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驚鴻殿請南伽的丫鬟回來了，她卻依然是一個人。
江賀褚見狀，問道：“怎麼，南貴人還是不肯來？”
“南貴人說今日身子不適，不便外出。”丫鬟低着頭答道。
“不來就罷了。”江賀褚不在意地揮了揮手，現在他眼中只看得見姬含煙和他還未出生的小皇子或者小公主。
當然，如果是個皇子那就再好不過。江賀褚想到。
晚宴上，江賀褚比平時多喝了不少酒，席間不時就笑意盈盈地看一眼姬含煙，所有人都看得出江賀褚有多高興，也有更多之前一直在搖擺不定的妃子開始試圖靠攏姬含煙了。
散席後，江賀褚親自送了姬含煙回到頤華宮，這才慢悠悠地準備回自己的寢宮。
等江賀褚散着步路過御花園時，在這裡蹲點了大半宿的沈皓月瞌睡頓時一醒，開始集中起了一百倍的精神。
那出在沈皓月腦海中早就排練好的哭戲開始上演。
之前魏祺流產，江賀褚已經是十分心痛，沒想到姬含煙竟然能忽然懷孕，江賀褚擡頭看了一眼這漆黑的天，都覺得格外好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過高興，江賀褚總感覺自己有些幻聽。
“嗚嗚嗚，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好奇，跑去了那種地方，皇上又怎會如此厭惡我……”
微弱的哭聲傳進江賀褚的耳朵，知道清清楚楚地聽見這句話，江賀褚才猛然發現是真的有人在哭。他停住腳步，又朝身邊的侍從比了個手勢，示意他們不要發出聲音。
沈皓月當然知道江賀褚在聽，於是她繼續哭着說道：“誰叫我容貌這般醜陋，父母不愛，皇上也不屑於看我一眼，我這樣的人，怎麼有資格去求皇上的榮寵……”
“什麼人，大半夜在這御花園裡哭？”江賀褚肅聲問了一句。
那哭聲戛然而止。
循着剛纔的哭聲，江賀褚大步朝那假山後走去，沈皓月縮着身子，埋着頭，將臉藏到膝蓋間。
江賀褚聽見了她剛纔哭訴的話，於是問道：“你是哪宮的妃子？”
沈皓月沒答話，只是哭得微微有些戰慄。
“朕在問你話！”江賀褚看見面前的女子這副模樣，心裡隱隱有些不悅。
“臣妾，臣妾……”
江賀褚終於沒了耐心，伸手就將她的下巴擡起。下一秒，一張全然陌生的臉映入了江賀褚的視線。
那張白淨細嫩的臉上滿是淚痕，一雙靈動清透的眼睛蒙着水霧，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着，似乎還在訴說着未說完的委屈。幾縷髮絲有些凌亂地散落在臉頰和肩頭，卻爲面前的美人更添上一份支離破碎的美。
他從不記得自己的後宮裡還有如此美麗的女子，甚於姬含煙的美貌，又比南伽多一絲清純。江賀褚意外地微微一愣。
看見江賀褚的反應，沈皓月心裡已經開始發笑。
她向來是個擅長學習的人，那日沈婉柔的綠茶妝容實在是給她了很好的靈感，於是沈皓月今天也學習了一番。
她提前在紅包羣裡朝秦遙要來了一套齊全的化妝品，好好地化了個妝。今日這一套綠茶妝容，粉底睫毛腮紅口紅樣樣齊全，但在江賀褚眼裡等於沒化。
嘿，天生麗質。
“皇，皇上，臣妾不知道您會在這裡，請皇上責罰！”沈皓月說着說着眼淚又開始掉。
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帶雨的美人如此慌亂，一個起身要朝他跪下，江賀褚立刻扶住了沈皓月。
“皇上……”沈皓月微微低下頭，用衣袖掩住滿是淚痕的臉。
“朕竟不記得，朕的後宮還有這樣的女子。”江賀褚目不轉睛的看着沈皓月。
“皇上不記得也在情理之中，畢竟……臣妾容貌難以入眼，皇上定是看得少一些的。”
聽見眼前的妃子如此委屈的一番話，江賀褚頓時心裡滿是憐惜，“是誰說你的容貌難以入眼？要朕說，在這後宮中你便是豔冠羣芳。”
聽到如此高的評價，沈皓月心裡正竊喜，卻聽見江賀褚斟酌了一下，又仔細觀察了她兩眼，沈皓月連忙繼續裝作悲傷難以自抑的模樣。
“雖然如此清麗脫俗的容貌用這個‘豔’字形容或許有些不妥，但你應該也明白朕的意思。”江賀褚現在對她的耐心和說話溫柔的語氣，是以前從未有過的。
沈皓月一“茶”到底地答道：“臣妾知道皇上是爲了安慰臣妾才這麼說的，這宮裡美人如雲，妍嬪、嫺常在都這般貌美，臣妾哪敢比。”
“朕不是安慰你，是說了實話。”江賀褚又仔細打量了她幾眼，“你還沒告訴朕，你是哪宮的妃子。”
“臣妾……是常在沈氏。”
江賀褚瞳孔一震，立刻皺眉斂眸，嚴肅地說道：“朕不喜歡這樣的玩笑。”
沈皓月擡眼望向他，那雙清泉般的眼眸裡似乎又要流出淚水來，“臣妾並未與皇上說笑，皇上爲何不信？”
江賀褚的眉頭皺得更緊，他微微靠近了些，似乎想將眼前這張臉與從前的沈皓月找出些許相似之處來。
看了半天，他終於是覺得有些像了。
“就算是皇上記不得臣妾的臉，難道連臣妾的聲音也記不住？”
江賀褚有些心虛地挪了挪視線，他原本就並未太在意這個身材肥胖容貌平庸的女子，這後宮裡女人如此之多，沈皓月的聲音，他更是早就忘了。
但此時此刻，他當然不能說實話：“朕當然記得，只是有些難以置信，沈常在似乎在不久前，還不是這幅模樣。”
來得好！直戳痛點！
沈皓月深吸一口氣，開始演第二幕。
像是被說到了什麼悲傷的地方，沈皓月立刻別開了臉，似乎是想掩飾眼中的淚水。
“在冷宮中住的這段日子，臣妾也不知怎的，不知不覺就瘦了這麼多。”
一句“不知不覺”，江賀褚的心揪痛了一下。
“剛纔朕聽見你說，你只是因爲好奇才去了那空山居？”
沈皓月點點頭，“正是。臣妾與宮中的夏答應玩捉迷藏，無意間闖進了那個地方，後來因爲好奇，又偷偷跑進去過幾次，但都只是在門口徘徊了一回兒，便又出來了。”
“你的意思是，你並未進去，也沒見到裡面的人？”
沈皓月點點頭，“正是。”
“是朕錯怪你了。”江賀褚似是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在冷宮中的日子，你受苦了。”
江賀褚握住她的手，將她攙扶起來。沈皓月也識趣地起身，然後吸了吸鼻子。
一站起來，沈皓月的身材就看得更加明顯，原本水桶一般的腰身忽然瘦得像柳枝，江賀褚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
“這樣短的日子，也不至於瘦成這樣？”
“光是在冷宮，的確不至於，但……”
“有人欺負你了？”江賀褚敏銳地問道。
沈皓月沒答話，相當於是默認了。
“是誰膽子這樣大，竟敢擅闖冷宮欺凌妃子！”江賀褚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