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巡掃了一眼桌上一隻雕刻着荷花十分精美的香爐,不經意地將香爐拿起來端詳片刻,裡面雖然沒有點香,但是隱約還有一些殘香溢出。他湊近鼻子邊聞了一聞,“姐,這是什麼香?聞起來甜甜的有些特殊。”
蘇雲趕緊將香爐搶下,正色道:“此香不可多聞。”
蘇巡一臉詫異:“姐,這香怎麼了?難道有毒?”
蘇雲意味深長道:“這香名爲‘解語蘭’,你別小看了它,它可是南洋邪教用植物提煉物精心調製出來的。此香的作用類似於酒精,聞之讓人興奮、全身放鬆、思維混亂,重者甚至產生幻覺。他們經常將此香用在對手身上,讓他們忘乎所以放鬆警戒,從而套取有用的機密。”
“那你還將它放在自己跟前做什麼?”
“我已服用解毒-藥,自然不會受其控制。不過,若是其他人聞了,定會口不設防,那樣我便能從他們口中套出真話來。”
“真有這麼厲害麼?”蘇巡眼中流光閃動,開口道,“我知道了,姐姐是想用這個來對付魏宗寶吧?”
蘇雲抿脣淺笑:“算你聰明!”
“如今魏宗寶的心已經記掛上了劉月瑤,下一步我們該怎麼辦呢?”
“本來這事我還沒有十成把握呢,不過今日我見魏宗寶被劉月瑤迷得神魂顛倒的,倒是覺得此計可行。”蘇雲淡然一笑。
“哦,姐姐究竟想了什麼計策?說來聽聽!”蘇巡饒有興致地湊近了她。
蘇雲便將計策托盤道出。蘇巡聽了連連拍手叫好。
翌日,劉月瑤因昨夜貪杯,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方纔起來。出了房門,卻見幾個女伶手拉手笑着跑向花二孃的琴房,屋子外面還圍着好幾個女伶,正在那裡嘰嘰喳喳地討論。
她好奇地走了過去,拉住其中一個女伶問道:“彩雲妹妹,你們爲何站在花二孃的房門口?”
那個叫彩雲的女伶興奮地說道:“哎呀,月瑤姐姐來的正好,花二孃正在給我們免費佔卜算命呢!青兒和婉兒出來的時候啊都說花二孃算得準得不得了呢,不如你也讓她算上一卦吧?”
“花二孃不是樂伶出身嗎?怎麼也會算命?”劉月瑤有些不解。
“聽說花二孃離開樂坊之後,替一個得道高人做了三年侍女,整日跟隨他擺攤,還從他那裡學了不少面相命理、驅邪避禍的玄機。”
“哦,原來是這樣。”劉月瑤向來篤信這些算命一說的,此時自然也來了興致,“那我也要請她替我算算!”她便耐着性子在門口排隊等候。女伶們輪流進去,等她們出來的時候,都激動地稱讚花二孃算得太神了,這讓劉月瑤等得迫不及待了。
好不容易輪到了劉月瑤,她推門進屋,撲面就聞到一股異香味,香中帶甜,讓人覺得身體輕飄飄的,異常愜意。那房樑和牆壁上貼着幾張畫着奇怪符號的黃符,屋子裡香菸繚繞,大半個窗簾遮着,屋內光線昏暗,有幾分神秘。
她小心翼翼地步入房間深處,走過大屏風之後,見蘇雲扮的花二孃神色肅穆地坐在屋角的一張竹藤扶手椅子上。她的頭上還是戴着一頂黑色的帷帽和黑色面紗,她手邊的桌子上放着那隻刻着荷花的香爐,裡面正點着“解語蘭”。還有一隻銅製的洗手盆,一個巴掌大小的青黑色龜殼與三枚已經有些生鏽的銅錢幣。她手中捧着一本看起來快被翻爛的藍皮小書,封皮上寫着《百中經》。她一面讀,一面口中喃喃地念叨着。劉月瑤進門時她並沒有立即放下書來,似乎想把一段唸完。
過了一會兒,她合上書,慢慢擡起頭來,用沙啞低沉的嗓音說道:“月瑤,請坐下吧。你想要算什麼呢?”她的語氣倒是很親切,讓劉月瑤多少放鬆一些。
答應一聲,坐在她桌對面的椅子上。她想了一想,笑着說道:“花二孃,我們能圖啥呢,無非就是財運與姻緣吧。”
蘇雲發出一聲輕笑,溫和地說道:“這邊的姑娘啊,都關心這個。不知月瑤的生辰八字是什麼?”
