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場

令狐越傷心之餘,消沉數月,衣帶漸寬,從此一心求道,沉迷於修仙與煉丹,不久之後,國師因得罪懿宗而被罷黜,而令狐越竟取而代之,成爲開國以來最爲年輕的國師。

蘇巡尚了欣宜公主,而欣宜正是皇后之女,而已經降爲貴人的朱巧玲深恨皇后,自此明裡暗裡也沒少給蘇雲使絆。蘇雲百般忍讓,一直在默默等待機會。

是年初冬,她終於等到了這個機會。

蘇雲暗中指使米爾姐妹的兄弟拜入太子趙赫門下,又令米爾姐妹在懿宗面前幫襯太子,讓他得到了出征塞北,擊退北狄來犯的機會。藉着調兵佈陣的機會,太子一舉掌握了十萬大軍的兵權。

此舉令魏王惴惴不安,德妃已被降爲貴人,連懿宗的面都見不到,更別說什麼恩澤了。而米爾姐妹在宮中地位與日俱增,一旦她們與太子聯手,勢必對自己萬分不利。以他與太子的關係,若是有朝一日太子登基,他的日子可就難熬了,說不定連性命都會不保。

因此,魏王決定先下手爲強,他與舅父朱開山密謀在太子出征途中暗布刺客,然後栽贓嫁禍給北狄兵。爲此,他們買通了太子手下都督方天隆。

太子率軍途經冷月山的時候在谷底紮營,在方天隆的設計下,太子深夜在營房休息時遭到刺客襲擊。太子武力甚弱,腿部受到重創,在衆將士的保護之下撿回一條命來。方天隆與刺客趁亂逃亡。

太子重傷,依照傷勢來看雖然保住性命,不過難免落得終身殘疾。而儲君若是身有殘缺,終歸落人話柄,因此宮中自然有人大爲快意。

南郡公主二十五歲壽辰,在公主府中大擺筵席。出乎意料之外的是,蘇雲竟也收到請帖,兩人早已決裂,這筵席明擺着就是鴻門宴。

就在此時,蘇雲從葉軒處聽到了一個消息,讓她決定接受邀請,臨行前從雲錦布裝挑選了幾件上好錦緞成衣作爲賀禮登上了公主府。

兩人貌合神離,蘇雲倒沒有什麼,她從一開始就是因爲復仇而接近南郡公主。而經歷了這麼多變故之後,南郡公主竟也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南郡公主慵懶地躺在舒適的長椅上,身後一個年齡比她小一圈的少年正賣力殷勤地替她按摩着脖頸。那少年眉宇間竟與葉軒有幾分相似,只是他神情舉止間透出的那股諂媚和陰柔卻與葉軒迥然不同,尤其是那雙左右閃爍不定的眼睛,令蘇雲覺得十分不舒服。

沒有想到南郡公主得不到葉軒,居然還找了這麼一個替身來泄慾。

南郡公主看着蘇雲臉上微微不悅,笑得愈發沉了,她捏住了少年的下巴,拉他湊近自己深深一吻,然後用她那特有的高貴卻傲慢的語氣說道:“蘇雲,你是不是覺得他很像一個人?”

蘇雲淡道:“世人千千萬萬,找到外表相似之人也不足爲奇。不過有的人外表雖然看上去很相近,但內心卻是雲泥之別。”

南郡公主冷笑:“你是想說葉軒是天上的雲,而伺候我的人卻是地上的泥嘍?”

蘇雲泰然:“民女可沒有這麼說。”

南郡公主突然坐了起來,眼中射出咄咄逼人的光:“哼!你我姐妹一場,本來有些話是不應該說的。不過蘇雲呀,其實我早就看不慣你,明明是低賤卑微的商女,卻還要擺出一副冰清玉潔的樣子。你常年拋頭露面混在男人堆裡的,怎麼可能沒被那些臭男人佔過便宜?”

蘇雲的心冰涼,但臉上卻依舊掛着微笑:“想要佔我蘇雲的便宜,恐怕沒有那般容易呢!倒是公主殿下,若是不被人佔些便宜,興許還不舒坦吧?”

南郡公主沒想到她會如此說,微愣了片刻,反應過後大怒:“放肆,你竟敢對本宮無禮?事到如今,你莫非真的以爲憑着有米爾玥米爾燕兩個賤人撐腰,就能夠騎到本宮頭上來了嗎?你從西域將這兩個賤人帶來,又使詭計讓她們入宮勾引父皇,究竟有何居心?”

蘇雲揚了揚眉,南郡公主竟然知曉了米爾姐妹原是她安插在皇宮的棋子,倒是有些本事。不過此時就算她知道,那又如何?她知道得太晚了。

蘇雲眼中露着傲氣,並不回答而是反脣相譏:“公主口口聲聲說兩位娘娘是賤人,就不怕皇上知道了怪罪下來嗎?”

