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廬兄近來安好?”
草廬居,陳子文再次見到草廬居士。
草廬居士對陳子文到來十分歡迎,停止教訓道法毫無長進的細龜,打發後者上茶,與陳子文到涼亭小坐。
七月流火這個成語,對兩廣一帶並不適用,天氣仍是炎熱得很。
草廬居雖屬於個人福地,氣候與外界還是大致相同,所以草廬居士一身清涼穿着,手裡拿着把蒲扇,有幾分居家老大爺氣質。
見到陳子文,草廬居士比上回隨意多了,問了問陳子文這些時日去了哪裡。
陳子文簡要說了說,隨後把話題引到鬼洞上。
“草廬兄,我這次外出,意外發現了一個小空間,不知是否能煉成個人福地……”
陳子文將鬼洞情況大致說了說,然後望着草廬居士。
對陳子文而言,若能將鬼洞煉成福地洞天,固然是好的,可若無法成功,也不至於太過遺憾。
儘管地仙在個人福地之中,能“越級”挑戰,可這種“越級”戰力,並非本身實力提升,更多是操控福地,導致敵人實力下降。
末法年代,地仙一脈並不比天仙一脈容易。
只不過擁有了福地後,地仙一脈可動用一些手段,維持、甚至提升福地中天地靈氣濃度,通過調動福地中靈氣,幫助自身延長壽命。
元嬰之所以比結丹長壽,就是因爲可以完美操控天地靈氣,不斷地通過天地靈氣滋養,纔會將壽元延至五百年以上。
地仙一脈在擁有福地之後,在福地之內,也擁有可以隨心調動靈氣的能力——近乎等於擁有了元嬰上人的神通——這便是地仙一脈長生的秘密。
可這種長生有一個缺陷。
即地仙無法長時間離開福地,否則身在外界時,除非境界等同於元嬰級別,否則如草廬居士這般,只有結丹級別,就會因無法調動天地靈氣滋養,導致活不到五百年。
草廬居士要想活到五百歲,就得長時間住在草廬居。
這種情況,是陳子文不喜的。
更何況,陳子文修煉的是《登神秘笈》,一身血煞氣,天地靈氣未必能對陳子文有多大作用。
之所以想煉化福地,是因爲陳子文覺得,鬼洞若成爲個人福地,將來自己與敵人戰鬥時,若利用無界妖瞳,一個眼神將敵人“收”進鬼洞,對方就任自己宰割了。
這種能力太強大。
令陳子文很動心。
可陳子文仔細琢磨,鬼洞中幾乎不存在天地靈氣,若將元嬰上人“收”進去,對方同樣不是自己對手,一如末法年代的那些元嬰。
這麼一想,煉不煉成福地,對陳子文而言,貌似差別不大。
如此一來,成爲地仙一脈,最大的吸引點,就在於這是一條可以得道之路。
陳子文自己琢磨的路,能否走通,則無法確定。
所以,陳子文對煉化鬼洞,有期待,卻不那麼執念。
…
草廬居士聽完陳子文所說,臉上十分詫異。
他沒想到陳子文這麼快就發現了小空間。
這簡直不可思議。
當初他師父找了多少年,都沒找着,可陳子文才幾個月時間,就發現了一處……
“果真是有福之人!”
草廬居士心道。
他之所以看中陳子文,欲代師收徒,一是覺得陳子文此人品行不錯,二是因爲陳子文經歷特殊,或有大氣運在身。
如今看來,果真不假,頓時更堅定了拉陳子文入草廬一脈之心。
“子文兄,你發現的那處小空間,應當屬於洞天級別,不過……”
草廬居士回憶陳子文所說細節,臉上也有一絲疑惑道:“小空間雖然與大千世界有隔,卻不至於沒有天地靈氣,這點甚是奇怪。”
他想了想道:“有幾種可能,一是你說過,那處小空間深在地下,與外界相隔,也許正因爲這一點,纔會導致沒有什麼天地靈氣流入;
“第二種可能是,你發現的小空間,或許是一片死地。”
“死地?”陳子文問道。
草廬居士點頭:“小空間與大千世界一樣,也有死地、活地之分。大千世界,並非每一處都能存在天地靈氣,有些地方,不僅沒有靈氣,沒有水,環境惡劣,甚至連呼吸的空氣都沒有——這樣的區域,便稱之爲死地。”
“冥界?”