劉月瑤乖乖說道:“我是屬羊的,二十歲,丁未年乙巳月丁酉日癸卯時生人。”
蘇雲掐指一算,輕輕叫了一聲:“哎呀。”
劉月瑤一聽心都抽緊了:“怎麼了?”
“今年正逢病符吞陷星,流年不利啊!不知月瑤是否經常被大病小病纏身,或是覺得事情諸多不順?”蘇雲知道劉月瑤最近身體微恙,她不過是信口胡謅一個,說出來嚇唬劉月瑤而已。
“真的嗎?難怪我最近總是頭疼胸悶,前日唱完曲後還覺得嗓子有一絲絲地微疼。哎呦,前幾日出門還被石頭絆了一跤,原來是因爲病符星罩頭啊!”劉月瑤聽到她的胡言,越想越覺得確實如此,憂心忡忡地問道:“花二孃,你再仔細瞧瞧,不知可有解救的方法?”
“你先別急,待我占上一卦。”蘇雲先伸入桌上的洗手盆淨手,再將桌上的銅錢塞入龜殼之中,拿在手中不斷晃動,口中唸唸有詞,然後將龜殼中的銅錢一一擲出,又重複擲了幾次。
劉月瑤屏息凝神地注視着蘇雲,見她默不作聲地看着銅錢,心裡七上八下的,擔憂地問道:“花二孃,你倒是說話呀!”
蘇雲終於開口道:“月瑤,卦中雖有點劫難,料來大事還無妨。只要你照我的話做,定能逢凶化吉,說不定還有另一番機緣。”
“還請花二孃明示。”
蘇雲故弄玄虛:“這銅錢分陰陽兩面,三枚銅錢若是兩陰一陽爲少陽,兩陽一陰爲少陰;全陽面與全陰面分別爲老陽爻,老陰爻。這卦中說你財運遭阻,運泄氣滯。不過,若是貴人到位則可免去災行,即便有險自有貴人相沖。”
“可是我上哪裡去找貴人?”劉月瑤拖着腮幫犯了愁。
“那戊申年辛亥月生人便是你的貴人。從卦象上來看,月瑤你的貴人近日應該會出現在你的身邊,你可有留意過什麼特別之人沒有?”
劉月瑤想了一想,沒有頭緒。
“別急,我們留心慢慢找這位貴人就是了。”蘇雲語重心長地說道。
“多謝提點,我定會留意的。”
“對了,聽說月瑤你也是從洛陽來的?”蘇雲裝作漫不經心的問,“這麼巧,你我是同鄉呢。”
劉月瑤得知她是自己老鄉,便起了親近之意,她打起精神說道:“是呀!花二孃你是不是之前在洛陽的樂坊營生,後來爲什麼離開了呢?”
蘇雲隔着面紗輕嘆了口氣,話中帶着悲涼:“我年輕的時候也與你一樣,在樂坊唱歌彈琴爲生。當紅的時候也掙了不少銀子,本想湊足了錢爲自己贖身,沒想到卻偏偏愛上了個窮書生。他對着我山盟海誓,還說等他金科高中之後定會回來娶我。結果我將所有積蓄悉數都交予他,供他讀書,作他進京趕考的盤纏。但他一去之後再不復還,生生將我所有的期望都掐滅了。”
劉月瑤蹙眉說道:“他怎麼了?你找過他沒有?”
“我曾託人尋過他,多年之後才得知原來他進京之後隨即娶了富家小姐,還用女方的錢財買了個小官,還說我當年的銀子都是自願送給他的,讓我別來糾纏他。”說着,蘇雲還掀起面紗,抹了抹眼角。
“怎麼會有這樣狼心狗肺的人?”劉月瑤氣憤不已,“若換了是我,我一定鬧到他府上去,把他的名聲弄臭了!”
“哎,都怪我自己。我真羨慕當年那幾個聰明識時務的姐妹,她們留心爲自己物色謀劃,略施手段最終都嫁給了官老爺。你想想,她們不僅贖了身,還一躍飛上枝頭做了鳳凰。這姨太的日子是要有多舒服就有多舒服,若是生得一男半女,還怕不是一位誥命夫人?這真是天大的福分啊。”
蘇雲停頓了片刻,見劉月瑤若有所思地聽着,還時不時點點頭表示贊同,她又繼續說道:“月瑤,你可不要走我的老路啊。一定要揀一個有錢的客人,給他灌些迷湯,而後死心塌地要嫁那人。你現在雖然年輕有的是資本,不過花無百日紅,還是要多爲自己打算。”
劉月瑤年紀也近二十了,她看看周圍越來越多的後起之秀,常常令她感到被取代的危機感。蘇雲今日的一席話讓她有所頓悟,她開始爲自己謀劃起來,誰纔是可託付終身,讓她擺脫悲慘宿命的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