她親眼所見,但是隻要聽到就讓人不寒而慄,更別說當事人王爺了,瞧他拂袖離去的樣子,看來西苑的那位真的敗了。
“又是鴛鴦眼?”沅王妃驚駭不已,倒抽了一口寒氣,多年前不堪的記憶再次浮現腦海。
難不成……它又要席捲重來嗎?
“不過是服用了草藥所以胎兒畸形而已,何必驚詫呢。”陰慕華的眸中竟是嘲笑,她淡定站起,繞着那個瑟瑟發抖的丫鬟轉了一圈,隨後將變形的簪子塞入她的柔荑中,輕輕吐氣,“去把這個給王爺,就說我是吃了西苑姨娘送來的蜜餞這才中毒的,而這個就是證據,若王爺不信的話,可以親自過來驗證一番。”
丫鬟不明所以,茫然的望着王妃,得到她同意的眼神,這
才唯唯諾諾的走了出去。
“那個畸胎正好是個契機,我先出去一會兒,你要把握時機和王爺單獨相處,懂嗎?”她還有事情要做,不能在這裡耽擱的時間太久了,要不然肚中的饞蟲可又要作怪了。
不等王妃迴應,她蠕動身子從窗口爬出,隨後有走後門,走到了熟悉的小巷處。
“貪財的大夫,把銀子給我吧。”陰慕華敢怒不敢言的盯着小巷裡的消瘦背影。這個舌綻蓮花的傢伙,竟然把一顆巴豆說成了用天山雪蓮做成的靈藥,害得她往返茅廁數次,差一點就把她拉的虛脫了。
黑暗中的背影慢慢轉身,卻是她另一個熟悉的人,陰慕華驚詫倒退,拔腿就想跑,可是領口卻被大掌死死揪緊,變成一條繩索,勒住了她的秀項,一張小臉因此憋得通紅。
佈滿血疤的雙手蜷縮,扣着衣襟,試圖將它拉破,卻無果。
等到她快要窒息的時候,那雙霸道的手這才鬆開,她向前踉蹌一步,這才穩住了身子,大口貪婪呼吸着。
過了好半晌,她紫紅色的臉頰這才恢復常色,僵直着身子轉身,一臉尷尬的望着鐵青着臉的男人:“蘇公子怎麼在這裡?這個時候您不是應該在辦公嗎?”
“我現在就在辦公啊。”蘇少言輕眨濃密的睫毛,嘴角噙着詭譎陰冷的笑。
一股寒意從背脊上慢慢爬起,延伸到了脖頸後,讓人微微顫慄。
面對這個強大的男人,她完全沒有一點勝算,既然註定要敗,還不如現在就乖乖認輸。
陰慕華沒骨氣的諂媚一笑,拉起了對方華美的寬袖,左右搖擺着:“蘇哥哥,你就饒過我吧,我也只是貪財而已,所以纔會設計了那麼一齣戲,畢竟我進宮也需要銀子傍身不是。”
蘇少言痞笑挑眉,拉長了醇厚的語調:“我說的又不是你,你又何必不打自招呢,這樣省了我的氣力了。”灼熱的視線掃向她的身軀,嘖嘖搖頭,“你這個小身板,沒幾兩肉的,別說入宮爲妃了,就算當宮婢都不夠資格。”
陰慕華不服氣的挺胸收腹:“我這裡肉多得很,況且當一個宮婢,首先要做的就是佯裝瞎子聾子啞子就行了,何必要注意過多的容貌呢,若是太出衆的話,還會成爲別人的眼中釘,我只想安安靜靜的找尋自己的親人,並沒有其他的遠大志向。”
她用力咬脣,這才勉強擠出了幾滴不鹹不淡的淚水,楚楚可憐的看着他,希望他能夠放自己一馬。
蘇少言完全不吃這一套,奸笑着捏着她的臉:“這裡的肉還是挺多的,其他地方的肉就完全看不見,你的確需要大把銀子好好補補了。”
見她睚眥欲裂的樣子,蘇少言也放棄逗她了,從腰間摘下了沉甸甸的荷包,豪爽的塞入她的腰間,目光熱辣一笑:“柳腰嬌軟、盈盈一握,至少你這裡生得極好,多一份太肥,減一分太瘦。”
意識到他的戲謔,陰慕華的臉頰再次紅潤起來,等她回過神來時,那個邪肆的男人,已經離開了小巷。
正當她花癡傻笑的時候,頭頂上傳來了急切的嗚咽聲,一顆小石子用力的砸到了她的香肩上。
一陣疼痛後,陰慕華蹙眉擡頭,只見她要等的人正被五花大綁掛在殘破的黛瓦上,隨風搖擺,那姿勢要多好笑就有多好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