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皓月回到自己的屋子,才發現那個破舊狹小的房間已經被重新修葺過了。屋子裡窗明几淨,連桌椅飾品都是嶄嶄新新,大概是得知她這位貴人要回來之後臨時做的吧。
沈皓月閉上眼,腦海裡浮現出原主的記憶。
這間破舊又採光極差的屋子裡一年四季都是灰濛濛的,就連正午都一片昏暗。寒冬裡風聲呼嘯,沈婉柔拿着剪刀將她最後一件能勉強禦寒的衣服剪成碎片,陳芸燕將丫鬟趕走,讓她去做最苦最累的活,在冬天用刺骨的冷水浣衣,再去水井裡提一桶又一桶的水直到裝滿水缸……
沈皓月緊閉雙眼,眉頭不自覺地皺起。
“娘娘?”青梔輕聲喚了一聲。
沈皓月睜開眼,發現她正一臉擔憂地望着自己。
“娘娘,您身子不舒服嗎?”
“沒有。”沈皓月鬆開眉頭,朝她笑了笑。這些年的日子再苦再累,青梔都一直跟着她受苦,對她忠心耿耿。
沈皓月喝了一口熱茶,走到衣櫃旁將櫃門打開,看了半天后挑出一件水綠色的外套遞到青梔手上:“天冷,你穿這個吧。”
青梔眼裡閃過一絲錯愕,隨即立刻退了兩步:“娘娘,使不得!”
沈皓月輕聲嘆了口氣,“這麼多年走過來,你雖叫我娘娘,但我們也都快成姐妹了。跟着我你也吃了不少苦,好不容易苦盡甘來,一件衣服而已,你收下就是。”
青梔緩緩擡眼,不敢置信地望着沈皓月,她的眼眶通紅,淚水從臉頰滾下。
“多謝娘娘……青梔做的一切都是應該的,娘娘能越來越好,青梔也替娘娘高興。”
沈皓月回府的第一天,陳芸燕就已經和她撕破了臉,不過反正也是遲早的事,沈皓月一點也無所謂。現在她已經和沈堪站在了一條線上,陳芸燕要是想說什麼做什麼,用不了沈皓月親自動嘴,沈堪就會替她解決。
一想到這,沈皓月就更加無所畏懼,她準備再做點什麼讓陳芸燕受氣。
第二日的午飯,陳芸燕頂着厚重的黑眼圈出現,她雙眼充滿憎惡地盯着沈皓月,而沈皓月卻一眼就看見了她手腕上的那根鐲子。
沈皓月回憶了一下,這似乎是陳芸燕的傳家寶,也是她的嫁妝。不錯,就這個了。
沈皓月放下手裡的筷子,忽然佯裝驚訝地盯着陳芸燕的手腕:“呀,娘手腕上帶着這根鐲子可真是好看!”
陳芸燕一愣,疑惑又警惕地看向沈皓月,她沒反應過來沈皓月這是要做什麼。
沈堪立刻接了話:“如果我沒記錯,這是你孃的嫁妝,是吧?”他轉頭詢問陳芸燕。
“……是。”陳芸燕忽然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原來如此。”沈皓月假意失落,“我還說看孃的這根鐲子好看,想問娘願不願意贈與我呢,既然是孃的嫁妝,那還是算了吧。”
“這有何不可?”沈堪毫不猶豫地說道:“嫁妝傳給女兒本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皓月若是喜歡,那給你便是。”
“這!”陳芸燕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沈堪:“這可是我們陳家的傳家寶!怎麼能送給這個女人?”
“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沈堪忽然發火,“這也是你的女兒,什麼叫‘這個女人’?芸燕,你也不要偏心得太過分了。”沈堪斥責道,“這根鐲子就給皓月了,沒有商量!”
“噗!”沈皓月偷笑了一聲,這鐲子陳芸燕整天戴在手上一副炫耀的樣子,必定價值不菲,加之又是傳家寶,現在被她要了去,陳芸燕必定是心如刀割。
看着陳芸燕面如死灰的樣子,沈皓月心頭大快:“那就多謝娘了。”
這頓飯沈皓月吃得舒心,但陳芸燕卻沒吃兩口,全程都一副深惡痛絕的表情看着沈皓月,可就算如此,最後也沒能逃過將鐲子取下送給沈皓月的結局。
與沈堪的“和解”太過順利,沈皓月原本計劃中的大費周章全然沒有發生,這反倒讓她有些不知該做什麼了。
既然如此,好不容易出宮一次,那就該利用好這個機會。還剩下幾天的時間。那必然不能浪費,呆在府中太過無趣,更何況她也不想看見陳芸燕的那張臉。
沈皓月穿上一件繡了海棠的披風,又戴上面紗,神神秘秘地出了門。
“娘娘,我們這是要去哪?”青梔緊張地問道。
“噓!別叫我娘娘!”沈皓月糾正道,“叫我小姐!”
“是……小,小姐。”看着沈皓月目光的方向,青梔心裡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但沈皓月那副興奮又躍躍欲試的表情讓她不敢出言阻止。
原本沈皓月是想直衝青樓——穿越者的必備打卡地點的,但思來想去,她覺得自己女扮男裝可能有點太假,便退而求其次,選擇了樂坊。
一走進樂坊,女子身上的那股脂粉香味就飄進了沈皓月的鼻腔,沈皓月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的笑容更甚。
“早就想來這些地方看看了,可惜一直在宮裡找不到機會,今天總算完成夢想了!”沈皓月沾沾自喜地對青梔說道,全然不顧青梔已經急得快哭了。
“娘娘,啊不,小姐,這要是被人發現了,可是要出大事的!”
沈皓月毫不在意地擺擺手,“沒人會發現的,放心。”
沈皓月左右顧盼了一下,臺下雖然還有幾個空座,但那裡擠的都是些身上沒什麼錢的人,可能遇見手腳不乾淨的,容易被偷。於是沈皓月豪爽地付了銀子,挑了個樓上的“VIP包廂”,臺下彈琴跳舞的美人放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第一次來這種場所的沈皓月難免激動,她拉着青梔靠在圍欄上激動地又說又笑。
“你快看你快看!那個舞女跳得多好啊!啊,她要摘面紗了,青梔你快看呀!”
青梔又急又怕,實在被沈皓月熱情地拉了過去,才勉強地看了一眼,“小姐,我們快走吧!”
“哎呀急什麼!再多看一會嘛!誒誒誒,她取面紗了,好漂亮啊!”沈皓月激動得和臺下那羣男人一起歡呼起鬨起來,在這屬於非富即貴的“VIP專區”成了一抹靚麗的風景線。
沈皓月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爲太過惹眼,隔壁的包廂已經輕輕掀起簾子,一雙狹長深邃的眼睛朝她的方向瞥了一眼。
一抹驚詫從江雲賦的眼中閃過,那是……沈皓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