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撒離?”
叫出聲是胖集正,不過其餘人也露出跟溫恢差不多的錯愕神情。
“可是集落裡只剩下小半馱獸,而且根本拉不了籠車啊?”
“鎧車裡還儲備着幾打滌塵水和小愈水,調成藥劑餵給馱獸們喝,到明天能恢復到能步行的程度就行。至於拉車的話我另有安排。”給集正交待好任務,谷辰隨即把目光移到旁邊老匠人處。
“……方老丈,有事情要麻煩你,看看像這樣的構件能馬上做出來嗎?”
谷辰從挎包裡取出紙筆,在筆記本上畫了個大致框架,並對老匠人稍稍交待了番。雖然筆記本上的示意圖相當潦草,但對常年淫浸造物的老匠人來說,要理解谷辰想傳達的意圖並不困難。
“做是能做出來,公子你想用它……”
“麻煩你立即召集集落匠人,按圖上尺寸做出十件來。”谷辰在草圖上標註大略尺寸並撕給方良。“考慮到安裝調試的時間,請務必在天亮以前做出來。”
“天、天亮以前?這麼趕?”老匠人愕然。
“不需要做得堅固耐用,只要保證最低限度的機能即可,速度最優先。”
“那,小的儘快做出來。”方良以費解神情點點頭。
“拜託了。溫集正,在方老丈召集匠人時,你便把剩下的集落民集中起來。”谷辰轉向胖集正傳達着。“跟他們稍稍說明集落當前情況,請他們連夜收拾好隨身行囊,準備隨時撒離。有方老丈幫忙,他們應該會配合你的。”
“我、我試試看。”溫恢沒啥信心地點點頭。
“小乙,剛回來就再讓你做事很抱歉,駕駛鎧車的方法還記得吧?等下我跟你去熟悉下操作,明天你得扮演重要角色才行。”谷辰望向那邊喝着水的格物坊役工。
“哦!交給我吧,谷辰哥。”小乙得意地挺起胸膛。
“喂喂,谷少,你把活兒都派給別人了,難道明天我們就乾瞪眼嗎?”見着谷辰半天也沒安排自家組的活計,甲士郭備忍不住開口提醒着。
“當然不是。木野集能不能順利撒離,明天郭備組可是關鍵。”谷辰轉頭瞥着甲士,眼裡閃爍着此前未有的危險光彩。“放心好了,你們絕對有機會表現的。”
……………………
在谷辰召集衆人研討對策的早些時候,從木野集脫逃的雀羅也來到了集落西北側的某處森林中。黎陽領流涌的濃郁靈梵,催生出格外豐沛的自然資源,像般被闊葉樹遮蓋的茂密森林在領邦內幾乎隨處可見。
因隨處可見,也不會有人特別在意,故而想掩藏行蹤的話也沒有比那更好的地塊。蜃樓的臨時營地就設置在森林裡一跟河道相鄰的地塊,由數頂帳篷以及環繞帳篷的低矮土牆構成。爲增加隱蔽性,土牆上還插上了天然植株當作迷彩。雖然營地靠近森林邊緣,但倘若不知道具體位置的話,光靠肉眼再怎麼看都很難發現。
當然,對雀羅來說不存在迷路的問題。
和看守的門衛打過招呼,雀羅便輕走熟路地走進了營盤。
雀羅返回營盤的時點相當微妙,而其身上衣裝也殘留着跟郭備組衝突留下的凌亂痕跡,因而自然引到營盤中其他蜃樓門徒的注意。不過以他們尋常門徒的身份,還不至於敢向組織幹部的雀羅提出質疑。
“那邊的,站住。”
走過帳篷時傳來一粗魯的聲音,隨即一虎背熊腰的壯漢從帳篷裡走了出來。壯漢半身赤裸,脖子上掛着一條黝黑石鏈,胸前則有一道格外醒目的狹長傷痕。壯漢伸手搔着胸毛,邊朝雀羅投以奚落的視線。
“嘖嘖,看你的模樣,被人痛打了一頓?”
“照你說的,我已經把那邊集落的馱獸都放倒了,他們現在動彈不得。”
雀羅朝壯漢投以嫌惡的眼神,但卻不得不回答着。
壯漢亦是拓荒者出身,綽號“剎刃之高戚”,和她同爲蜃樓幹部,但命令等級比她更高,因而雀羅纔不得不遵從其命令往木野集執行阻斷撒離的任務,對其質疑也不能當作沒聽過。
“放毒時被郭備組察覺,跟他們稍稍交手才撒退。”
“和郭備組交手?喂,你該不會用了‘荒武’吧?”
壯漢高戚眼神突然凌厲起來,盯着雀羅腰後的短劍。
“……用了的話,我還需要逃嗎?”
“哼哼,倒也是。”毒使向來被視爲戰力孱弱的職業,高戚也因而自然接受了雀羅的解釋,眼神緩和下來。“小娘們做點放毒下藥的活計就行,別想着出風頭。只要伺候好男人,想要什麼都能拿到。”
高戚用肆無忌憚的眼神打量着眼前的毒使。雀羅眼裡閃過怒意,然而雙方不論實力地位皆有着相當差距,因而她只得忍下怒氣並轉移話題。
“別光說我,剎刃,你那邊進展得如何?沒耽擱事吧?”
“哼,你以爲在跟誰說話呢?資材早就運走了,現在那邊就留一艘船等做完收尾就可以隨時撒走。”高戚用下巴朝營盤左側努了努。
營盤左側與河道相鄰,那裡留着堆積物資的地塊,甚至還搭建起了一座簡易棧橋。此刻棧橋外停着一艘烏篷船,也就是高戚說的用來撒離的手段。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進行‘收尾’?”
“急什麼?反正集落那邊的馱獸都被你放倒了,他們就跟罐子裡的王八樣想跑也跑不掉。”高戚摸着脖子上的黝黑石鏈,嘴角咧開殘暴的弧線。“那可是難得一見的光景。等明兒天亮時再着手進行,到時候好好欣賞下……呼呼,真迫不及待想看到那賤人驚惶失措的模樣,對吧?”
高戚伸手去攬雀羅肩膀,卻被後者滿臉嫌惡地避開。
“我的活兒已做完,要去休息。”
“去吧去吧,要覺得被窩冷可隨時到老子帳篷裡來,哈哈。”
無視背後投來的聲音,雀羅回到自己那頂營篷。
這處營盤算是蜃樓設置的中轉站,平常由若干門徒負責運營,實際指揮由高戚負責,雀羅則是輔助高戚監控木野集。兩名幹部皆有着各自營帳,和高戚營帳裡時常傳出女子浪叫不同,毒使雀羅的營帳卻是無人敢靠近。
“嗚……”
踏進營帳的剎那,雀羅便如斷線木偶般的崩倒下去。膝蓋着手,兩手杵着地面辛苦喘息着,額前冷汗淋淋,一副彷彿隨時暈過去的樣子。