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品

“邵管事,今天發生的事,我都知道了。”巴月語氣誠懇,“是石匠不講理了,請你不要放在心上,他說十兩一罈是開玩笑的,你若要買琉璃凍,仍是二兩銀子一罈。”

“月兒,我這次來,主要是想見見你。”邵九噎了一下,才用熱切的眼神望着巴月,“我爹已經後悔了,他不再管我們的事,月兒,我們復和吧。”

巴月愣了一下,頓時啼笑皆非:“邵管事,你不會以爲,潑出去的水還可以收回來吧。”

“爲什麼不可以?”邵九急道,“奶孃已經同意了,她說只要你不反對,我們隨時可以重新開始。”

奶孃就是耳根子軟,好在還知道尊重自己的意見,巴月翻了個白眼,努力讓表情顯得嚴肅認真,對邵九道:“我反對。邵管事,我承認,做生意你是一把好手,但是女人的心,你不懂。告訴你,我不是一件商品,你失手了一次,下次可以再掙回來,我是一件珍品,錯過了就沒了,明白嗎?”

“我不明白。月兒,你未嫁,我未娶,我們之間是有過婚約的……”

“你還少說了休書。”

邵九的激動被巴月涼涼一句話給打斷,他愣了半晌,才道:“月兒,你知道,那不是我的本意。”

“我知道,是你爹的意思,他怕得罪李家大少爺嘛。”巴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現在我跟李家和解了,你爹也不怕李家大少爺再來找麻煩了是吧?”

邵九連忙點頭,點到一半又覺羞愧,結結巴巴道:“月兒,自古民不與官鬥,更何況我們邵家是商,平日裡全仰着那些官爺吃飯,不是我爹怕得罪李大少爺,實在是得罪不起,邵家並不是只有我們父子兩人,上上下下,上百號人呢,我爹不能不爲他們着想……”

“李家是擺平了,你們也不怕李家大少爺了,那麼……”巴月好笑地又問了一句,“得罪鎮國公府就不怕了嗎?”

“這、這話怎麼說?”邵九愕然。

巴月笑笑,問道:“知道今天打你的人是誰?”

邵九嚥了咽口水,遲疑道:“不是你請的掌櫃?”

他並不知道石匠的身份,只是這時才突然想起,自己告狀之後,衙役們都已經將石匠鎖拿到堂上,縣老爺審問之後,正待判刑,突然就有幾個人闖了進來,縣老爺大驚,連忙將人迎進後堂,沒多久,便出來宣佈石匠無罪釋放。

被巴月突然這麼一問,邵九才意識到,石匠的身份,似乎並不簡單。

“鎮國公府的大少爺,你聽說過嗎?”

見邵九愕然點頭,巴月又笑:“知道他爲什麼打你?”

邵九猛打一個寒顫,吃驚地望着巴月。

巴月也不賣關子,指指自己的鼻子尖,道:“因爲你在打他的女人——也就是我——的主意,明白嗎?”

邵九張大了嘴巴,半天沒說出話來。

巴月對他卻更失望了,嘆了一口氣道:“邵管事,你讓我……真的非常失望,這種情況下,哪怕明知道惹不起,至少也要說幾句話場面話。連一句話都不敢說,如果真的嫁給你,將來要是有人欺負我,我又怎麼敢指望你幫我出頭呢?”

也許這就是商人的本性,重利輕義,發現有利可圖的時候趨之若鶩,一旦無利可圖甚至還會損害自身的利益,就躲之不及。

巴月覺得自己之前真是瞎了眼,只看到邵九趨利瀏 覽 器上輸入-α-р.$①~⑥~κ.&qu;看最新內容-”的一面,卻沒看清楚他的本性,身爲男人,半點血性也無,連自己這麼一個弱女子都不如,這樣的男人,虧得是生在古代,可以盲婚啞嫁,若是換了現代,哪個女人在看清楚他的本性之後還肯嫁給他。

“就這樣吧,邵管事,日後咱們還是買賣上的關係,你來買琉璃凍,二兩銀子照舊,若是採買的量大,一次超過千壇,我讓你一成的價,也不枉我們相識一場。”

她的語氣很柔和,但是話裡的意思卻堅決得很,將她和邵九的關係,從此只定位在買家和賣家的關係上,絕了邵九最後那一點念想。

“月兒……”

邵九叫了一聲,卻終究什麼也沒能說出來,一個知府他都得罪不起,更何況是一個公侯。

巴月雖然聽到他的呼喊,但卻始終沒有回頭,牽了小毛驢走了。

邵九站在街上,望着她漸行漸遠的背影,失魂落魄。

這時候,城門口,又一輛鎮國公府的馬車,趕在太陽落山之前抵達了常安府,徑直往白府去了。

白二小姐在馬車裡,低頭輕泣,眼圈兒紅腫,似乎一路上是哭過來的。

“二妹,你就別哭了,馬上就到家了,咱們歇一晚上,明兒我就帶你去找那個狠心絕情的問個明白。”白大小姐安慰道。

“沒用了,大姐,沒用了……”

白二小姐抽泣着,她本就是個聰明絕頂的女人,只是太過死心眼兒,那個男人要娶她,十年前就娶了,她心裡明白,只是不肯死心,只要那個男人一日不娶,她就一日等着。出家爲尼不是她的本意,只是不如此,父母又怎麼肯容她一直就這麼等下去。

一日不剃髮,一日心不死,她的心意,沒有人不明白。

男人以不娶的誓言逼她還俗,她不肯,非要男人答應婚娶才肯還俗,男人卻又不肯,結果一拖便拖了十年,青春虛耗,她早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大姐,我不明白,沐郎明明是那麼心軟的一個男人,爲什麼……爲什麼他對我卻不肯軟一回呢?”

郎心如鐵。

白大小姐恨恨地道:“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說話間,白府已經到了。

“大姐?二姐?你們怎麼突然來了,也不讓人事先來說一聲,小妹好早早相迎。”白三小姐聽到下人稟報後,沒多久就詫異地出來迎接。

白二小姐低着頭,一聲不吭,不好讓那些下人們看到自己哭腫的眼睛。

白大小姐輕輕哼了一聲,也不好在大門口就對自己的妹妹發脾氣,只道了一句:“我們進去說話。”

三女一路向裡,直接進了內宅,坐下後,白大小姐才嗔怒道:“小妹,我讓你平日裡多盯着點沐大少爺,別讓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有機會接近他,你是怎麼搞的,居然連他要娶妻了也不知道?”

白三小姐身體微微一顫,眼圈兒頓時就紅了,氣道:“我說姐姐們今兒怎麼連招呼也不打一個就來了,原來是向妹妹興師問罪來了。他一個男人,妹妹怎麼好隨便盯着,傳出去,還要不要做人了?再說了,沐大少爺要娶妻的事,姐姐們又是聽誰說來着,妹妹怎麼不曾聽人提過?”

見白三小姐這副模樣,白大小姐也知道自己的語氣急了,緩了緩,才道:“我這不是替你二姐着急嘛,說話衝了點,妹妹你不要見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