陳子文問。
草廬居士點頭,又搖頭:“冥界情形我不熟悉,想來差不多。”
陳子文忽然想到地球以外的其它行星。
比如火星。
那種環境,大概就是死地。
回憶鬼洞,至少其中還有空氣,還能讓黑鱗怪蛇存活,就算沒有靈氣,也比火星強得多。
“死地能煉化成個人福地嗎?”陳子文又問。
草廬居士點頭:“可以是可以,但如果是一片無法容納天地靈氣的空間,縱然煉成福地洞天,又有什麼用呢?”
陳子文想了想,覺得可以用於房地產開發啊。
如果解決光照、水源等問題,還能用來種地……
這麼一想,鬼洞若煉成自己的,將來自己就是大地主了。
21世紀土地很貴的!
草廬居士見陳子文似乎不在意什麼死地不死地,立即勸告道:“地仙一脈,一旦煉化福地,地仙與福地之間,便有了關聯。地仙若死,福地便會崩塌,融入大千世界;相反,福地若出了狀況,地仙也會受到影響。所以福地好壞,一定要重視!”
陳子文聞言皺了皺眉。
這就不符合陳子文心意了。
連地球都會核心冷卻,萬一鬼洞出了狀況,意外發生崩潰,豈不是連累了自己?
一念及此,陳子文對煉化鬼洞,頓時沒了興趣。
咦?
讓飛屍分身煉化行嗎?
陳子文突然冒出個念頭。
煉化福地需要法力,自身可以元神出竅,將血煞氣借給分身,不知那樣行嗎?
如果是飛屍分身與鬼洞綁定,陳子文就放心多了。
想了想,陳子文沒問,估計問了草廬居士也不知道。
陳子文沒再多說什麼,而是從飛屍屍氣化成的衣袖中,取出一個小小玉瓶。
“草廬兄,這是我不久前得到的一點忘川河之水,數量不多,希望對你有用。”
陳子文將玉瓶放在石桌上。
草廬居士聽聞忘川之水,猛地起身,震驚看向陳子文,隨即看向桌上玉瓶。
他見陳子文不似開玩笑,拿起桌上玉瓶,小心打開——
“真是忘川之水!”
草廬居士喜道!
他煉化草廬居,縱然灌入一池綠水,亦“水德”有缺。
在福地內自不怕什麼,可在外界,若被水淋溼,輕則法力大減,重則法力盡失。
可以說,這些年,草廬居士一直在外尋找富含水德之物,始終一無所獲,不想竟在此時見到。
這瓶忘川之水,不僅可讓草廬居士沒了最大缺陷,還能使草廬居士徹底煉化福地,功力更上一層樓!
可以說,這是草廬居士最渴望得到之物。
沒想到……
草廬居士拿着裝有忘川之水的玉瓶,想要放下,又捨不得,想要收下,又不好意思。
陳子文見此笑道:“草廬兄不可拒絕,這是我入草廬一脈的拜師禮,你若不收,豈非拒我入門?”
草廬居士聞言表情變化,終於坦然收下,拱手施禮:“多謝師弟!”
陳子文起身:“見過師兄!”
二人相視大笑。
遠處細龜一臉疑惑,被要求練習道術的他,不知二人究竟在笑什麼。
草廬居士隨手一揮,一股靈氣將細龜“丟”過來,強行控制細龜給陳子文磕了一個頭,對細龜道:“從今往後,陳師弟便是你師叔,不得沒大沒小!”
