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賀褚對孫唸的懲罰，也間接起到了殺雞儆猴的作用，這幾日姬含煙幾乎都消失在了沈皓月的視線裡。
但魏祺依然覺得不解氣，那畢竟是她的孩子。
孫念跪在魏祺摔下的臺階下，時間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少個時辰，她只感覺渾身僵硬，膝蓋發麻。秋天的氣息已經逐漸變得濃烈，冰冷地地板讓她渾身都在微微戰慄。
天色已經暗了，大概是到了吃晚飯的時辰，從下午跪到現在，她感覺自己已經有些撐不住了。
忽然，遠處隱約傳來了腳步聲，孫念期待地擡起頭，會不會是丫鬟偷偷給她送吃的來了？或者說是……姬含煙？
一想到這個名字，她眼中的期待就變爲了冷漠。她明明是替姬含煙背了這個黑鍋，而姬含煙就那樣若無其事地站在一旁，看着她捱罵、受罰，沒替她辯解一句話。
那雙穿着織錦繡花鞋的腳在她面前停下，孫念低着頭，沒做一點反應。
“孫念。”毫無感情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孫念驚詫地擡起頭，竟然是魏祺。
“啪！”一個響亮的巴掌落在了她臉上。
“你推我下臺階的時候，是怎麼下的心啊？”魏祺低頭俯視着她，眼神冷漠如寒冰，“皇上竟然只是罰你跪在這兒，降了降位份，我覺得應該拉出去打三十大板，再丟進冷宮裡才合適。”
魏祺都沒注意到，自己的聲音竟然可以這樣冰冷。
“我終於得寵了，懷了孩子，這可真不容易啊。”她的眼神逐漸失焦，似乎陷入了遙遠的回憶中。
“我也是這宮中的舊人了，但從前卻從沒受過皇上注意。你和妍嬪一個二個都得了寵，都欺壓着我，我卻什麼都不敢說，只能晚上躲在被子裡悄悄地哭，隔壁就住着你，我連聲都不敢出。”
魏祺低下頭，伸手掐住孫唸的下巴，“現在終於輪到我了。”
“啪！”一個更響亮的巴掌落在了孫唸的臉上。
“想害我的孩子？想都別想！他就是我的命，我一定要把他生下來。”
等到魏祺的腳步聲終於消失在小路的盡頭，錦繡園又恢復了平靜，孫念才終於放開握拳的手，長長的指甲已經嵌入肉中，一道血跡順着她的指尖滴落到地上。
“得寵？”孫念自嘲地冷笑了一聲，“我又何時得過什麼寵，不就是因爲不得寵，我纔跟着姬含煙做她的跟屁蟲的麼？她做過的不光彩的事情難道還少嗎？現在竟然又這樣不聲不響地推到我的身上……”
第二天沈皓月聽說，昨晚夜裡孫念跪得暈了過去，姬含煙一大清早就跑去找了江賀褚求情，這才勉強讓她離開了錦繡園。
青梔說當時在場的幾個小宮女傳出來，姬含煙是親自去錦繡園接的孫念，但孫念似乎根本沒有搭理她。
南伽的目的達到了，沈皓月也明白了她想做什麼，兩人就這麼心照不宣。
最近的這段日子是沈皓月近幾個月來難得的幸福和清閒了，每天有好吃好喝，孫念和姬含煙遭了打壓，又似乎有了隔閡，都沒時間再來耍手段、搞些勾心鬥角的事情了。
沈皓月端了張小板凳坐在院子裡，一邊喝着茶，一邊眯着眼享受着這秋日暖陽。就在睡意逐漸襲來的時候，沈皓月忽然猛地睜開眼睛。
她迅速地跑回屋裡，循着記憶打開了一本很厚的書，翻了半天，拿出了幾個信封。
她差點就要忘了當時在佛堂裡答應過的事情了呢。
正好這幾天閒得發慌，現在終於找到樂子了。沈皓月臉上露出一個笑容，將信揣進兜裡，朝空山居的方向走去。
還真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那天稀裡糊塗地就找到了那個偏僻的地方，今日沈皓月是左找右找也沒看見“空山居”那塊牌匾。
“奇了怪了，到底是在哪呢……”
正當沈皓月站在岔路口舉棋不定，忽然前面迎面走來了一個小太監，沈皓月連忙上前詢問。
聽到“空山居”這個名字的時候，他忽然皺起了眉頭，眼裡閃過一絲詫異。
“娘娘找那地方做什麼？”
沈皓月心頭不爽，我好歹也是個宮裡的妃子，想去哪，要做什麼，難不成還得給你報備？
沈皓月收起笑意，故意換做一副威嚴的表情看着他：“怎麼了，我還不能問了？”
他後退一步，朝沈皓月行了個禮：“抱歉娘娘，那空山居不是後宮妃子能去的地方。”
一聽到這句話，沈皓月心裡的好奇不減反增，於是她從包裡摸出一小塊碎銀，遞到那太監面前，本以爲他馬上就會妥協，誰知他竟然拒絕了那銀子，迅速朝沈皓月道別就離開了。
喲呵，奇了怪了嗎這不是？沈皓月心裡越發疑惑，這空山居到底是個什麼情況？那少年又是何人？
帶着強大的好奇心，沈皓月硬是在這一塊轉了七圈八圈，最後又找到了那條曲折、周圍生着雜草的小路。
總算找到了！沈皓月心頭是按捺不住的激動，看見那塊牌匾，就迅速朝裡跑去。
這空山居還真有幾分像桃花源，外面的小路狹窄隱蔽，一進來之後卻是別有洞天。儘管是第二次來，沈皓月還是差點在這裡面迷路。
不出所料，那個少年依然坐在那竹林中彈琴。不過與上一次不同的是，這次沈皓月一過去，他就注意到了。
清泠的琴聲戛然而止，他又用戒備的眼神看向了沈皓月。
“別停啊，繼續彈。”
“你來做什麼？”他語氣不善地問道。
聽見這話沈皓月可就不樂意了，她眉毛一挑，走近問道：“上次不是你說隨時歡迎的嗎？”
聽見沈皓月的話，他臉上閃過一抹窘迫，很快又轉爲慍怒，他什麼也沒答，只是冷哼了一聲。
每次看見他這幅敢怒不敢言的樣子沈皓月都覺得好笑，反正他想要的信還在自己手裡，現在無論再怎麼生氣，他也不敢和自己作對。
想到這，沈皓月得寸進尺地說道：“繼續彈琴吧。”
“我憑什麼要彈給你聽！”他情緒有些激動，像是真的生氣了。
沈皓月聳聳肩，“好吧，那我走了。”
“你！”他咬牙切齒地盯了沈皓月幾秒，最後又將手放到了琴上。
剛開始沈皓月看他帶着怒氣彈琴的時候只覺得好笑，但隨着琴音的不斷傾瀉，似乎兩人都逐漸投入到了琴聲之中。
等最後一個音落下，竹林中的迴盪的琴聲漸漸消散，他才收回了雙手。他沒擡頭看沈皓月，像是隻當彈給自己聽，以維護那被沈皓月傷害到的自尊心。
“爲我一揮手，如聽萬壑鬆。”沈皓月臉上帶着淺淺的笑意，輕輕說了一句。
他身子微微一僵，然後擡頭，用有些驚詫的眼神看向沈皓月。
“怎麼了，幹嘛這樣看着我，誇你還不行了？”
“不需要。”他雖然口中這麼說，但眼神卻一直在打量着沈皓月，似乎發現了什麼預料之外的事情。
“這裡就住了你一個人？”沈皓月起身，開始認真打量起這空山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