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她的身

蘇雲大眼輕眨,裝着有些驚詫,懵懵懂懂地說道:“哦是麼?大人莫不是認錯人了吧?在下怎麼好像沒什麼印象呢?”她的聲音醇厚清啞,就像是變了一副嗓子。她不僅是易容高手,而且擅長隨扮相而變音。

葉軒吃過她的虧,眼神警惕地望着她:這姑娘果真不簡單,推得倒是一乾二淨。

他慢慢地走到她跟前,冷清清的虎眸緊緊地注視着她,卻沒有從她的眼中察覺到任何的惶恐。

突然,他向她攤出一隻手,口氣生硬:“我的腰牌呢?快點交出來。你可知道偷盜官家之物該當何罪?”不過,他雖看着她,更多的注意力卻聚焦於屋頂之上,他要賭一把,看看躲在屋頂上的人會不會被他引出來?

蘇雲睜大眼睛看着他,好似完全聽不懂他的話,她高昂着頭,不緊不慢地說道:“大人冤枉啊,小人可是良民,因投奔親戚而在此投宿,一沒偷二沒搶,大人可不能錯怪好人吶!如果大人要找什麼牌,儘管搜就是了,若是搜出東西來,那小人自然會跟您去衙門領罪,若是搜不到,也請官爺們儘早離開。”

冬寧本來還在留心四周,思忖着那嫌犯究竟怎麼逃的,不過聽到蘇雲言辭鑿鑿,不由得多看了她幾眼:沒想到看似弱不禁風的一個少年居然在大理少卿面前不卑不亢,還說得如此義正詞嚴。這樣一來,倒顯得更加可疑了,此人一定與那雲霄閣脫不了干係!

圓月當空,樹影婆娑,倒映在高高低低的屋瓦上,如鬼影一般。

客棧四周屋頂上,橫七豎八躺着很多官兵,他們被迷藥所傷,連嗯哼一聲都沒有便歪頭倒地。一羣蒙面黑衣人取而代之,佔據了客棧以及周邊的至高點,就等一聲號令,便爲效忠之人赴湯蹈火。

此時,雲有海毫髮未損地坐在屋頂上,透過瓦片縫隙將一切看在眼裡。他心裡暗自佩服蘇雲的鎮靜,咧開嘴輕咬着嘴脣: 這小娘子,真是越來越合本座的胃口了,看起來有點兒倔脾氣吶,看來得花些功夫好好馴服呢……等等,本來以爲找不到人,那些官兵不會爲難她,可他媽的那個狗官到底是怎麼回事?竟敢對本座的女人無禮,老子不忍了!

他剛一動彈了,卻被一雙手按住,回頭一看,金州對着自己搖搖頭,打着手語示意道:對方人手衆多,不宜輕舉妄動。雲有海按捺住心頭火苗,按兵不動,盤算着等那些官兵一離開蘇雲的房間,本座就讓他們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

葉軒的手按在劍上,心如電轉:屋頂上到底有多少人?究竟實力如何?他卻沒有把握,而直覺告訴他,眼前這個女人肯定和他們脫不了干係。好,那就只有從她入手了。

他腰間寶劍慢慢出鞘,他使的是“明月破”,雙刃利器,鋒銳無雙,菱形花紋的劍身上寒光閃耀。這是從他父親那裡繼承而來的,一如他的人,威武,硬冷,不屈。

他拿劍指着蘇雲,眼神凜然。

看到蘇雲有險,花梨和江魁立即就要撲上來,卻被其他官兵拔劍相向。雙方劍拔弩張,互不相讓。

葉軒很滿意地感覺到屋頂上面那人心緒的起伏,此人原本隱藏極深,但此時他的氣息明顯出現了一絲混亂,充滿了遮掩不住的殺氣。

很好,這正是葉軒希望看到的結果。那就只有再對那屋頂上的人激一激了。

蘇雲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指着自己的利劍,白晃晃的劍刃令人目眩。她表現出了普通平民此時該有的驚慌:“官爺,您這是做什麼?難道想要屈打成招?”