“師叔?”細龜懵逼。
陳子文應了聲,摸了摸他的頭,道:“乖。”
不等細龜抓狂,草廬居士隨手將他一丟,對陳子文道:“師弟,我代師收徒,禮數能免則免,不必過於拘禮。不過,接下來我要用你給的這瓶忘川之水,嘗試再煉草廬居,還要麻煩師弟爲我護法。”
陳子文點頭:“不必客氣。”
能旁觀如何煉化福地是難得之事。
草廬居士沒有多說,先帶陳子文前往擺放先師神像處上了炷香,然後自供桌上取下一本書,遞給陳子文:“這本乃是我親手整理的地仙法門,包括煉化福地之法,地仙修行之道,以及我草廬一脈法術。”
“師弟雖自有一番機緣,也可作爲參考。”草廬居士說道,卻並沒有仔細解釋,而是歉意道,“我接下來要閉關一兩日,調整狀態,以便再煉草廬居。師弟可自行翻看,有什麼事儘可吩咐細龜去做。”
陳子文點頭。
草廬居士見此,終於將細龜叫過,囑咐了些事,然後焚香沐浴,一人進屋調息。
草廬居士進了屋,只剩陳子文與細龜。
後者見草廬居士開始閉關,頓時跑到陳子文面前,抖着眉毛笑嘻嘻道:“師叔,師父不在,要不要我帶你去宜水縣最有名的怡紅樓長長見識?”
陳子文謝絕了他的好意,走到一旁,開始翻看地仙法門。
……
……
三日後。
傍晚。
兩道身影不斷破空,徑直從兩廣草廬居,直達江浙蘭若寺。
這其中一人,自然是陳子文,另一人則是草廬居士。
此時的草廬居士,已利用陳子文給的一整瓶忘川之水,將草廬居再度煉化,福地五行圓滿,終於再無缺陷。
補全五德後,草廬居士一身地仙境界大有提升,儘管在外界仍遠不及元嬰上人,卻幾乎相當於結丹圓滿,神通大漲。
也正因此,陳子文邀請他前來,共同對付黑山老妖。
草廬居士功力大進,又聽說黑山老妖乃是類似陰陽法王的存在,立即應下。
二人以雷遁趕路,終於趕在天黑之前,抵達蘭若寺。
“師弟的雷遁之術委實方便。”
抵達蘭若寺,草廬居士尚未掃視四周環境,便對陳子文嘆道。
陳子文退出雷魃狀態,笑道:“雕蟲小技,不值一提。”
說着,陳子文領草廬居士前往一棟破屋,邊走邊道:“此地雖破,卻有高人。我與師兄說起過的燕赤霞,便隱居於此。此人俠肝義膽,道法高深,師兄定能與其一見如故,我先替師兄引薦,希望師兄能幫着說服對方,一同降妖除魔。”
草廬居士對陳子文口中的燕赤霞亦十分好奇,頓時應下。
二人進屋,燕赤霞早已察覺,陳子文爲彼此介紹一番,卻是將草廬居士與燕赤霞留下論道,自身先行離開。
這一回陳子文離開足有數天,必須見一見第二分身,然後見一見女鬼小靜。
化身雷魃,陳子文再度雷遁。
天剛暗下,第二分身還沒離開,陳子文第一時間找到對方。
神魂同化,陳子文讀取第二分身記憶,嘆了聲果然如此。
這幾天夜裡,第二分身每天都在外逛。
第一天尚且只在郊外,第二天已接近縣城……今晚陳子文若未歸,第二分身已決定進入縣城,尋找刺激。
“這傢伙究竟像誰?”
陳子文鬱悶。
自己的性子屬於比較苟的,這種情況下,多半會選擇苟着,可第二分身膽子似乎大得多。
是像精絕女王嗎?
還是像第二分身屍魂的原主——邊疆皇族殭屍?
兩位生前都是大人物,本性顯然與陳子文不同。
“你在外要謹慎小心。”陳子文囑咐道。
第二分身點頭:“我就是你,以我們的智商,不用太擔心。”
陳子文說實話很懷疑對方的智商,好在現在自己回來了,一個雷遁就能找到。
“我先走了,若有事,立即捏碎感應蠱。”
陳子文留了句話,身影一閃,消失不見。
再出現時,陳子文已化身樹妖姥姥,走向衆女鬼所在寢宮。
太陽落山,衆鬼出沒,幾名女鬼聚集在寢宮中,幫聶小倩準備嫁衣。
陳子文出現後,阻止了衆女鬼行禮,將一臉激動的女鬼小靜喊了出來。
“公子——”
“嗯!”