南郡公主冷叱:“呸!你少拿父皇來壓我。你還是擔心一下你自己吧!”

她一揮袖,突然幾個宮人用擔架擡進來一個面色發紫,嘴脣發青的侍女,仔細一看,卻早已閉氣死了。

南郡公主倒像是早有預謀,她連眼睛都不擡一下,便涼薄地說道:“你們擡個死人過來做什麼?”

另外有幾個宮人,手捧着蘇雲所贈的那幾件成衣賀禮。其中一人手裡還持着一個玻璃瓶,裡面有幾隻黑乎乎的蒼蠅大小的蟲子在爬,他跪下磕頭:“啓稟殿下,蘇雲獻給殿下的成衣中竟包藏着許多毒蟲,所幸殿下福大命大,未曾觸及這些衣服。可侍女玉蓮卻在整理衣服的時候被毒蟲噬咬而死!望殿下定奪!”

蘇雲心頭一涼,蹙眉看了一眼那宮女,自己雖沒有害她,但她卻是因自己而死。可憐這宮女年紀輕輕竟做了冤死鬼。那南郡公主怎麼能想出如此陰毒的狠招?

蘇雲擡頭,爲一個無辜生命的消逝而憤怒到顫抖。

南郡公主先發制人,嘴角勾着勝利者的笑容,裝模作樣道:“大膽賤人!居然敢用毒蟲謀害本宮!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你還不快認罪!”

南郡公主本來想着蘇雲會如何跪地磕頭,對着她搖尾乞憐,何其快哉!不料蘇雲卻傲然屹立,眼中還流露着不屑一顧的神色!

南郡公主簡直氣瘋了,揮手:“來人,抓住這個蛇蠍心腸的賤人!”

話音剛落,大門敞開,帶刀的侍衛疾步衝了進來。

南郡公主譏誚一笑:“蘇雲,你萬萬沒有想到竟有今日吧?怪只怪你太自不量力,區區一個商女竟要與本宮作對!你可知道我母妃朱家的勢力!勸你下輩子學聰明些,乖乖做本宮腳下的一條狗,好歹還能有個善終!”

突然,她的玉頸一涼,一把明晃晃的大刀竟架在她的脖子上。

她大驚失色:“大膽!你們幹什麼?”

正欲吶喊,卻見一身絳紅官服、凌冽生風的葉軒拿着聖旨走了進來:

“趙敏芝接旨!”

南郡公主聽見他直呼其名,心中甚爲惶恐,卻又不敢不跪。

葉軒看了一眼蘇雲,微微點了點頭似在給她鼓勵與安慰,而後他凌然念道:

“魏王趙承佑違背禮和義,聯合舅父朱開山密謀逼宮謀反,拋棄父君背叛君主,爲人神所共怒。趙敏芝德行有缺,不知忠孝,有意包庇縱容,同爲共犯。貶其二人爲庶人,即日賜死。”

原來,蘇雲早就從葉軒那裡得到消息,魏王與朱開山的事機不密,被懿宗知道了他們的陰謀,因此先發制人,以祭祖之名將魏王調往岐山,中途命心腹將領將其扣押,解其兵權。而後又命葉軒將同謀的南郡公主一併就法。正因如此,蘇雲纔會應允赴宴。

南郡公主跌坐在地,眼睛瞪得幾乎要凸了出來,她像是靈魂已經出竅一般,撕聲力竭地哭喊:“不,這不是真的,父皇那麼寵我,怎麼可能捨得讓我死?趙承佑謀反,我毫不知情!我是無辜的!”她抱着葉軒的腳,“我要見我父皇,你讓我見見他!”

卻有侍衛來拉她。

她無法相信地指着蘇雲,瘋瘋癲癲地喊:“一定是你搞的鬼!你這個妖怪,你這個惡魔!你究竟施了什麼法?要死的人明明是你,爲什麼要來害我?”

她的慘叫繞樑,久久不散,蘇雲的心無法平復。

蘇雲看着她漸漸被人拖走,心中沒有復仇的快感,卻涌起一絲悲涼:她生得極致、愛得極致、恨得極致,最後死得極致,終是一個悲情的人物。

朱氏一族被株九族,而朱巧玲被廢黜貶入冷宮,變得形容枯槁。蘇雲假扮送飯的宮娥混入冷宮見過她一次,當她告訴朱巧玲,自己就是鄭淑音,這一切全是她的安排,朱巧玲受了極大的刺激,得了失心瘋。

然而復仇之路漫漫,蘇雲的目的還遠遠沒有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