冬寧等人也看着他,他們只知道葉大人的腰牌是被兩個妖女偷了,那爲什麼他還要指責這個少年?即使聰明如冬寧,一時也沒有想明白。

葉軒笑得溫涼:“腰牌這麼重要的東西涼你也不會隨意放置,我看八成是被你藏在身上,待我搜身之後,如果不在你身上自然會放了你。”

搜身?

聽到這裡,蘇雲雙眸微眯,原本清澈如水的眼底泛起一絲深幽的黑光。

花梨青筋暴起:誰敢碰小姐一根手指頭試試!她叫囂道:“王八蛋,老子和你拼了!”她橫空劈出一掌,三兩下就將身邊一個官兵擱倒,奪了他的兵器想往蘇雲那裡衝,卻被王龍拔刀攔住,兩人鬥了起來,那王龍人高馬大,竟然與還沒有他胸口高的花梨打得不相上下。

江魁也大喝一聲,使出旋風腿與官兵廝打起來,接二連三擊倒幾人,眼看着他就要趕到蘇雲身邊,方力與丁凱騰躍而起,左右開弓將他攔截在半路。其他官兵一擁而上,形成一道堅固人牆,讓他們根本無法靠近蘇雲。

只剩下蘇雲孤身一人應付葉軒。

葉軒伸出手來,面無表情地慢慢靠近她,言語冰冷:“別動,等我搜遍了你全身,自然就知道你清不清白。”

蘇雲退後兩步,腳跟撞到了牆上,她定定地望着他,咬着嘴脣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好一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明明知道我是喬裝的,居然還要搜我的身!

他的手緩慢地靠近蘇雲,蘇雲卻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他雖然面對着她,但他的目光聚焦似乎並不在自己身上,而是飄在虛空處。他渾身緊繃全神貫注眉頭微蹙,就像是野獸埋伏在暗處匍匐前行要給予獵物致命攻擊前的蓄勢待發。

蘇雲恍然大悟:他身上有殺氣!爲什麼?爲什麼?那股殺氣是針對我嗎?還是他察覺到了什麼?

他的指尖已經與蘇雲胸口盡在咫尺。蘇雲退無可退。

就在這時,轟隆一聲,房頂突然破開一個打洞,飛瓦殘桓紛紛砸落,一團白影從洞口俯衝直衝下,葉軒眼神一凝,似早有準備,沒有絲毫猶豫和停滯,提劍來戰。兩金相擊,一片刀光劍影。蘇雲看得清楚,此人正是雲有海!

緊接着,屋頂上許許多多個黑影落下,隨着一聲爆竹般的炸響聲,一股刺鼻的煙霧在房間中瀰漫開來。

不好!那股似曾相識的硫磺味鑽入葉軒的鼻竅之中,永祚寺那場驚天爆炸的一幕幕涌現在他心頭: 滿天的紅煙,滿地的橫屍,滿手的鮮血。葉軒驚呼起來:“快撤!”卻突然頭暈目眩,視線模糊,竟然站立不穩。糟糕,難道對方用了迷藥?

而花梨平素慣用毒物,早已練就了百毒不侵的本事。爲了防人暗算,她也給蘇雲與江魁平日的飲食中添加適量的抗毒-藥材,讓他們與自己一樣對各種毒物免疫。此時三人雖然都吸入了迷藥,卻是絲毫不受其影響。蘇雲見葉軒慢慢倒在自己面前,便裝作頭暈身子也癱軟下來。而花梨與江魁紛紛會意,裝模作樣地跌坐在地上。

雲有海自然早已服了解藥,此時站在葉軒的面前,眼中卻射出騰騰殺意。他舉劍冷笑着走向葉軒,本想一刀捅了他,誰讓他居然膽大包天,妄圖對自己看中的女人下手。

蘇雲見他來者不善,知他定是要對葉軒不利。她可不想捲入朝廷欽差的命案之中,便靈機一動,乾脆跌倒在葉軒的身上。她扶着雪白嬌額故作暈眩,杏眼含淚,鶯啼般婉轉向着雲有海哀求:“大人刀下留情,莫殺小女!”那副嬌柔委屈的模樣,任誰看了都會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