陳子文瞪了女鬼小靜一眼,後者立即改口,喊了聲“姥姥”。
見衆女鬼在殿內織衣服,女鬼小靜又看着陳子文,輕聲道:“公子,你變回原來的樣子吧,我們走遠些說話。”
陳子文想了想,點點頭。
說實話,樹妖姥姥的形象太娘了,比張偉版還醜,陳子文也不喜歡。
舌頭一吐,捲起女鬼小靜,陳子文“嗖”地一下,出現在一處遠離寢宮,又遠離蘭若寺的偏僻位置。
“公子!”
陳子文剛變回寧採臣模樣,女鬼小靜就撲到陳子文懷中。
陳子文秉着“不拒絕不主動不負責”的理念,將她摟着:“與我說說,這些天發生的事。”
女鬼小靜點頭。
小聲說了起來。
其實這些天沒有發生任何事,至多是女鬼小靜仗着自己成了“姥姥”新寵,狠狠欺負了聶小倩幾回——當然,這些事她自然不可能告訴陳子文。
她倚在陳子文懷裡,說完了話,有點期待陳子文能做些什麼。
陳子文比渣男好的多,沒有“不承諾”,一手將她摟着,誠懇道:“小靜,你放心,等過幾日,我一定幫你投胎轉世,咱們下輩子做一對恩愛夫妻!”
晚風吹過,衣袂舞動。
不必借風已是相擁。
陳子文摟着女鬼小靜,立在這僻靜山頭無人之處,初至的夜幕化爲背景,遠看如一對璧人。
這一幕有風看見,雲看見,蟲兒看見,還有……
遠處,一道剛剛走到僻靜地方,黯然神傷的倩影,正好也望見了這一幕,不由瞪大了眼睛。
“那是,小靜?她居然和一個男人……”
倩影正是聶小倩。
衆女鬼中,唯有她不用織衣服,這些天又常被女鬼小靜針對,使得她一人到此僻靜處散心。
她亦剛剛出現,正好看見陳子文摟着小靜,正作出下輩子的約定,一時之間,彷彿同樣癡了。
聶小倩仔細看了看那男子的臉。
雖然只是一張側臉,卻是那麼深情,眼神是那麼的溫柔,又是那麼的好看。
聶小倩不由想到自己,她本是官宦之家的女兒,本該有一段美好的婚姻與愛情,卻不想死在途中,被葬在這荒山野嶺,被一樹妖控制。
她不願害人,可還是害了很多人,如今被逼着嫁給一個不知是妖是鬼的黑山老爺爲妾,這些天還被小靜針對、欺負……
“我要告訴姥姥!”
聶小倩死死盯着遠處身影,可終究,她沒忍心。
她討厭小靜,卻不想害了那個男子。
畢竟,他是那麼善良,又是那樣好看。
明明知道小靜是鬼……
聶小倩扭頭離去,不忍再看。
她這一動身,已被陳子文察覺,後者皺了皺眉,沒過於在意,只是放開小靜,讓她離開。
至於聶小倩,飛身離開後,卻是正巧碰見一個男人上山。
這人手中提着劍,一副武人打扮,直奔蘭若寺方向。
聶小倩看着他,忽然咬了咬嘴脣,往另一個方向而去。
她不想害人了!
可她不知道,她放過這個男子,會不會被姥姥懲罰。
衆姐妹皆在爲她準備嫁衣,只有她在外頭,她不害人,一定會被姥姥狠狠鞭打。
“嗚嗚嗚……”
聶小倩邊跑邊哭,她想到自己的身世,想到不久後的命運,想到姥姥的懲罰,想到剛剛那個男子對待小靜不經意間的溫柔……一瞬之間,聶小倩悲從中來!
她也想有個人出現,有個人能拯救她離開。
“嗚嗚嗚……”聶小倩哭着跑,不小心,竟又撞見一名男子,更是一頭撞在他懷裡。
“小姐,你沒事吧?”
男子不同於剛纔那名武人,一副文弱書生打扮,穿着一套洗得快發白的青色長衫,頭戴一頂黑色的布帽子,揹着一個破舊的竹筐,此時正一臉關心地看着她。
聶小倩被書生扶着,見他如此關切與溫柔地看着自己,一時有些沉溺在對方目光之中,可最後,猛地將書生推開,哽咽道:“你已經有了小靜,何必還來關心我?”
“???”
寧採臣有些懵。
什麼小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